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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兮也不说话,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安意茹想要发作,可宋楚兮捏住了她的命脉,她又不得不压制住脾气,低声下气的道:“如果我照你说的去做了,不也一样要死?”
“你是死是活,还要我来负责吗?”宋楚兮反问,听了笑话一样,好整以暇的微笑着看她,“你不也是一直自诩有些手段的吗?也许你真有本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件事就给做了呢。”
“你——”安意茹冲口而出就想和她叫骂,但终究也还是有所顾虑,不得不缓了语气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这个不用你管。”宋楚兮道。
这时候,外面突然听到有人轻声的叩门。
安意茹的心头一紧,猛然扭头看过去。
宋楚兮只面无表情道:“什么事?”
“主子,咱们现在能回了吗?”外面有个男人的声音道:“方才收到消息,府里的管家说,昨儿个傍晚太子差人送信,他说您的条件她答应了。”
安意茹听得一头雾水。
宋楚兮的眼底闪过一抹冰凉的笑意,想了想,直接一抬下巴,“你进来!”
“是!”严华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安意茹,他也只当是没看见。
“姑母呢?”宋楚兮直接问道。
这皇觉寺离着京城有一段的距离,所以她是下午就启程离京的。
严华这才看了安意茹一眼,然后道:“太子府的人说京城里太显眼了,太子已经以休养为名,将太后娘娘送去了行宫。”
“他叫我去那里接人?”宋楚兮皱眉。
说是殷绍会这么痛快的把人给交出来,她是打从心底里不信的。
但是殷绍既然把宋太后送出城去了,却像是真的做好了放人的准备——
对外宣称宋太后是在宫变的时候受到惊吓,这才去了行宫静养,然后果断时间再宣布她的死讯,那样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是。”严华的面色却有几分尴尬,迟疑道:“太子的意思是,他可以承诺不会让太后娘娘有任何的损伤,但是——”
严华的话只到一半。
宋楚兮心中已经明了,冷笑道:“但是她要扣住姑母,还是要把姑母拿捏在他的手里的?”
“是!”严华道,因为已经明显察觉她动了气,那神色便有些小心翼翼的,“太子府的人的原话是——太子殿下信不过您!”
因为不信她给的承诺,所以殷绍就要将宋太后一直把持在手,时时刻刻的牵制她,让她不能轻举妄动。
“倒是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宋楚兮冷嗤一声,“他嘴上说是答应了我的条件,实际上却想把我变成他手里的提线木偶?他这如意算盘打的还真是响当当。”
“童五也是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叫人送信来,请小姐尽快回去。”严华道。
主仆两个的对话居然完全没有回避安意茹。
安意茹并不知道宋楚兮和殷绍之间后来又有交涉,只听的满头雾水。
宋楚兮的面目清冷,沉默了一阵,就又收回目光看向了她,“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刚到我交代你的事,你到底做是不做?”
安意茹觉得自己快被她逼疯了,只用力的咬着嘴唇盯着她。
宋楚兮已然是没了耐性,顺手从腰际摸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严华,命令道:“里面的药丸,取红色的给她吞两粒。”
“你要做什么?”安意茹惊恐的就要往屋子里面跑。
可是她的动作哪能快过严华,严华一个箭步上前,提小鸡一样的将她扯过来,根本就无惧她的踢腾挣扎,直接掐着她的下巴从瓶子里倒出两粒红色的药丸塞进她的嘴巴里。
“不——”安意茹惊恐的大力挣扎。
严华捏着她的下颚,强迫她仰头将药丸吞下,然后就丢破布袋一样的将她一把丢开了。
安意茹摔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死命的干呕,妄图把那药丸吐出来。
“小姐!”严华双手将那小瓷瓶又还给了宋楚兮。
“你刚给我吃了什么?”安意茹以为宋楚兮给她吞的是毒药,但是等了片刻没见发作,便就有些崩溃的冲着她低吼。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宋楚兮莞尔,也不看她,只冲她晃了晃手里小瓷瓶道:“给我这药的大夫已经过世了,当时他只跟我说这瓶子里的四颗药丸,红色的两颗是毒药,而白色的两颗是解药,至于具体的功效却没交代。本来因为对药性不了解,我就一直没用,现在刚刚好,就拿你来试试吧,反正放着也没别的用处。”
安意茹对她的话将信将疑。
宋楚兮就又笑了,将那瓶子又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重新收了起来,“解药只有这么两颗,就算再想要多的,也没人能配了,你可以请太医试试,如果运气好的话,没准也能转危为安。可是么——毒药我也再没有多余的了,他们如果能不能根据你的脉象配出解药来就真的只能凭运气了。”
毒药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立刻发作身亡的剧毒,其它的——
要只凭脉象来诊断然后一点一点摩挲着配药来解毒,不仅难度大,而且风险也大。
安意茹的脸色铁青,跌坐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这毒药到底到底什么时候会发作,或者发作起来会不会死人,但也许就只是痛痛也就算了。”宋楚兮漫不经心又再露出一给笑容,“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说完,抬脚就走。
安意茹却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她仓惶的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宋楚兮的一只腿,仰头去看她,“只要我照你的意思做了,你就给我解药?”
“你觉得你有达到那个分量,须得我亲自出手,处心积虑的来设计你的死法吗?”宋楚兮却是不答反问。
她对面站着的对手和敌人,是皇帝和殷绍。
虽然同为女人,但是安意茹很清楚——
她在宋楚兮的眼里,根本就是只蝼蚁。如果只是为了要她的命,宋楚兮根本就不屑于三更半夜跑到这荒山上来。
所以,宋楚兮的真实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威胁她去做事的。
可——
那件事她如果做了,别说自己没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安意茹六神无主,一时间又有些犹豫不决。
宋楚兮却没了耐性,一脚踢开她,紧了紧大氅,“要怎么做,你自己随意,当然,你也可以把今天晚上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殷绍,没准他会感念你对他一心一意的忠诚,想办法救你也不一定。”
话音未落,她已经带着严华快速消失在外面苍茫一片的夜色里。
安意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当然知道她不能按照宋楚兮的要求去做,可是——
前面被宋楚兮连哄带吓的一番撺掇,她现在更不敢对殷绍再报以信心了。
如果就如宋楚兮所言,殷绍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死活,并且在等着伺机将她一脚踢开,那么就算她对殷绍坦诚了一切,殷绍也应该不会愿意花费心思救她的。
为了自保也为了自救,她好像只能是听宋楚兮的驱策了。
这一个晚上,安意茹觉得自己突然就陷入了一种矛盾又绝望的处境里,四面都是悬崖,怎么走最终都要跌的粉身碎骨。
从那院子里出来,严华还有些不放心的连着回头看了两眼,“四小姐,这个女人就这么放着,不会出事吗?万一她去跟太子告密——”
“她不会!”宋楚兮道,语气却是异常笃定的,“她没那么蠢,你真当她会信了殷绍,并且被什么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吗?那两人,一个欺人,一个欺己,她随便想想都知道,殷绍那里她靠不住。”
安意茹这种女人的心思,她太了解了。
这种人,心气儿高,野心大,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负我。苏日安暂时的安意茹可能会觉得为难,但是最后——
十有*她是会妥协的。
“可凡事总有万一——”严华还是忧心。
“没事!就算她不肯就范,我也不差她这一步推手!”宋楚兮道,并不十分在意。
严华见她成竹在胸,就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走的寺院的后门,彼时那里侍卫已经备好了马在等着。
宋楚兮利落的翻身上马,打马往山下行去。
“驾!”严华一挥手,带人跟上。
前面这几天一直在下雪,要在雪势一直都不是特别大,但是山路难行,又是在晚上,所以下山的时候一行人就走的很慢,本来只需要个把时辰,待到终于下山了,已经是黎明时分。
“时间刚刚好,我们回程的时候城门应该就开了。”严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
宋楚兮在山下的岔路口驻马,略一思忖却是果断的调转马头,“我们先不回京,去行宫。”
严华一愣,赶紧招呼人跟上她,“四小姐您——”
“明知道我不会让他占这个便宜,殷绍还开出这样的条件?你当他是为了什么?”宋楚兮冷冷一笑,神色鄙夷。
“四小姐您的意思是太子他不是诚心的?”严华忖道。
“当然不是。”宋楚兮道,她面上表情平静,眼底却一直泛着幽暗的冷光,“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他其实就是为了告诉我姑母现在被他安置在了行宫里。”
“这又是什么意思?”严华越发的不解。
宋楚兮的心里发苦,唇角弯了弯,一时半刻之间却没有说话。
严华跟着她走了一段,待到天色渐渐的明朗起来,心里却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在不住的升腾,“四小姐——”
他们这就只有十几个人,如果殷绍真的另有图谋,那么他们就这么奔赴行宫,岂不是自投罗网?
“放心吧,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的。”宋楚兮冷然说道,语气嘲讽,“他知道我软硬不吃,他困不住我,而塞上军中又是卫霖在主事,那部分兵权都相当于是压在宣王手里的,这种情况下——他要是真敢动我,那么前几天在我去找她的是他就直接动手了,犯不着还等到今天。”
上一次她可是孤身一人去的太子府,结果还是去挑衅的,殷绍却根本就没为难的放了她出来。
严华想想也是,只心里还是疑团重重。
他一直盯着宋楚兮的侧脸在看,宋楚兮终于不堪其然,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他应该是又跟姑母谈过了,但是却未能说服姑母吧,毕竟——开出那样的条件来就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殷绍他就算也乐于顺势推舟,可只要姑母不配合,他说什么都是一纸空谈。现在他拐弯抹角的给我透露消息,应该还是想让我亲自去跟姑母谈的。”
说到底,不是殷绍不想和她做交易,而是宋太后本身就没了求生的意念。她这个做筹码的不肯配合,那其他人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想着这件事,宋楚兮也忍不住心烦意乱了起来。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一厢情愿的去勉强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可到底也是于心不忍。宋太后并不是那样软弱的人,居然这么多年的孤苦寂寞她都挨过来了,现在又为什么一定要走极端呢?
严华见她的神色厌倦,就不敢再打扰他。
天亮之后,雪突然就下的大了起来,路边的树林上一次烧成了一片焦土,一行人走在荒郊野外,只觉得这周遭的气氛十分之诡异,让人觉得森森然。
一行人去到行宫的时候,那行宫周遭的守卫刻意的增加了一倍,被守卫的密不透风。
“宋四小姐。”侍卫匆匆自门廊底下走出来,招呼了人帮忙牵马。
宋楚兮抬眸看了眼上面的匾额,举步就往里走,“听说我姑母身体抱恙,搬来了此处静养,我过来探望,她住在那里?”
“太后娘娘是来了这里小住,住在临月阁里。”那侍卫回道,吆喝着叫人开了大门,引她往里走,一面又道:“昨夜是太子殿下亲自护送太后娘娘过来的,因为下雪,殿下昨夜就也留宿在了这里。奴才先引您过去,稍后由太子定下陪您一起去临月阁可好?”
殷绍也在这里?这消息对宋楚兮来说其实不算怎么意外。
“不必了。”宋楚兮直接拒绝,“我只是来看望姑母的。”
虽然她来了这里就免不了要和殷绍碰面,但也依旧是心里膈应,能不见就不想见。
她这话说的非常不客气,听的那侍卫面皮尴尬的一阵僵硬。
这行宫里的格局宋楚兮一清二楚,又根本就不需要他引路,自己就轻车熟路的往临月阁的方向走去。
这行宫是夏日里避暑的圣地,其内有活水萦绕,汇聚于中间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内。
临月阁就建在那人工湖边上,是一座奢华的三层阁楼,算是这行宫里最高的建筑。若是在最高处眺望,便可以将这整座行宫收入眼底,也算是蔚为壮观了。
宋楚兮过去的时候,正赶上用早膳的时辰。
那临月阁外面的守卫也凭空增加了许多,不过却不是宫里出来的禁军,而是殷绍府里带来的人。
“见过宋四小姐。”领头那人是认得宋楚兮的,不过见她孤身前来,还是觉得奇怪。
“我过来看望太后娘娘,娘娘在吗?”宋楚兮止了步子,问道。
她抬眸却看那小楼,楼上琉璃的瓦片迎着风雪又映着阳光,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来。
“太后娘娘在里面,不过娘娘最近身子不适,属下——”那人搪塞着,自然是想要报殷绍一声的。
“这个时间,姑母也该起了,我自己进去吧。”宋楚兮不由分说的就往里走。
那人当是知道殷绍带了宋太后来此处的意图的,迟疑着,倒是并没有阻拦她。
宋楚兮拾阶而上,推门进了临月阁里,穿过大厅,直接踩了楼梯往上走。
宋太后是住在二楼的。
应该是殷绍特意的安排,这楼里的家居摆设都撤去了大半,只留了些大件又不很起眼的东西在。
彼时宋太后正面无表情的坐在窗户前面的榻上,她身后临水的窗户开了很小的一个缝隙,有些清冷的风偶尔灌进来,倒是让人精神不少。
这楼上并没有宫女服侍,只两个刚好过来送饭的婢子跪在前面,把食盒里东西一样一样的往桌上摆。
庄嬷嬷取了件外衫从里面的屋子里出来,给宋太后披在肩上,一面叹息道:“最近今日天都冷,娘娘当心着凉。”
宋太后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随手拢了拢衣裳。
庄嬷嬷看一眼被婢子摆在桌上的两样小菜,眉头就皱了起来,弯身就要过去提那食盒,“我来吧!”
那婢女正在取盘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意外,居然闪躲了一下。
动作幅度很小,本来就心事重重的庄嬷嬷并无察觉。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
庄嬷嬷一愣,抬头朝宋太后看了过去。
宋太后的目光似是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却看看。”
“是!”庄嬷嬷应了,是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谁来,赶紧起身过去楼梯口查看。
宋楚兮提了袍角从楼下上来,“庄嬷嬷!”
没想到是她来了,庄嬷嬷突然就愣了一下,然后紧跟着就是眼眶一热,招呼道:“四小姐来了,快上来!”
她探了手要去搀扶宋楚兮。
宋楚兮举步上了楼,微微露出一给笑容,庄嬷嬷才转身要给宋太后报喜,“娘娘,您看是谁来了——”
话音未落,随后却是声音脱线,惊恐又尖锐的叫嚷了出来,“娘娘!”
跪在宋太后跟前摆膳的两个婢子之一,突然掀开那食盒里的一个夹层,甚至于都没人注意到她是怎么做到的,只下一刻她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闪光闪闪的匕首。
那婢女面上冷光乍现,猛地朝坐在她前面不远处的宋太后扑了过去。
“姑母!”宋楚兮仓促上前一步,低吼一声。
但是她只站在楼梯口,根本就抢不及。
那婢子一剑刺穿过去,出手狠辣,直直的将宋太后的胸口戳透了一个血窟窿。
宋太后仓促的起身,但是身子被她的力气压着,脚下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轰然一声,撞在了身后半开的窗户上。
为了方便夏日里纳凉和赏景,这窗户做的就是落地的。
两个人的身子砸过去,那本该结实牢靠的窗棂却又在一瞬间轰然向外倒塌,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被人做了手脚,总之两个人就齐刷刷的往后栽去。
“啊——”屋子里的另一个婢女已经被这场面惊呆了,抱着头缩在地上,大声的尖叫。
庄嬷嬷更是如遭雷击,一时间完全忘了反应。
那下面就是封冻千尺的寒潭水,宋太后这样受了外伤落下去,必死无疑。
宋楚兮飞扑过去,什么也顾不得的直接飞身窜起,却也只赶得上抱住了她的身体,两个人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外飞去。
那女刺客犹不解恨,飞起一脚踹过去。
宋太后已受重创,宋楚兮不能叫她再有闪失,稍稍一侧身子,那一脚就刚好是踹在了她的后肩上。
清晰的一声骨骼碎裂声,震的她脑中一麻,她已经抓在腰际,准备去扯腰带的手就再难以随意活动。
宋太后气息奄奄,宋楚兮就只剩下单手能够发力,再也回天乏力,唯一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是紧紧紧紧的抱住她。
宋太后体弱,也无从挣脱。
两个人的身子直线下坠,眼见着就要被下面冬日冰冷的深水吞没,前一刻,刚要殷绍带人过来,正走到这高阁门下的平台上。
她本来是听说宋楚兮突然到了,还和宋太后单独约在了这里秘密见面,身下生疑,想要来看个究竟,不想才刚到了楼外,就听到那上面宋楚兮的吼叫声。
那个丫头有多大的胆子他一清二楚,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上面必定出事了,这边他抬脚急匆匆的就要冲进去,就见空中两个人自高处坠落。
“蒋成海!”殷绍的心里咯噔一下,忙沉声道。
蒋成海的反应也是极其灵便的,当即飞身扑过去,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将宋太后拖住了。
可是方才宋太后被撞出来的时候受到的冲击力太大,人是往外飞起的,那地方离着江面不近,蒋成海独自承受她两人的体重,身手上就再很难收放自如,一个防备不及,就也跟着往下坠去。
不过被他阻了这一下,也已经足见成效,随后殷绍已经带人奔过来。
那楼下平台的临江处,正好系了一艘小船,他匆忙拔剑砍断绳索,单手奋力一拉,将那小船往前一拽。
虽然是仓促之下是迟了一些,但堪堪好让蒋成海的足见有了落点。
只那船身极小,他足见点在甲板的最前面,直接导致小船失衡,又往江水里栽去。蒋成海心中恼怒,千钧一发只卯足了力气一声嘶吼,用了所有的力气将托在手里的两个人往上一抛。
这边侍卫们已经严阵以待,忙不迭探手接住了。
宋太后和宋楚兮两人的身子撞过来,七八个人拽了两人上来,全都摔的七仰八叉的。
宋楚兮的肩膀又被撞了一下,也巧的是之前被踢的脱臼了的关节处又被撞了回去,虽然痛,她却没吭声,只飞快的爬起来,过去查看宋太后的伤势。
宋太后被刺中的地方正中胸口,因为凶器还埋入血肉里,流血还不算很多,但是那个位置,却分明就是心脏所在。
宋楚兮的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喉咙里更如是被哽了一弹棉花。
她震惊无比的看着那女人苍白的面孔和颤抖的双唇,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连夜赶来,遇到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幕情景。
“有刺客!快抓刺客!”有侍卫忙碌奔走着叫嚣。
大概是有人冲了进去,随后砰地一声,有什么坠落水面。
“她跳下去了,快去下去抓,不能叫她跑了。”侍卫仍是扯着嗓子叫嚣,紧跟着有人有跃入水中。
整个场面混乱成一片,宋楚兮却完全无心理会。
她只是神色复杂的盯着宋太后。
彼时宋太后也在看她,她脸上表情,奇迹般的没有痛苦也没有仇恨,反而是带了很深的愧疚,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她。
蒋成海落水就扒住了倾翻的小船,这时候也很快也被侍卫拉上了岸,浑身是水,一身的狼狈的挤过来,道:“太后娘娘怎么样了?”
“这行宫里有太医在吗?快传!”殷绍大约也是被这场面震住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大声下令。
“是!”蒋成海匆忙的应了,转身就走。
宋楚兮的心里说不上是种怎样的心情,可是完全的无处发作之下,她便霍的扭头看向了殷绍,怒斥道:“太子殿下,这行宫里为什么会有刺客?还公然行刺姑母,您是不是应该给个交代?”
殷绍的面色铁青。
这里怎么会有刺客?
他心里几乎笃定的知道这场戏就是宋太后自导自演的,胸口也是被一口怒气堵住了,自己都还无从发作,反而先要承受宋楚兮的愤怒?
这对天之骄子的殷绍来说,几乎也是不能忍受的。
“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殷绍冷冷道,直接站起来,一招手道:“来人,还不把太后送进去安置,再去个人看看,赶紧把太医找来。太后今天要有个什么闪失,本宫饶不了你们。”
宋太后在眼皮子底下出事,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玩忽职守之罪。
侍卫们自己就很清楚,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了,马上就有侍卫过来,小心翼翼的把宋太后抱起来,送进了暖阁里。
外面的侍卫仍是忙着追击打捞刺客,闹的不可开交。
宋楚兮却顾不得这些,陪着宋太后一起回了临月阁里。
宋太后被就近安排在一楼最里面的暖阁里。
受伤以后,她就一直的不发一言,嘴唇却在痉挛似的微微颤抖。
不多时蒋成海就带了太医进来,“殿下,太医来了。”
“快去给太后看看!”殷绍冷冷说道。
太医满头大汗的提着药箱过去检查宋太后的伤口,这个时候,外面就有侍卫进来禀报,“殿下,刺客已经打捞上来了。”
“什么意思?”殷绍马上就明白过来,瞬间冷了脸。
那侍卫跪下去,脸色铁青,“是奴才们失职,这刺客想必是早就存了必死之心了,她落水之前就服毒了,奴才们捞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
居然是死无对证?
事到如今,殷绍根本就不在乎宋楚兮要不要把这盆脏水往他头上泼,横竖大家早就撕破脸了。并且这里整个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就算宋楚兮要渲染闹大,口说无凭,最后也不会真的闹出多大的影响力来
只是现在他仍旧气愤,而且几乎是七窍生烟的。
因为——
宋太后这老妖妇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了他这样一个下马威。
她是真的不怕死啊,不仅不拍死还主动的找死,就为了给他们北狄殷氏泼脏水?
“不是还有一个活口吗?”勉强压下脾气,殷绍冷冷说道。
片刻之后,侍卫就将在楼上提下来的另一个婢女提小鸡一样的扔在了他的脚下。
“殿下饶命,饶命啊!”那丫头伏在地上,哭也不敢太大声,只压抑着低泣告饶。
“说吧,是谁派你们来行刺太后的?”蒋成海冷声叱道。
“没有!奴婢没有,奴婢没有行刺过太后娘娘,我不知道。”那婢女仍是压抑着痛哭流涕,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旁边的侍卫也知道这样于事无补,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解释道:“殿下,属下试过了,这个丫头不会武功,而且之前事发的时候,庄嬷嬷也说她并没有帮手,凶器是那刺客自己藏着的,动手的也是她一个人。”
这行宫是殷绍特意命人严加封锁起来的,刺客能混进来一个就已经是天大的败笔,想也不可能两个人都是奸细的。
殷绍的心里何尝不明白,只是心里还是压了一口气发泄不出去。
他的面孔森冷如冰,冲跪在宋太后榻边抹泪的庄嬷嬷抬了抬下巴道:“叫庄嬷嬷过去认一认那个尸首,看以前有没有见过。”
他知道,既然是宋太后自导自演,庄嬷嬷肯定不会招认的。
可就算是没有结果,他也要把话提前都说明白了,不能叫那老妖妇觉得他就是那么好糊弄的。
“庄嬷嬷——”蒋成海走过来,拉了庄嬷嬷起身,“刺客已经拿到了,殿下让您过去看一眼,以前有没有见过。”
庄嬷嬷满心就只担心宋太后的情况,哪里顾得上别的,只忧心忡忡的不断回头去看床上仰躺着的宋太后。
宋楚兮也的面孔冰冷,站在旁边不说话。
庄嬷嬷求救的看了她两眼,见她也一直不开口,没办法,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宋楚兮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宋太后。
太医给宋太后检查过伤势,又把脉之后,脸上的冷汗都开始成股的往下流。
殷绍从后面走上来,问道:“太后娘娘怎么样了?”
“殿下恕罪!”那太医直接就跪在了地上,整个身子几乎趴伏在了地上,“微臣无能,那刺客的手法极准,刺伤了娘娘的心脉,微臣已经给娘娘喂了两粒护心丹了,可这伤势——却——却实在是没有办法的。”
这样的事情,真是谁遇到谁倒霉的。
太医的衣物几乎都要被冷汗湿透了。
殷绍却并未发怒,只有看了宋太后一眼道:“你还不尽力诊治?”
那柄匕首还插在宋太后的胸口,看着分外刺眼。
“微臣无能。”那太医却只是磕头,“娘娘的伤势过重,若是这个时候拔了匕首,必定引发大出血,就这个样子可能还能熬一熬,否则——”
太医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意思却是十分明了的了。
宋楚兮突然狠狠的闭了下眼,然后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就回头看向了殷绍,“你特意把我姑母带到了这里,又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怎么解释?”
殷绍此时是最受不了她这质问的语气,当即反唇相讥,“现在是比你计较这些的时候吗?”
宋楚兮盯着她,眼神忽而一厉,她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控制情绪,最后却是转而冲那太医吼道:“滚出去想办法,我姑母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要你好看。”
这个宋四小姐,发起狠来是蛮不讲理的。
太医叫苦不迭,却也为了避开一时的风头,赶紧起身退了下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宋楚兮和殷绍两个眼神交锋。
殷绍心里的火气却是一拱一拱的往上冒,咬牙道:“你不用这么盯着我,这件事的始末如何,你我都是心里有数,你犯不着往本宫头上扣帽子。我殷绍做事,做了就是做了,还不至于到了这个时候还这样的没担当。”
言罢,他便是怒不可遏的甩袖就走。
宋楚兮盯着他的背影,这一刻她倒是真希望这件事就是殷绍做的,然后她就能光明正大的把所有的火气和怨气都撒在那人身上。
可是——
她却分明知道,这事情是和殷绍无关的。
之前她上楼梯的时候,虽然只是匆忙中的一眼,但却看的很清楚,那女刺客出手的时候,宋太后的眼底是闪过了些近乎释然的情绪的。
那说明,她早就察觉了那刺客的意图,只是——
没有想着避开而已。
再有那个女刺客的身法和招式,她居然——
会觉得似曾相识。
回转身来,宋楚兮弯身坐在了宋太后的榻边,神色复杂的握了她的手。
宋太后是太过虚弱了,嘴唇动了动,最终不过荒凉一笑。
“是她派来的人吧?”宋楚兮叹息着开口,语气却是十分笃定的。
那刺客的身法,她清楚地记得当初在秋水榭里她见过一次。就是端木岐和一个黑衣女人莫名出现在她的院子交手的那天晚上,这刺客的身法就和那个女人很像。
后来她已经确认过了,虽然原因不明,但是可以确认——
那夜和端木岐的人在她院子里交手的女人,就是端木家的老夫人岳氏。
所以现在她几乎已经可以认定,今天这个刺客,应该是岳氏派来的。
她的目光,一直一瞬不瞬的盯着宋太后的脸。
宋太后果然是心里有数的,她有些艰难的勾唇下了下,然后往旁边别开了脑袋,声音沙哑低弱到近乎听不见,“算了——”
算了?
就算她曾经爱慕过端木项,可是她和那男人之间都从来就没有逾矩过,甚至于端木项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的。就算她爱慕的那人是岳氏的夫君,可这碍着那女人什么事了?值得她一次又一次这样的不依不饶?
宋太后自己不想活了是一回事,但是岳氏这样一再的出手,就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宋楚兮的心中突然就起了很深的怨愤情绪。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就冲着宋太后发作了,冷笑着质问道:“她为什么要这样的不依不饶?就为了个死人而已吗?姑母,杀人是需要理由的,岳氏那女人虽然偏激,但她不是个疯子。为什么?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一个大胆的揣测,突然就蹦了出来。
宋楚兮几乎是咄咄逼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宋太后的脸。
宋太后的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只就声音无比虚弱的又重复了一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