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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紫抽抽搭搭,便避重就轻地说出穷凶极恶的人牙子要掳走她。她再三躲避才奔出屋外求救,却没见到杨总管等护卫,又怕去阿爷房间,将贼人引过去让阿爷阿娘身处险境。
当时便将贼人一路引走,谁知摸到一间空房间,看到奄奄一息的杨鹏,对杨鹏做了简单包扎,就被贼人掳走,亏得遇见一位公子,才得以脱险。
“一位公子?莫不是你方才在楼道里是在与这位恩人对话?”杨清让插嘴问。
江承紫点头回答:“正是。这位小公子是从长安而来,奉朝廷之命秘密追查这伙人牙子,正巧瞧见他们掳走我,顺手就救下我。因荒郊野外,我浑身湿透,他只好找了他阿妹的衣衫与我换上。”
“原来如此。那我们定要好好感谢这位小公子。”杨清让很认真地说,随后又问,“阿芝,可知这位小公子是哪一家?”
“他说他叫阿念,只是朝廷特使,却不说是哪一家。再者,他以银色面具覆面,我却是瞧不见他的容貌。”江承紫颇为沮丧地摇摇头。
“这般打扮,必定不是普通人,怕也是富贵滔天之人。”杨王氏轻轻点头,尔后才说,“不管如何,阿芝无事。此事便揭过,嘉儿,你且去找杨迪与杨云前来。”
杨清让立马应声出去找杨云与杨迪前来。杨王氏吩咐二人为阿芝声誉、杨氏名声,今日之事从此揭过,不要再谈。
两人都是杨氏家生子,从来以杨氏荣誉为荣,立刻就知晓其中道理,便再三保证,绝不会做有损杨氏以及九姑娘的事。
时夜,杨王氏让他们分作两拨,打起精神护卫。另一方面,杨王氏又细心地为江承紫处理被芦苇叶子划出的伤口。
江承紫看得泪光闪闪,眼泪簌簌落下。杨王氏始终没有抬头,只细心地处理完伤口,催促:“睡吧,明早就要赶路。”
江承紫“嗯”了一声,脱了外衫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屋外的天气始终不稳定,月光忽明忽暗,风又开始肆虐。
她竭力从风中捕捉那些微小的声音,想要知晓阿念的真正身份,以及阿念的踪迹。但遗憾的是阿念似乎除了与她说话之外,便不再说话。
江承紫虽然凭借过人的耳力听得出阿念的脚步声,但却没听到他说任何一句话。倒是在她昏昏欲睡时,听见有人来向他汇报说那伙人已上船。
“那我们也启程。”他只说这一句,然后匆匆而去,脚步渐行渐远,终于没有声息。
江承紫由于过于凝神静听,耗费不少精力,整个人便昏昏欲睡。在这似睡非睡之时,杨王氏轻轻伸手过来为她盖被子,顺手将女儿轻轻搂在怀里,轻叹一声,便喃喃地说:“到底是阿娘没考虑周详。如今大约你的生辰贴合了三皇子,而拿这生辰贴的人又是你族姐元淑。这事一败露就是欺君之,株连十族的事。那老太婆怕要置我们全家于死地了。到底是阿娘连累你。”
她说着,就将自己的女儿搂得紧一些。
江承紫原本不想出声,却感觉到她的热泪,滚落在脖颈间。她心软软的,便主动伸手搂住杨王氏,低喊一声:“阿娘,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莫过于担心。还是想一想我们到了晋原县该如何规划。”
“阿芝,你醒着。”杨王氏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抱着自己的女儿。
江承紫侧身靠在杨王氏怀里,很撒娇地说:“今晚之事也怪我鲁莽,若我不是想要看看那伙人牙子掳走的小孩在何处,便不会假装让他们捉住了。”
“啊?你是假装让他们捉住?”杨王氏十分惊讶。
江承紫便在她耳边说:“阿娘,你以为从前我说我师承潘道长都是哄你的么?那都是真的。这些人牙子虽手段奇特,穷凶极恶,但我也不至于被他们抓了。”
“如此。那你方才?”杨王氏有些不解。
“毕竟有外人在,我们也不能保证杨迪杨云就真的忠心于大老爷。即使忠心于大老爷,也不能保证大老爷对我们没杀心。毕竟,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深浅来。”江承紫对杨王氏颇为信任,早已将她当作母亲。虽然此事说话有所保留,却也算是和盘托出。
杨王氏听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可知今日,老太婆的人来过。”
“自是知晓。杨鹏的伤势是熟人所为。”江承紫也不瞒着。
杨王氏点点头,说:“你确实比我想象中更聪明,如此,我便略略放心些。”
“阿娘。大兄与阿芝以后就是你的左右手。咱们母子三人谋划得当,就是他弘农杨氏我们也不稀罕。”江承紫很笃定地说。
杨王氏轻笑,只当她是孩子式的傻话,让她在这段日子都要谨慎些,切勿大意。
江承紫嘟哝了嘴巴撒娇说:你不相信我。
杨王氏掩面噗嗤一笑,便是催促她速速睡去,明日还要赶早路。
江承紫在自家老娘的怀里,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客栈里就喧闹声四起。因客栈靠近码头,从这里到北蜀道要经过长长的水道,所以,很多人就在这里拜别,饯行。一时之间,这里充满儿女情长的依恋之情。
有人在“劝君更尽一杯酒”,有人在“折柳送别”,又有人在击节而歌。
江承紫起床梳洗完毕,在客栈喝了一碗粟米粥,便匆匆赶往码头,启程往蜀州。
因要换乘水路,马车便被一律遣返回杨氏祖宅。只留了随行的丫鬟婆子以及护卫们一起。杨云办事妥帖,早就让周氏带人将大小行李都搬上事先租赁好的大船。
等物品行李先搬上船。六房一干人等才由杨云等护卫护送上了船。也是这时,江承紫才见到了秀红所出的俩女儿,也是戴了帷帽,瞧不清面目,但那行动举止似乎对杨王氏以及一双儿女颇为忌惮,表面上看起来怯生生的。
江承紫是扫一眼,便是凝神静心,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江承紫上了船,就说累了,在自己的小房间闭目养神,警觉周围的情况。不过,这大半日的水路,着实没有什么人包藏祸心,大约是那阿念说的都是实情,他都处理妥帖,且派人以汉王李恪的名义与杨老夫人说了啥。
不过,这一路上,她虽没听见有歹人,但倒是感觉到植物们的情绪。
这一日,日光和暖,春风吹拂,昨夜的狂风肆虐似乎是前世。那些植物在日光里贪婪地生长,尽力地舒展着枝叶。
植物们在春日里,似在举行盛大的狂欢。彼此叽叽喳喳,在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美貌以及花期,或者雄心勃勃今年要长成什么样。
她听了半晌,耗费不少精神,却也是笑了:没想到作为一棵植物,在这世间讨生活也真是不容易啊。每日里,还得攀比呢。
她想着,便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在一旁为她改衣裳的杨王氏一听,便是问:“阿芝,有何好事?”
江承紫索性坐起来,跟杨王氏讨论到晋原县后,是否找个乡下近城的乡下宅子住下来,置办几分薄田,种个蔬菜,到底省下几分钱。
“阿娘,原本我们手中就无银钱。昨夜,我也询问了长姐,祖宅那边早就是空架子。红姨当家这么些年,定是有些积蓄,但她怎肯拿出来呢。”江承紫翻身而起,靠在窗边与杨王氏商议到达晋原县的情况。她得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培育红薯和马铃薯,再找适合的时机为杨清让铺平道路。
“你说得对。昨夜,我亦仔仔细细计算过,自己要在县城里置一个大的宅子,怕是有些困难。即便是置办好了,也是捉襟见肘,吃饭都解决不了。但若不置大宅子,这十几口人,你们兄妹几人也大了,得有自己的住处。可若是城郊去置大些的宅子,到底会丢了杨氏脸面。”杨王氏也是左右问难。
江承紫很是撒娇地爬过去,抱着杨王氏的胳膊,说:“哪里能呢。阿娘到时候大可说是我阿爷身子不太好,须找个清净之所。另外,需要空气清新。别人也知晓富贵人家多得是山野别墅。哪能看轻我们啊?”
杨王氏一听,觉得也是这个理,却又担心在城郊终究不妥,怕有贼人前来,始终不如城内妥帖。
这事到此时,江承紫也是犯难了。她单是从自身利益出发,想着城郊有田地,人少,适合种植培育。但她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是土匪强盗出没的年代。乡野之间的大户人家,若没有高墙深院,或者是没有养拉风的护院,基本上就是土匪强盗们光临之地。
再者,这晋原县地处蜀西北,虽然这个时代的地名不同。但江承紫可对于蜀西北的地势清楚得很。那里就是盆地边缘了,全是高山峻岭,原始森林。许多好吃懒做、穷凶极恶的流寇贼匪都在那一带落草,占山为王。时不时就要下山干上一两票。
“阿娘,这事是阿芝想得不妥帖。”江承紫立刻说,随后又与杨王氏商议到了晋原县后,先租住或者买个小些的宅子安顿。等过一阵子看看形势,再来筹划买个自家宅子的事。
杨王氏深以为然,母女俩又对未来做了一些规划。正当此时,便听得船家喊了一声:到了。
江承紫知晓水路到了尽头,接下来就要从剑门道入蜀,走的都是崇山峻岭的逼仄路途。是一段越发艰难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