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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佩雯站在镜子前打量身上这件衣服,好像左看右看都不满意,心里不禁感慨,岁月不饶人。
如今她早已年过半百,眼角鱼尾纹明显,看着跟前陪她试衣服的年轻导购,忍不住笑着说了句,“看着你们这些二十来岁的姑娘,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老了。”
导购小姐笑着上前替她将肩部熨帖平整,看着镜子里那位中年贵妇人,恭敬道,“每个人都不会永远停留在最好的年纪,如果我五十多岁的时候能保养得跟您现在一样,那我就真是很满足了。”
秦佩雯摸着自己的脸瞧了又瞧,稍有些不自信,“不难看么?砦”
“您很漂亮。”
这位导购一直负责她这个大客户,跟她关系算是亲近了,通常也都不会恭维她,也就是因为这样,秦佩雯才选择一直由她负责。
“听你这样一说,我可就安心了。”
秦佩雯转过身去最后看了一眼衣服的背面,这才说,“那我就要这件,一会儿给我包起来。鳏”
“好。”
秦佩雯去里面换衣服,导购在外面等她,没多久她就换好出来了,却看见此时镜子面前多了一个人。
她眼中浮现出一丝愕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真巧啊,居然买个衣服也会遇到你。”
程韵怡身上试的那件,和秦佩雯要买的是同一个款式,只不过她更瘦些,穿在身上似乎更漂亮。
“而且,我们俩的眼光几十年如一日,还喜欢一样的东西。”
程韵怡眼睛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却笑着和秦佩雯说话。秦佩雯把衣服拿给导购小姐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站在程韵怡的身旁。
她一脸的淡定,刚才眼里的愕然早就消失不见。
“身材保持得不错,这些年还在坚持练瑜伽?”秦佩雯笑着问。
“是啊,虽然输给了你,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自暴自弃不是……”
程韵怡转过身来,和秦佩雯面对面,她说,“倒是你,好像发福了呢。”
秦佩雯怎会不知道她语气里的嘲弄,她也不计较,只是点点头,“是啊,日子过得太好,无忧无虑,不知道怎么就胖了……不过,他们都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
“那你刚才怎么不自信了?还问导购你难不难看?”
“背地里偷听别人讲话可不是什么礼貌的事,程韵怡你怎么一辈子都改不掉这坏习惯呢?”
秦佩雯一般情况是不会给人难堪,但程韵怡那话让她很没面子,她也就不会客气了。
她这话一说,程韵怡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冷冷道,“偷听也总比背地里干龌龊事来得好,你说是不是?”
秦佩雯轻笑一声,“你在说你自己吗?”
“不要跟我装模作样,当初要不是你让人在我燕窝里放了东西,会发生后来那些事?”
程韵怡毫不客气的指着眼前这由始至终都没有太大波动的女人,她情绪上来了,愤怒道,“你太卑鄙了,为了得到一个男人,你竟然算计我!”
闻言,秦佩雯摇了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语气冷冷的,“程韵怡,少演戏了。”
“……”
程韵怡突然脸色一变,和她四目相对时,目光竟有些闪烁,耳边,是秦佩雯冷静的声音,“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你想想看,我和你完全就是不一样的人,我怎么会有那些下三滥的东西?
你要怪,就怪我有个本事太高的表哥,他闻一闻就觉察到我燕窝里被人下了药——正巧你去上了洗手间,他就把你那碗换了。”
“你简直是胡说,我根本没有……”
“不要否认了,当天的晚宴是在你们家,除了你们家的人,还有谁会进得去厨房?”
秦佩雯双手交握在身前,一脸的云淡风轻,她看到程韵怡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她说,“你和萧国栋刚离婚那阵子,我的确是自责,可是后来一想,如果那天不是有我表哥在,那么跟萧家司机睡在一起并被人看见的那个人就是我——程韵怡,你已经如愿得到了我的男人,怎么就还不死心,还不放过我?真要看我身败名裂甚至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你才满意么?”
程韵怡缓缓抬起目光,一双眼睛通红,她咬牙切齿道,“我就是恨你,萧国栋他和我结婚后都还心心念念惦记着你,喝醉了也还叫着你的名字……秦佩雯,我怎么可能允许我的男人跟我睡在一起却想着别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你!”
“你明知道他想着我,你还拿手段让你们家的人促成这桩婚姻,你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你少拿一副说教的表情对着我,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恶心!”
程韵怡恨她,恨这个女人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却从没反省过,其实一开始夺取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对方,而是她自己——秦佩雯才是萧国栋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她的插足才导致二人渐行
渐远,到头来,她却把所有责任推在秦佩雯身上。
秦佩雯呼了口气,淡淡道,“你觉得我恶心,那我就恶心,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无所谓。但是程韵怡,你拿自己的仇恨去束缚了孝正一辈子,那孩子有什么错,他为什么就得从小就生活在你编织的谎言与痛苦里?你敢对他说实话吗?你敢对他说当初那碗燕窝里的药其实是来自你自己吗?”
程韵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竟站不稳往后退了一步,秦佩雯埋下头去,捏了捏有些疼的眉心,“你不敢。你自私,你懦弱,你为了在那孩子面前树立你的形象,不惜让他变成一个冷血的人,一个在感情里随时随地处于极端的人。你害了他,你害了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孝正他身上流着国栋的血液,他天生不是一个坏人。是你让他变得不可理喻,程韵怡,没人能救她,除了你自己。”
她说完就慢慢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她回过头来,“韵怡,不要觉得你有多爱萧国栋,要说爱,你比不上我。”
程韵怡眼睛里涨满了温热的液体,她哽着嗓子说,“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秦佩雯笑,“我会为了他终身不嫁,你会吗?”
“……”
“你不会。”
秦佩雯再次转身,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在国外这些年你没缺过男人,你也缺不得男人,而我啊,这一生,只认这个男人。”
程韵怡闭眼,泪水肆意,“我太寂寞了……”
秦佩雯走出这更衣室之前,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我心里有他,他一直在,我就永远不会寂寞。”
……
……
上午十点,程孝正接到教授的电话。
化验结果出来了,傅恩希那颗药丸,居然是抗癌的。
程孝正在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头皮有些发麻,这意思,这意思是傅恩希那个女人她有癌?
挂了电话之后就一直在办公室沉默不语,什么事也没法进行。
他慢慢回想起那天晚上她的不对劲,当时就觉得她是拿命在和他亲热,好像是临死前非要任性一回。
在办公室坐不住了,他拿了衣服就往外走。
驱车去酒店,他觉得他要找傅恩希问一问。
他想知道,那天晚上她究竟只是想要任性一次,还是,其实她只是想牢牢记住和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傅恩希知道他这些年洁身自好,他未必不清楚她也是多年没有男人,这是很微妙的一件事情,哪怕他们彼此不承认,却在心里都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此时傅恩希在大堂处理事务,不经意抬眼看见那人朝这边走过来。
起先她没有太在意,反正程孝正母亲住在这里,他经常都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今天那人好像有点异常,那视线分明就是落在她的身上,并且,他在愤怒什么?那眼神,他在发什么火?
程孝正在傅恩希面前站定,她停下工作,不解的望着他,“有事?”
“当然。”
“找客服吧。”她说。
“不,找你。”
“……”
傅恩希来不及说点什么,他一把拉住她就走,看得一旁她的下属都傻了眼:我们经理和程先生是怎么回事?拉着手?谈恋爱来的?
可是程先生那态度好像很有问题,对待女孩子不应该温柔一些么……
“你干什么啊,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
傅恩希被他拉到外面人少的地方,她狠狠甩开他的手,揉着被他捏疼的地方,那样子简直就是不耐烦极了。
程孝正眯着眼看她,简直就像看猎豹眼里的兔子,那么小,那么小,手无缚鸡之力,轻轻一捏就没了。
“傅恩希我问你,当年有没有撒谎?”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恩希面对这人本来就心虚,他这时又突然提起这个,她不想面对他,转身就要走。
然而她才走了两步,背后那人就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你要走也可以,我不介意一天到晚耗这儿等你,你不怕工作有麻烦的话。”
“……”
傅恩希气得一下转身瞪着他,“你这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是无赖么?”
他竟然点头承认,“我就是。”
这可让她没辙了,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她知道程孝正疯起来就没有底线,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如果他真的耗在这里而她长时间不予理会,她真不知道他会做点什么事出来表达他的不满。
“你想怎么样?”她冷冷的问。
“不怎么样,就想要句实话。”
他双手揣在裤兜里,慢慢走近了她,“傅恩希,我不想为了那孩子的事搞得和你对簿公堂。有萧钧默做靠山也没用,是我的,我不会便宜任何人。
”
“你想,怎么样!”
她咬紧牙关,又重复了一遍。
“傅程程?我女儿?”
他居高临下的样子,那说话的语气,在傅恩希眼里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傅恩希讨厌他这样,就像讨厌他母亲一样。
她没有出声,将脸转到了一边。
于是,程孝正在她的沉默里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心里是怎样一种感受??很多年后他回忆起那一天来,他知道,那时候的他是紧张的,却又掩饰不了那种拼了命抑制却不能的兴奋。
他笑了一声。
傅恩希注视着他,发现他脸上出现了她从未见过的表情,如果非要形容,那简直就像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糖吃的孩子,他开心,他欢喜,在他紧紧攥着傅恩希的手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
“恩希……”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这样的他,终于和最初想方设法要接近她时的那个人相重叠了。
而傅恩希在这种事情是慌乱的,她不知所措,她那瘦骨嶙峋的手在抖,她试图从程孝正的宽厚有力的掌心里抽出来,他却死死拽着不放。
“是我的,是吗?”
他再一次问,声音低下来,听在她的耳朵里,那是从他自身的高贵里降下身份来才有的卑微却柔和的嗓音。傅恩希不敢面对他太过灼热的目光,低垂的眸,不停的闪烁着睫毛,她整个人在他的高大身形里缩成很小一道影子,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紧绷的弦就这么断了,她眨一眨眼,泪就落下来,她说,“是啊,我这个……你母亲眼里的低贱女人,给你生了个孩子,如今,她就快十二岁了。”
回忆是多么残忍而又无法遗忘的东西,傅恩希还记得和他在一起最快乐的那段短暂时光,那些日子,她是真的将自己毫无保留的给了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如果萧钧默是她生命里最灿烂的一束烟火,那么程孝正,他就是她的黑暗天使,路西法。
她仰着脸看他,男人英俊的模样,挺括的衬衫领子,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他似乎一点都没有老去,时间带给他的除了眼角那抹更添风情的沧桑,再无其他痕迹。
“可那又怎么样呢?程孝正,不要忘记你说的那些话,我不过就是一个陪人喝酒的女人,我这么贱,这么一文不值,我怎么配给你生孩子?”
她流着泪,唇角却往上翘起,她想要给他一个好看的笑容,却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泛滥。
程孝正双目通红,他咬紧牙关狠狠按住她的肩头,两人就这样看着彼此,很久很久,她看到他因为难受而缓缓滑动的喉结,跟着就听他沙哑的嗓音说,“恩希,你真的信吗?”
她笑着点头,“我信。”
她给了他机会,那天早上她去找他,就是想给他一次机会解释,傅恩希不相信一个曾经看她时眼眸里都是柔情的男人只是把她当成了报复的工具,然而,他一句解释都没有,他只是承认,他承认了在萧钧默面前说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离开你也好,不然总是看见你和萧钧默逗得你死我活,你们不累我也累。”
她深深地呼了口气,双手捂住了脸,片刻后她将脸上的泪水全都擦了去,她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问他,“程孝正,你会从我身边带走程程吗?会为了她,跟我对簿公堂吗?”
程孝正一直注视着她,站在那儿动都没有动一下,过了许久他终于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肩上收回,“我不会。”
“你带她走吧。”
“你什么意思?”
程孝正不懂她,明明她是那样在乎那孩子,现在和他说这个,是在开玩笑么?然而,她只是无比淡然的笑了,“程孝正,为了程程,你回萧家和你爸爸,你爷爷,还有你的奶奶,你阿姨,去和他们讲和吧,就当是为了程程,让她在一个良好的环境里长大,好不好?”
他皱眉,冷冷道,“我需要跟谁讲和?程程有自己的父母,她自然会有很好的生活环境,我为什么要带她回萧家?”
“不管你承认与否,你都是姓萧!”
“是萧钧默让你来跟我说这些?你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代理人我怎么不知道?”
程孝正好笑的盯着她,他讽刺道,“真是奇了怪了,我的女人由始至终都在帮他,说你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还真有些怀疑。”
傅恩希觉得这人不可理喻,也不打算和他多解释,“随你怎么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但是请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女人,不是。”
她说完转身就走,走得又急又快,眼看就要走到电梯面前了,程孝正却在她身后轻声开口,“生病了为什么不说?会不会很严重?你在吃抗癌药?出什么问题了?哪里长了癌?”
傅恩希脚下一顿,她听到自己心里咚的一声,她紧张的握紧了双手,背对着他想要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在瞎说什么啊,你才病了,你才长
了癌!”
“那晚上来找我,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才会想要和我再疯一次,对不对?”
“……”
“傅恩希,你很擅长撒谎,可你不擅长骗我,”
他已经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后,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说,“唯一一次就是那天早上,我是有多蠢才会相信你那番鬼话?”
她更紧张了,心脏猛烈跳动,似乎就快跳出来了,她抬手按在了胸口,他低沉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你真的很有本事,要离开我,却要带走我的孩子,傅恩希,你觉得我会原谅你。”?泪水再一次落下,她轻轻回了下头,哽咽道,“那你还要我怎么样呢?你已经把我的自尊全都踩在脚下了,我连为自己找回最后一点尊严的资格都没有么?
“为什么留着孩子?”他问。
“我舍不得。”
“为什么舍不得?”
“……”
她低着头,眼眶里的液体像是开了闸纷纷涌出,她狠狠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颤动的肩膀出卖了她。
程孝正从身后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他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他叹气,“爱我是吗?恩希,你很爱我,你非常非常爱我。”
“……”
“说,是!”
他的手自后面伸过去,有些霸道的抬起她的下巴,逼她承认,可傅恩希除了发出哭声,就是不愿意开口说一句其他。
“跟我走。”
程孝正无奈了,这女人太倔强,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拽着她向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傅恩希却不想和他离开,“程孝正,我不。”
“为什么不?”
“我在工作。”
“去你妈的工作,不稀罕!”
他眉毛竖起来了,完全就是不容商量的语气,他说脏话,可他在说脏话的时候那样子显得特男人,傅恩希一时恍惚,稀里糊涂的就被他弄到了车上。
等到车门锁上,她终于急了,“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他点燃了车子,只是回头望着她魅惑一笑,“带你去疯。”
……
……
随棠和裴培成功注册了公司,在市中心租了办公楼,裴培负责招聘,她负责找合适的地方做自己的工厂。
萧钧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她的账户里弄了一笔钱,不小的数目,她问起,他就说就当是他的投资好了,这样一来,他就理所当然的盯着随棠的一举一动。
而这个时候随棠的的确确是需要用钱,萧钧默不是别人,银行贷款利息又太高,她没有理由不接受他的好意。
联系了中介,这天下午随棠和地产经纪一同来到郊外一个旧厂房,这是她看的第三个地方,比起前面两个,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其他,都让随棠更满意。
其实她自己并不是太懂,只是先把有意向的记下来,回头还得和裴培商量,或者也要和萧钧默说一下。
“那就先这样好了,回去我还得找其他人问问意见,毕竟公司不是我一个人做主。”
随棠礼貌的应付着经纪人,那人跟在她身后,不想失手放掉这条大鱼,态度谦恭,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随小姐您回去一定好好考虑,这个价位,这样的厂房,已经是极好的了,而且以这周围的地理条件,绝对不会出现污染事件。”?“行,我会考虑,二十四小时内等我电话吧。”
随棠和经纪一起出来,两人正要上车,却见另一家中介公司开了车来。
经纪人见状朝那车子颔首,“随小姐你看,这地方不止挂在我们一家中介,时时刻刻都有人过来看,您要是出手慢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随棠闻言眉心皱了皱,心说怎么这么抢手!
然而,当那辆车上的经纪人带着他的客人下车时,随棠一眼认出那个高个子英俊男人——?当随棠在看程孝正的时候,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她。
程孝正和随棠同样惊讶,谁都没想到会在这地方见面。
尤其是程孝正,他是来看地建厂,可随棠来干什么?游山玩水?那干嘛和中介公司的人一起来?
该不会是要和萧钧默买了这地儿,建独栋别墅??“我很意外啊,在哪儿遇到你不行,非得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多没情~趣……”
程孝正是习惯性的看了随棠就不能好好说话,言语间的轻佻让她反感,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冷冷开口,“你来干什么?”
他唇角一勾,“我想先问你。”
“……”
随棠觉得这人可烦了,他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大了她这么多的男人,就不能像时哥那样绅士那么一点点吗?
她指了指前面的工厂,没有跟他拐弯抹角,“来看看这儿,想要租下来。”
他闻言一怔,眯了眯眼,“你
给萧钧默打工?”
“没有,我跟我朋友做生意。”
“这样……”
程孝正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良久,他朝自己的经纪人招招手,“那谁,合同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
程孝正那家中介公司的经纪人几下跑过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纸张恭恭敬敬递给程孝正,“程先生,您请过目。”
随棠看着程孝正将那合同接过去,一下懵了,“你、你什么意思啊程孝正!”
随棠的经纪人望天,心里叹息,完了完了,到手的生意竟然生生被人给抢走了。
只见程孝正手里拿着经纪人拧开了的黑色中性笔,签下大名之前,笔尖停顿在合同的空白处,笑着看向随棠,“我看中了这地方,很合我意,萧大少奶奶你有意见?”
随棠急了,就要去拿走他的笔,“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她哪里是程孝正的对手,他只需要轻轻把手扬起在半空,随棠就根本够不到,他那要笑不笑的表情在随棠的眼里实在是可恶极了,关键是他还说,“你先看上又如何,合同已经在我手上了,我先签字,这地就是我的!”
这时候程孝正的经纪人特别趾高气昂的往随棠面前一站,也像是故意说给随棠的经纪人听,嗓门特别大,阴阳怪气的,“是啊,可不能坏了咱们这行的规矩!”
随棠的经纪人看似不动声色的一张脸,其实心里已经拿刀把对手劈成好几块了!
“程孝正你这人真卑鄙,你有钱有势,想要什么地方不行,怎么就非要和我一个弱质女流抢呢?”
随棠个子矮,一跳一跳的要去抢程孝正手里的笔,程孝正看她那滑稽样子想笑,脸上却十分严肃,他蹙眉将随棠一下按住,让她跳不动了,这才说,“你是想租?”
随棠扭开脸,脾气不好,“没错。”
“我买了,租给你可好?”
“……”
随棠眨眨眼,脸上分明写着,你神经病啊?
他勾唇一笑,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故作语重心长的语气和萧钧默很雷同,“你这孩子,想骂我就直接骂,光在心里想想有什么意思。”
随棠刚才跟他一番较量,费了些体力,此时面红耳赤瞪着他,“有什么条件你明说!”
他点点头,笑道,“够爽快。”
随棠看着他在合同上飞快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末了,他看着随棠,他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
“帮我约你男人。”他说。
“开什么玩笑!”
随棠知道萧钧默不会轻易见他,见了只会彼此添堵,生意场上都是能避则避,他对随棠说过,和程孝正见了面基本上是无话可说,那就干脆别见。
程孝正面对萧钧默的时候根本就是仇人相见,他觉得是萧钧默的母亲欠了他,欠了他程韵怡,要不是秦佩雯,他和程韵怡绝不会孤儿寡母流落在外。
那时候恰逢程家潦倒,程韵怡带着程孝正在英国举目无亲,她做过最辛苦的工作,过过最寂寞的日子,她时常对程孝正说的那句话就是,你要记住,是那个女人毁了我们的家庭,是她的大儿子,代替了你成为萧家的长子长孙……
程孝正就是在这样一种环境里长大的,他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对秦佩雯,对萧钧默的恨不会轻易抹杀,除非有一天他知道当初程韵怡和萧国栋离婚的真正原因。
可是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发现自己的仇恨全都来自他母亲的谎言,那时候的他,又该是怎样一番痛苦?
“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我要见他,而且是必须见。”
程孝正一脸的严肃,让随棠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盯着他瞧了一阵,试探的问,“方不方便告诉我,你找他有什么事?”
程孝正那双深沉如他弟弟萧钧默一般的深黑眼眸,此时仿若度了一层雾,他瞧着随棠,久久没有开口。
……
傅恩希消失了三天,从那天凌晨离开他家开始。
他从酒店带走了她,把她带回了家。
在门口他就开始吻她,从她的脸,到脖子,锁骨,她清瘦的身体,每一寸,都被他吻遍了。
程孝正还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是那么刺眼,他甚至都没有拉上窗帘,就把傅恩希放倒在了床上。
他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
他的吻一遍一遍落在她身上,唇上,他说了多久的sorry,傅恩希就哭了多久。
她已经不年轻了,女人过了三十,脸上的皱纹增长速度会越来越快,傅恩希以前最怕自己面容苍老了他程孝正依旧是风采依旧,依旧是女人堆里的焦点,而当她落入他怀中时她才知道,原来能够等到面容苍老竟然也是那样一件奢侈的事情。
他柔软而浅薄的唇印在她的眉心,那里游客褐色的痣,他吻住它,傅恩希
闭上眼睛,听他缱绻的声音在说,“不要对我撒谎了,我保证,我也不会了。”
他说,“一个谎话说了那么久,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吻她的下巴,他说,“再过几年我就四十岁了,年纪越大,我就越发现自己做了太多毫无意义的事。
你说我恨他干什么?哪怕秦佩雯对我母亲做了那样卑鄙的事,尽管我父亲将我和我妈赶出家门,但是我恨他萧钧默算什么呢?
我失去过完整的家庭,失去过最爱的女人,也失去过自由——牢里那么些年,我自认看开了许多事,可是出来之后再次见到他,我发现并没有。
我恨他,恨得毫无道理,到后来,我就连失去你,也都归结到他的身上。”
傅恩希抱紧了他,承受着他。
他说,“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如何?我想,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那滋味一定很美妙,是不是?”
他说,“我们教她,我们得好好的教她,不能撒谎,千万不能撒谎,撒谎,太痛苦了。”
他说,“我陪你治病吧,国际上有先例,癌症是治得好的。”
他还说,“恩希,不要再骗我了,不要说你是利用我。你不知道,那天早上你走后,我和我妈大吵了一架,就是因为她骂你……”
骂你下作东西,骂你,下贱骨头。
程孝正没有再说后面的话,他和傅恩希结合在一起,整个过程里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哭,好像除了哭,她再也没有别的可以表达情绪的方式了。
他们一直睡到天黑以后。
傅恩希给他做了晚餐,陪他看了夜景,还和他牵着手在街上走了很久。
跳广场舞的大妈,卖气球的孩子,做糖人的胡须老人……他们看过了无数张脸,微笑的,搞怪的,幸福的,冷漠的,那么多的人,那些人的样子重重叠叠,最后在程孝正的眼里,也只是拼凑出了傅恩希这张年过三十却已经娇媚的脸。
她真是个狐狸精。
在床上的时候他这样说过她,吃饭的时候拿脚去蹭她腿时也这样说,傅恩希自嘲,“我就是长了一张小三的脸,那你还这么喜欢?”
他不假思索回答她,“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男人,喜欢小三小四这不是很正常?”
傅恩希扑哧一笑,狠狠地踹他,“不许这样说自己,现在我眼睛里的这个人,他再正经不过了。”
九点钟他们从外面回去。
九点三十一起洗了澡。
十点一刻程孝正接了个电话,傅恩希枕着他的腿看电视。
十点三十他们回了卧室。
那天晚上他索取了好几次,不是他不节制,是他觉得他久违了那种感觉太久了,一旦得到,身体里的每一根毛囊每一个细胞,都离不开她。
在他睡得最深最熟的时候,傅恩希起来吃药。
不管外面是地震还是海啸,短暂时间内程孝正都是不会醒的,因为她在他喝的水里放了安眠药。
傅恩希吃完药之后就走了,留下一张纸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留给他。
就此别过,从此再见,是路人。
后来她去了医院看程程。
程程在睡,她母亲也在睡。
她把银行卡放在程程的枕头底下,那里头有程程的治疗费用。
如果不够,还有萧钧默,还有程孝正。
而她,她可以离开了。
傅恩希离开医院时,她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抬头看那深黑的夜空。
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还有两个星期,就要过年了。
她缩着脖子,微笑着在这冷空气里呵出一口热气,鼻子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
她说,孝正,我不怪你。
---题外话---这一章大概讲完了孝正兄和傅恩希,暂时没有他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