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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司直离去,杨王氏就对周围的丫鬟婆子小厮训话,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作派。
丫鬟婆子们刚经历了可怖事情,又见识了六房的厉害手段,这会儿六夫人训诫,全都磕头如捣蒜,连连称是。
“大家心如明镜,既是如此,就各自散去吧。”杨王氏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又吩咐管家请仙者到秋枫苑打扫一番,莫要让不干净东西惊扰了太夫人。
吩咐好一切,杨舒越已热情邀请阿念将军去六房用饭。
阿念也不客气,立马就说自己一直马不停蹄要查清此案,又去杨士贵家里查探杨氏元淑的事,实在没顾得上吃饭,饥肠辘辘呢。
“再者,我听闻杨氏六房新菜层出不穷。如今,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他说,那眸光扫过来。
江承紫装作没瞧见,只对萧玲玲说:“嫂子,你今日也一并在六房用饭呗。”
“是呢,原本打算请大伯母一起,但如今老夫人情况不好,也不敢去惊扰。只得等两日再请大伯母了。”杨如玉也插话。
萧玲玲原本还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但从今日早上开始到现在,她都觉得恍若在梦里啊。
芳姑姑一向厉害,她平时说话处事都要让这婆子几分。就是自己的婆婆也对这芳姑姑不曾硬气过。这婆子不仅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还深得杨氏长老会赞赏,处事利落,又有自己的势力。
原本,她还苦恼以后要掌权了,如何收拾这婆子,看那婆子硬朗得不知要活多少年。
可从六房与芳姑姑对阵到芳姑姑伏法,这不过半日的时间。那样厉害,让人忌惮,掌控杨氏多少人生杀权的芳姑姑——
就这样,就这样被灭了?而且从始至终,六房都处于上风,一点亏都没吃过呀。
萧玲玲恍若在梦里,有些迷茫,面对六房邀请吃午饭,她怔了怔,不知该不该去。
“嫂子,你怎了?”杨如玉问。
萧玲玲摇摇头,说:“只是有些累。”
“大嫂为我们回祖宅,一直在操劳,今日又起得早,定是累坏了。”杨王氏亲昵地拉着萧玲玲的手说,“孩子们不懂事,你却莫要为难,且回去休息。待明日,我命人备办晚宴,还请你们一家光临。”
“是,六婶。”萧玲玲盈盈一拜,“玲玲这就回去与夫君和婆婆说一说。”
“去吧。”杨王氏一脸慈爱的笑,仿若方才与芳姑姑的针锋相对咄咄逼人都是别人的幻觉。有目睹全程的丫鬟婆子觉得背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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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姑姑的事处理完毕,杨氏六房也不再去打扰老夫人。原本是起床去给老夫人请安,却不料请安未果,却弄出这么一件大事。一时之间,杨氏各房都感受到厉害六房的可怖,人人自危,不得不关起门来讨论如何对待六房。
而六房则是从秋枫苑径直回六房宅子。
六房的下人早就开始准备午饭,午饭的规格还是沿袭晋原县时规格制度。因是豪门贵胄,规矩也不能废。平素都是分食制,每人一桌,各种菜式一人一盘一碗一碟一小锅等。
一干人等回了六房,下人们早就摆放好桌椅案几,餐具也洗净烫好。杨舒越命人为阿念置办一席,便吩咐人开饭。
吃了饭,照例是品茗饮酒时间。杨舒越、杨清让以及江承紫经常要读书写字,没有午睡的习惯,就会在午饭后泡茶论议天下大事,或者仁者之道。而杨王氏、杨如玉以及秀红母女都要午睡养颜,午饭后便是饮酒。但这酒却非酒肆里那种寡淡的酒,而是江承紫亲自酿造的各类果酒调配的鸡尾酒。
本来是她夏日里闲来无事,看晋原县盛产各类水果,就采摘些许做果酒尝鲜,却不料深受女眷喜欢,她就带着杨如玉、云珠、周嬷嬷和秀红母女做一些。至于做法,绝对不能外传。
“为啥?”秀红生的大女儿问。
“二姐姐,所谓秘方就是不传之法。这果酒制作就是杨氏六房女眷的傍身秘法之一,若是将来需求,也能成为谋生手段。”江承紫说。
几个姐姐听这话,一脸不明所以。谋生什么的,对于名门里生活的娇小姐们来说真是很遥远的事。
倒是落魄过的杨王氏、周嬷嬷,以及在祖宅艰难当家的秀红,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阿芝考虑周详,看得长远。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倚。这盛景也要预防衰败。很好,很好。”杨王氏一番感叹。
秀红也不住点头,说:“这果酒鲜美安神,又不至于伤身,真乃琼浆玉露。此类秘方,便是六房至宝,六房女儿家日后出嫁,莫说落魄谋生,就风光之时,在夫家宴席拿出来,也是长脸的。”
周嬷嬷也因九姑娘能将这样的秘方告知她而激动不已。
江承紫也不说是因为自己嘴馋才做的果酒。既然这果酒的价值已上升到六房秘方的高度,那就必须是秘方了。
“可,茶叶,为何不能成为秘方呀?”杨如玉忽然想到已经风靡长安、洛阳、扬州等各大城市的饮茶之风。这可是出自杨氏六房,是杨氏六房引领,益州达官贵族的夫人们宴席必备。
“如何不是秘方啊?他们制得出来吗?”江承紫反问。
杨如玉沉默,莫说是别人,就是江承紫手把手教她,她也没学会。她觉得采茶是下等农人的活计,名门贵女不屑于此;而制茶的火候手法什么的,她觉得比弹琴与刺绣难多了。因此,她只学了优雅的茶道。因为在她看来,那是极其优雅的事,能将真正的名门修养发挥到极致。
杨如玉沉默,江承紫便继续说:“这吃茶之风汉初便有,魏晋风流,上流士族都推崇吃茶。传言三国孙皓更是每每以茶赐臣下。再者,少数民族对茶的需求却是巨大。”
“不明白。”杨如玉摇摇头。
“这汉武帝之所以能击败匈奴,霍去病、卫青的骑兵功不可没。但论马匹,还得是西域名马。长姐长在深闺,自是不知,这边贸之中,茶叶却是紧俏之货,即便是胡人拿高头大马来换,他们亦是愿意。”江承紫说。
杨如玉“哦”了一声,其实她还是不太明白,只是不想继续说下去。从前,她觉得自己天资聪颖,就是族学里的老师也夸她。但自从阿娘与弟弟妹妹回来后,她觉得自己是这六房最平凡的人,常常觉得惶恐与自卑。
“阿玉。琴棋书画,学一学即可。日后,还得看看史书,总归是有莫大好处。”杨王氏建议。
“是,阿娘。”杨如玉乖巧回答。
江承紫又说:“这茶叶,胡人极其喜欢,朝廷迟早要正是纳入贸易。与其到时候六房的茶叶制作工艺被收编,还不如现在就用作格物院的研究,也为父亲与大兄入朝为官增加分量。再说,即便是这茶叶制作广泛传播,但谁又能制出杨氏六房这等上品?更何况,即便是将来的青史,提到茶叶,也得说是我杨氏六房的工艺呢。”
“阿芝所言极是,将来这是要名垂青史呢。”秀红自从归顺六房,就极少说话,这番也是出言赞同。
“莫说将来,就是现在,你瞧着益州多少贵夫人与咱们结交,明里暗里想要这茶叶工艺呢。再者,看各大城市,都风靡阿芝的泡茶法呢。”周嬷嬷异常激动。
江承紫看大家颇为激动,只是嘿嘿笑笑,说:“你们且放心,以后,格物院建立起来。这世间还有更多的稀罕物呢。”
“呀,那是极好的。”六房女眷们笑逐颜开。
也是从那时起,杨氏六房之人,在午饭后,若要继续处理事务者,则会焚香饮茶,随意闲聊。若是要午休之人,则会饮果酒一杯,安然入睡。
今日,六房一大早就起身,又经历了这么一番斗智斗勇,每个人都乏了。
只是六房回到祖宅,如今算是衣锦还乡,杨氏别房定然要有所动作,这午睡怕是睡不得。但杨王氏在回来路上就表示困了乏了,今日也不想招呼不相干的人,尤其是那些妯娌,她要午睡。
杨舒越爱妻,当下就说女眷都休息,只让了杨清让与他一并招呼客人。当然,这会儿又有阿念将军在做客,于是午饭后,就催促一干女眷去休息,请了阿念将军移步花厅,命了丫鬟烧水泡茶。
泡茶的丫鬟名叫明青,是江承紫亲自挑选训练,举手投足皆如画。杨氏父子与阿念将军刚落座,江承紫就提着裙子跟过来。
“阿芝,可有别的事?”杨舒越惊讶地问。
江承紫摇摇头,说:“我下午也不能睡,有许多事要处理。”
“昨晚睡得迟,今日起得早,这又折腾了一上午,你方才也是疲乏得很呀。”杨舒越甚为心疼自己的女儿。
“父亲,我无妨。”江承紫说。
“这下午各房来人,我与你大兄应酬便是。你的事,不须见客,便可挪一挪,养精蓄锐才是。”杨舒越继续劝说。在他看来,阿芝再聪颖,也不过实打实的十岁,今日上午的变故就是成人也未必能承受。再者,她方才的脸色似乎就不太好,反应能力也不如以前快。
“父亲,我无妨。今日,实在不想午休。再者,你也清楚,我并没有午休的习惯。”江承紫一边说,一边搬了软垫子在末席坐下。
杨舒越还想继续劝说,杨清让却是笑道:“父亲,你就随阿芝去。她自有分寸呀,再说,阿念将军与她是旧友,自是要叙叙旧。讲一讲长安的,逸、闻、趣、事。”
杨清让最后一句一字一顿,全然是在打趣她这番留下来,不过是想探听李恪的消息。
虽然,作为兄长,杨清让并不喜欢自己的妹妹跟着一个锋芒毕露、每一步都可能是祸端的庶出皇子。但平心而论,李恪英武不凡、举手投足尽显风流,才华横溢、文武双全。杨清让很是欣赏,也暗暗觉得这世间怕也只得这个人能配得上阿芝。
因此,对于李恪,杨清让的态度与心情都是很复杂的。
杨舒越原本没想到这一层,儿子一提点,顿时一愣,随即就明了,然后笑笑,道:“罢了,罢了,你也许久没与父兄饮茶。再说,阿念将军与你是旧识,正好正好,我们就闲聊一番,打发一下时光。”
“多谢父亲。”江承紫端坐,脸却因父兄方才的打趣热起来,她便只顾喝茶。
杨舒越却是打开话匣子,询问阿念将军北地旱情。
“北地旱情,颇为严重。自土地封冻以来,未曾下雨。土地干裂,未曾播种,越冬麦苗亦枯萎。各大村寨皆诚惶诚恐。”阿念回答。
“呀,这样严重?”杨清让颇为惊讶。
他去年就听妹妹与李恪闲聊说看今年这气候,怕明年开春就是大旱,得早做准备。蜀王还煞有介事地说,李淳风算出明年大旱,朝廷已在作准备。
杨清让虽半信半疑,但李淳风是能人异士,天下皆知。再者,蜀王前日里去往青城山,拜访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临邛道士袁天罡,也是透露明年大旱。
所以,对于今年这场旱灾,杨清让也是早就知晓。可他没想到会这样严重,波及了大江南北。只是南边到底富庶,水源丰富,还下下毛毛雨,远远不及北地严重。
阿念对于他的疑惑,郑重地点点头。杨舒越也是蹙眉,问:“这要是久旱不雨,民众不安,怕社稷有所动荡。阿念将军,我听闻朝廷早有准备,不知这准备能撑几时?李淳风道长可算出何时可天降甘露?”
“朝廷去年秋季囤粮,挖井蓄水,北地虽大旱,但朝廷举措得当,如今还未曾有流民。只是不知何时能雨,皇上亦为此焦心。至于李淳风道长,所语皆为天机,不是在下这等小人物可知。”阿念喝了一杯茶,缓缓回答。
“看来,我得早日起行前往长安,出微薄之力。”杨舒越颇为激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