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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鞠,每年秋天举办一场,场内分成行家与玩票两种,所谓行家大多都是权贵们平日里用金钱培养专门用于击鞠比赛的队伍,而玩票则多是权贵家里的公子们组成队伍相互切磋,到并不认真,也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陈国人热爱击鞠,不但是因为击鞠刺激很有竞技的美感,还因为陈国平日禁赌,唯独每年击鞠大赛的时候会开放有顶线的下注活动,只是所有的下注过程以及规范都由官府拟定监管,不允许个人私设赌局,违者重罚。当然这种赌局大部分是为了给朝廷敛财,但也同时刺激了百姓的参与积极性,有些人因此小赚一笔,也有人因此亏了些钱却由于上头封顶不至于倾家荡产卖儿卖女。
可以说,除了每年的春节之外,就数秋季的击鞠最受百姓期待,更何况陈国还为此给书院官府还有各个行业规定放假,大批放假的人员自然涌进击鞠场观看比赛,有了闲钱的甚至还可以赌上一把,别提多有滋味。
相思坐在马车里靠着李芸萝,马车外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比正月十五花灯会还要热闹,这些老百姓是没有资格观看玩票公子们的比赛,他们大多都是冲着行家场次的比赛去的,有些人有钱还买的上票就能进里头看,有些人买不到票就到门口押上一注,门口有免费专门的说书先生慢上一拍将刚刚的比赛说上几回,直到里头出了结果他们也就跟着大喜大悲了。
“这些人行家们都是世家们养着么?”相思算是第一次看这种比赛,正新鲜着。
李芸萝点点头道:“普通人也养不起击鞠的行家们,毕竟每天练习需要场地,还要搭配好马好鞍以及好球杆,这日日这么练着,又没有营生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那如果世家养的队伍赢的多了,是不是有赏赐?”
李芸萝吃了口瓜子仁,香喷喷的说道:“比赛赢得多了,朝廷是会有奖励的,但是大多都是世家押注,若是自己的队伍赢了,那也能挣上不少钱。”
“到是条财路。”相思感慨道。
“可不是么,你要知道……”李芸萝凑到相思耳边说道:“这只是朝廷自设的赌局,还不算那些私底下偷偷摸摸开的赌场,那地方可没有到顶的规矩,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的,可是朝廷也就捉过那么几回,后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弄得私赌到处都是,抓都抓不过来。你都不知道,那些私下避开官府开设的赌局有多难抓。”
“可是对方武功高强?”相思故意这般问。
“哪儿啊!”李芸萝拉着相思小声道:“他们背后可都靠着世家,甚至还有皇亲国戚。”
私设赌场自古有之,只是陈国从开国起就禁止私赌,在开国两代内几乎没有私设的赌坊存在,所有的百姓只能在击鞠开放的日子里攒两把手气,国内风气极好,很少有一夜倾家荡产的事情出现。可是随着先帝爷继位,年轻的时候还重罚过几次,可到了中老年的时期,依赖丞相,轻信世家,慢慢的曾经那些陋习也就一样一样冒了出来,防不胜防。
等着今上登基,要想力挽狂澜想必日后必有一番恶战,毕竟尝着甜头的世家皇族怎么可能将嘴里的肉扔出去,他们更希望得到更大的权利,以及更多的金钱。
相思突然就对今儿的击鞠没了兴趣,世家自己养的击鞠队伍,自己私设的赌局,就算有朝廷监管也不过是个摆设,这哪里是赌运气,分明是在赌今年赚钱的世家是哪家,哪家轮到了,赌他的队伍准没错。
“咱们不去看那些行家的,花式太多,粗俗的很,咱们就去看世家公子们,指不定到时候还能给小红豆物色一个如意郎君。”李芸萝捏着相思的小鼻尖,肆意的大笑起来。
相思又是后知后觉,这样的日子可不就正合适年轻的少男少女相互认识?否则,再好的儿郎再柔美的姑娘也不过分隔前后两院,见着的机会太少太少,反正也是由家中年长的兄弟陪伴,家里的大人也不怕出什么丑事。可见,击鞠在世家的眼里,除了少年们玩闹的日子也有让姑娘们相亲的意思,到也开明。
马车越发靠近击鞠的马场,马场就在京郊不远的地方,原先是个胡人的围场,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就被朝廷征收了,经过一代代的扩充,这个围场已经大到可以同时举办四场击鞠比赛。
相思悄悄看着窗外,她们走的是安全的通道,两旁还有士兵把守,只另外一边则是平民守候等待开场的地方,远远看去就人头攒动,大老远都能听见闹哄哄的声音,比当初看赛龙舟还要热闹,也难怪连孟霍然都如此积极。
“今儿你大哥下场么?”相思转头问道?
李芸萝扬起下巴,傲气道:“那当然,他若是输了许我的东西可都不能少上一件。”
相思抿嘴直乐,想着今儿孟霍然也不知道会不会下场跑上一圈,这也难怪李芸萝如此热衷击鞠,那些陌生人的击鞠相思看不懂,可是如果是熟人的击鞠相思到来了兴致,无论是英姿还是狼狈,估计击鞠之后到可以谈论上许久。
“也不知道四公子会不会上场。”李芸萝忽然叹了口气道。
孟霍然,陌篱,庄晋元,付宁淮并称京都四大公子,都是有才有貌的公子哥儿,算是这些年来姑娘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只是四人当中,陌篱能够入选的原因更多是因为他一张脸,因为就算陌篱可以中举,他那个家族已经算是个减分的累赘了。
“我大哥可说不准。”相思也没听孟霍然说要上。
“前两年都是有上的,也唯有那位陌二公子,前两年都没来过。”李芸萝说起来似乎颇有遗憾。
相思低下头,前两年她也没来,第一年是因为尘惜病了,第二年是她自己身子不适,今年算是第一次来看这个,原先她都不想来了,可是孟霍然当真说通了孟尘惜,她便没了借口。到是没想到陌篱居然也没来。
围场既然能分四个场,那么当然会有地方让这些难得出门的姑娘家可以任意走动,安全观看比赛的地方,只是这样的地方也分三六九等,官职四品以下的家眷只有一块空地可以利用,可相思她们这些有爵位的人家甚至可以可以分到一个简易的帐篷,就更别说郡主这样的金枝玉叶了。
等马车真正进入围场,相思这才大开眼界,原本高耸的门牌后头,大片的草地与帐篷还有高高的座台,远处一块被修理的很齐整的空地上正有奴仆很仔细的打理着似乎等待着比赛。按照围栏小吏的指引,郡主以及定安伯府的马车驶向了他们特定的位置,只男子不可与女子同席,所以孟霍然要将姐妹们送去帐篷,他才可去寻找他的伙伴。
“切,居然跟着长辈来,好没用。”
相思正在看远处的山脉与天边的白云,忽听李芸萝这么一说才转头看去,两位娇美的姑娘陪着一位夫人正在路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大的那个扶着夫人笑着哄着,小的那个眼泪要掉不掉,到是可怜的紧。这两人相思还有印象,正是太子少师乔大人的亲眷,只乔大人的夫人早逝,想是那位夫人并非两位姑娘的母亲……
想想当初,大哥他们还为了大姐姐的婚事偷窥过人家姑娘,结果两年过去,乔家两位姑娘到与镇国将军府相思那位未来的姐夫并不怎么亲近,也没传出什么郎有情妹有意的把戏,反倒听说乔家这位嫡出的长姐已经在相谈婚事了。
“王妃今儿来么?”相思笑着问道。
郡主摇摇头,不屑道:“前些年还来过,后来发现没劲就不来了,这些年玩票儿这边多是自己人玩,家里人也放心,咱们姑娘家也不可能跑去旁的场地,她们渐渐也不来了,自己的事情还管不完呢。”
这到也不奇怪,如果都知道击鞠比赛其中有假,那想看也就没了兴趣,至于世家少年们的比赛也就看个乐呵,长辈在到显得拘谨,也难怪何氏没提出过来一起,到让姑娘们跟着两位兄长来了。
“不过,击鞠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如果再糊弄下去,迟早老百姓没了兴趣,看这些每年花大价钱培养击鞠手的世家怎么办!”李芸萝有些失落的说道。
相思看向窗外那一张张开心的笑脸,也觉着有些遗憾,毕竟已经传了多少代的活动,也算与民同乐,可若是这样的热闹被功力金钱所污染,时间久了也没多少人愿意坚持了,指不定再过些时候除了赌徒也就没人光顾了。
“哎呀,你们怎么才来?”
相思一下马车迎面就来了一群姑娘,果然是难得展示自己的机会,今儿姑娘们的骑装当真姹紫嫣红,各有各的精妙,反倒相思自己原先还算上心挑选的衣裳放在其中就显得有些素净了,不过好在相思的样貌在此,无论哪里都不可能掩藏人群,常常一个笑容便能引来无数关注。
孟辛桐也带着孟尘惜从马车里下来,孟霍然一见来了那么多姑娘,赶紧与长姐告辞,也就摸摸相思的发顶之后便带着些狼狈的逃走了。孟端方到是还想多留一会儿,可孟霍然怎么可能容他,连拉带扯到底给弄走了。
“堂兄真是的,到当咱们是洪水猛兽了。”孟奇珍老远瞧着,不满的嚷嚷道,姑娘们顿时嘻嘻窃笑。
可等着她们走近,却发现小郡主站在相思身侧,愣神之后立刻收了懒散,聚在一处给李芸萝行礼。
李芸萝最不耐烦这些,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又有几个真心的,我也受不起。”
不少姑娘脸色发白,甚至还有年纪小的目露惊恐,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也唯有舒宛萱笑着回道:“郡主这是体恤我们,只是礼不可废。”
李芸萝挑起眉毛看了她两眼,哼了一声就是一个抬手,姑娘们这才站了起来。
孟家的姑娘们这会儿才和众人汇到一处互相问好。
“走,去我的帐篷。”李芸萝最不耐烦这些,牵起相思的手就往自己的帐篷去。
相思被拉着没法只好与长姐说了一声。
“你们怎么遇上的那位……瞧着就觉着腿软。”孟奇珍拉住孟辛桐,做了个鬼脸道。
孟辛桐见人多便淡淡道:“她们两个本就要好,今儿是郡主去找的我们家三娘。”
“到是感情深的很。”舒宛萱在旁边插嘴道:“想是全京都,也就是三娘与小郡主走的最近了。”
孟辛桐看了舒宛萱一眼,当初她就是打着为长姐的婚事发愁,才寻了孟奇珍打听郡主兄长的事情,虽然不是同胞,想来这个舒宛萱对于郡王府到是不陌生。
“表姐,想来三娘一时半会也不会和咱们一起,倒不如你和尘惜与我们一同四处走走?”何淑瑶似乎今儿心情不错,对孟辛桐也多了几分亲近。
孟辛桐没有答话,只是低头去看尘惜,可孟尘惜最不耐烦一群女子叽叽喳喳,便轻轻的摇摇头。
“应是一路过来,累着她了,还是让她歇歇,不然一会儿看击鞠就该睡着了。”孟辛桐算是婉拒了。
除了孟奇珍有些遗憾,其余人到没觉着什么。
“她们说话都没有真心!”刚一进帐篷,孟尘惜突然说道:“姐姐们变的我都快不认识了。”
孟辛桐摸着妹妹的头顶道:“人会长大,总是会变的。”
“可是大姐和三姐姐就没变过!”孟尘惜气呼呼的坐到一旁,从书箱里取了书来便翻看了起来。
孟辛桐看着妹妹只觉好笑,可想起相思便又担忧起来。
“喂!!你们看这是谁来了?”
女眷的对面就是少年们集中的地方,虽然同样都有帐篷,他们却愿意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坐在枯黄的草地上吹着冷风,冻得鼻子发红,庄晋元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枯树枝,堆在一处让付宁淮燃起了火焰,又从随车带来的袋子里取出了番薯栗子往火堆里扔,不一会儿噼噼啪啪到是炸得欢快。
“嚷什么,谁啊?”庄晋元拍了拍脸上的灰,他转头一看眼睛也亮了,“嘿!这小子不是说不来么?”
“他若是来,今儿咱们就赢定了。”付宁淮也转过身,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孟霍然与孟博良快步迎了上去,周围不少少年们也停下攀谈朝着来路望去。
“你终于来了,前两年怎么喊你都不来,今年到是得了空?”孟霍然见着马车门口,就忍不住在门口说道。
门帘轻挑,一个小厮跳下马车随后拉起车帘露出陌篱那张令人一见倾心的俊颜。
“到是让孟大哥笑话了。”若是旁人这般说,陌篱指不定理都不理,可见着是孟霍然陌篱也不知怎么的就好了脾气,边说边下了马车。
“你就是陌篱?”一个脑袋凑到一旁,一脸严肃的似乎像要寻仇。
陌篱见他,再见孟霍然,便道:“可是孟家二公子?”
孟端方仔仔细细看了他一遍,不满的哼了一声,被孟霍然拍了一巴掌才道:“正是!”
陌篱见他一脸不忿,到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
庄晋元这会子都走了上前,勾肩搭背说了半天的话,陌篱大多只是听并不说话,反倒让尔西端了他的案几出来,慢悠悠的饮起了茶。
“你……”
陌篱一抬眼皮,见着孟端方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到他的身侧,其余人估计这会儿都去检查骑具准备上场了。
“有事?”
“你……你以后离着我家三娘远点!“孟端方憋了半天,才趁着无人小声警告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两年前你伤了腿,是先去了我妹的院子,后来你还通过我哥给三娘送了不少东西,我哥是个马大哈看不出来,可我瞅出来了,你瞧着清高冷淡的模样,对着我家三娘就是不安好心!”
陌篱这才反应过来,两年前他与庄晋元被人追杀无意间入了孟家二房,刚巧进了相思的院落寻求帮助,到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知道了,甚至他后来多次借着孟霍然的手给相思送东西这小子也知道。只是到没想到,孟霍然都以为他只是通过这种方式向相思表达两次的救命之恩,可这小子似乎更加敏感。
一时间陌篱突然有些烦躁,他自己都没想清楚自己的心意,怎么这段时间一个两个都让他离着相思远些,再想相思对自己的态度,只觉着如果是块冰也要捂化了,但这丫头却什么表示都没有,也不知是真单纯还是压根对他没有心思!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孟端方急了,认定陌篱没有答应,便扯着陌篱的袖子道:“我母亲最近已经开始给三娘寻婆家,三娘救了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毁她前程。”
“什么?找婆家?”刚刚还觉着自己什么心思都没猜透的陌篱,顿时就急眼了,他替着师父看护这小丫头那么些年,用心寻了那么多东西,怎么说小丫头归旁人了,他就要离着远了,凭什么?他陌篱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
“对啊对啊,也不知道爹娘想什么呢,三娘明明还小,找什么婆家,我看啊,还不如多留两年,大不了我养她……”孟端方原本只是想要警告陌篱,谁知道说着说着自己也觉着心酸了,虽然这么两年他被欺负的很惨,可那是他妹子,凭什么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他还没稀罕够呢,这一年他更是入了书院很少见着三娘,有时候做梦都能梦见她坏笑的样子,醒来就想跑回家和这臭丫头大吵一架,怎么说要嫁人就要嫁人了呢?就算等到及笄也没几年了,指不定他考上了举人从书院出来,就看不到三娘了。
陌篱反应过来,想是定安伯夫妻知道那日江公公的事情,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干脆给相思定下婚事,以备万一,那么如此看他那位有心思的堂兄怕是没有机会了,定安伯是绝不会将相思嫁给这样一个人或是这样一个家庭。
陌篱止不住苦笑,只好灌了杯苦茶。
“谁让我是她堂兄呢,如果我是她表哥……”
“表哥又如何?”陌篱目光一冷道。
“关……你屁事啊!总归与你无关,离着我妹妹远些!”孟端方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火烧眉毛一样跑掉了。
咔嚓!
陌篱手中的杯子出现了一道裂痕。
“烦死人了!”防的了外头,没想到相思家里还有一个!
“阿弥陀佛!!施主实在火气太旺了。”
陌篱用手一扔破裂的杯子,刚一飞到后头那人身边就炸裂开来,破烂的碎片夹杂茶叶与残余的茶水几乎一股脑就朝着那人扑来,可那人不急不躁用手一挥衣袖,所有的一切便被甩到一旁,滴水未沾。
“你一个出家人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
摸了摸光光的脑袋,大和尚笑眯眯的说道:“与民同乐,大和尚为何不能来。”
“你是方外之人,还乐什么?”陌篱也没喝茶的兴致,让尔西收拾一番站起身来。
大冷的天大和尚还是穿着单薄的僧袍,似乎根本不觉着寒冷。
“不入世哪里能出世?施主着相啦!”大和尚挥着袖子,朗声大笑。
“随你。”陌篱迈开脚步就要往远处去。
“施主难道真的不考虑?”大和尚摸着厚厚的下巴,眯着眼睛道。
“之前我就说过,我不会做你徒弟,更别说出家,现在更是如此,大师不必纠缠。”陌篱脚步未停。
“若是现在贫僧不叫公子出家,只是想收公子这个徒弟呢?”大和尚说道。
陌篱顿了顿,大和尚虽然古怪可他却是连皇家都想请回去教授学问的大家,能得到他青眼必能在日后的官运上得到一大助力,只是……
“大师的好意,陌篱愧收,还请大师另寻良徒吧。”
大和尚就这么看着陌篱远远离去,不禁念了句佛号,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