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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她走?”过了好一会儿,宋楚琪就像是突然听了笑话一样不可遏制的大笑出声,他神情讽刺的看着面前面容冷库的岳青阳,“你以为你是谁?你又凭什么带她走?”
“留着她在这里对你有用吗?”岳青阳也不动怒,只就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端木岐的意思很明确吧?只要宋楚兮还在宋家一天,你就永远没有这个机会,留着她,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端木岐那边都公然上门提亲了,那意思当然是十分明确。
他要娶的人是宋楚兮,而不是她宋楚琪。
并且端木岐又和宋楚兮之间早就相识,那中间不管是交情还是感情——
宋楚琪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是比不了的。
“端木氏的意图你应该十分明显,为了保证南唐之前的大权不至于旁落,两大世家联姻,势在必行。端木岐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娶你们宋家的女儿为妻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有四小姐在这里的一天,就没你大小姐什么事,可如果你让我我把她带走了,那就大不一样了。”岳青阳说道,他的语气冷淡,但是说出来的话,似乎每一个字都重过千金,“这场联姻势在必行,如果没有了楚儿在前面挡你的路,这个机会自然就是你的,不是吗?”
岳青阳说的话,的确是有够叫人心动的。
宋楚琪是奉命而来,目的就要占据了宋家嫡女的身份,然后用这个做跳板来限制两大世家联手。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现在两大世家联姻的迫切性,虽然说端木岐目前喜欢的人是宋楚兮,可是她见过那个男人,就算宋楚兮和他之间没有可能了——
他不该是那样感情用事的人,就算退而求其次,也绝对不会放弃两大世家联手的机会的。
到时候,她就势必可以顺利坐上端木氏家主夫人的宝座了。
是的,宋家最后是谁的,跟她没有关系,但如果能用宋家作为诚意,为自己博得了前程,那才是她后半生的保障。
何况——
端木岐人品样貌样样出众,她对那男人,也不是没有存过非分之想的,尤其是——
她现在的身份是宋家的大小姐,是曾经和端木岐之前有过婚约的宋家大小姐,这门婚事本来就应该是她的,那个出色的男人,那个耀眼至极的男人,本来就该是她的。
是的!就是这样!
以前是宋楚兮不要脸,鸠占鹊巢了,现在既然她回来了,就理所应当的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诚然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已经利欲熏心,同时被美色所迷,她也早就忘记了自己本身就是个替代品,根本就不配以宋家大小姐的身份自居。
宋楚琪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几变,从不确定到了后面一点一点慢慢的坚定,以至于最后,燃烧成了疯狂。
岳青阳看在眼里,心里不过冷笑,面上却还是什么表情也不外露的,完全看不出迹象。
宋楚琪这个时候情绪高涨,满心的斗志昂扬。
只是她要觊觎一个男人,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不想当面做的太过过明显了,于是,她几乎是费了所有的力气压抑着,不叫自己的神情表新出急切来,忽而冷笑着再度看向了岳青阳道:“如果就像是你说的,宋楚兮她就只是妨碍我平步青云的挡路石我将她启开的方法也不只是这一种吧。让你把她弄走了,我就能永绝后患了?不尽然吧?万一将来有朝一日她又回来了呢?而且——你不觉得眼下还有更加立竿见影的方法吗?”
杀了她!
只要宋楚兮一死,她也同样没有了威胁力。
而端木岐那里,没有选择之下,还是只能找上她的。
岳青阳听了这话,不过讽刺一笑,“你是真的不够聪明还是故意装的愚蠢?再或者——你是觉得我很蠢?”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一样的讥诮,并且毫不掩饰的,冷冷的看着宋楚琪。
宋楚琪的面色微微一变,岳青阳却是对这个女人这样的嘴脸厌恶至极,一眼也都懒得多看。
他举步走到一旁,站在大门口,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色道:“如果可以直接就杀了她,你又为什么要一直留着她道了今天?”
宋楚琪被他这一问,脸色又再是骤然一变,那神色之间居然是烦躁异常的。
岳青阳再就懒得回头面对她,只看着外面的夜色道:“杀了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否则明知道她留在宋家就时时刻刻都是你的威胁,你又为什么会一直隐忍不发的留着她?而且非要让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且不说你一旦让楚儿在你的手底下有任何的闪失,宫里的宋太后就一定要怀疑,并且你也极有可能马上就失去她的欢心和支持,只就说南塘这里——你杀了她?端木岐会和他善罢甘休吗?”
是了,就冲当时端木岐送来的求亲的帖子,那就是个警告的意思,告诉她,一定不能动那宋楚兮,否则一旦宋楚兮会有个什么不测——
那男人可是翻脸无情的。
她来之前殷绍就交代过,让她不管做什么事,暂时都只需要限制住宋楚兮,不要走极端,否则一旦先一步将端木岐给激怒了,那绝对是得不偿失。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就冲那丫头那样的不知好歹,她是真的恨不能将她撕碎了喂狗的,岂容她还安安稳稳的活到了今天?
“以前姑且也就不说了,只就目前来说,如果你还对端木氏的家主夫人有兴趣,你能这么做吗?”岳青阳继续说道,说着也不等她回答,就又笃定的自顾摇头道:“你不会这么做,你也不能这么做,做了,你才是自毁前程。”
激怒了端木岐,这条路她就没办法走了。
宋楚琪的心中飞快的权衡利弊,这时候,岳青阳已经回转身来,冷冷的看着她道:“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吗?你要知道,我这可是在成全你。”
由岳青阳带走了宋楚兮,这名声可不好听!
宋楚琪的心里飞快的计较,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回头她再大力的一宣扬——
宋楚兮这么一个跟着男人私逃了的女子——
就算端木岐不舍得也要舍得了,毕竟这绿帽子可不是那么好戴的。
相较于将宋楚兮弄死了泄愤,的确,这才是个更加可靠的办法。
宋楚琪的心里定了主意,只他对这个初次交锋的岳青阳并不能放心。
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岳青阳面前,看着他,忽而冷笑,“我知道你这不是为了帮我,所以呢?你是因为喜欢那个丫头?喜欢她到不惜横刀夺爱,彻底叛出端木家的地步吗?”
“我的事,需要对你交代吗?”岳青阳反问,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她的。
宋楚琪这会儿反而已经冷静了下来。
不管岳青阳图谋的是什么,总之这个计划对她来说是绝对有利的,一旦事成,她就可以摆脱为人棋子的命运了,横竖她又不是真的是宋家的人,奉上一个宋家,就能换一个人中龙凤的好夫婿,并且还有一世的富贵荣华,她何乐不为?
宋楚琪抿抿唇,开始认真的反思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拧眉道:“你跟那个丫头交往也不是一两次了,她那个脾气,你不会不知道,现在你说要带她走,她就真的会乖乖跟她走吗?就算我愿意配合你,她现在在我的手里,我可以用些手段让你强行带了她走,可那丫头的那个性子,你把她带走了,回头她再找回来——”
宋楚琪说着,就又兀自摇头一笑,“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宋楚兮那个脾气,的确是个人就很难左右,宋楚琪这不算杞人忧天。
“自然不能动强了。”岳青阳道,明显就是有备而来,“我只需要你配合我一下,找个合适的机会让我能够见到她,我会负责说服她,让她心甘情愿的跟我走的,而且——我也可以保证,她一旦走了,就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他这说话的语气,信誓旦旦,居然是叫人想要怀疑都难。
宋楚琪满面忧虑的看着他,“你真有把握——”
宋楚兮那丫头,可是个油盐不进的。
“是!”岳青阳道。
这个时候,宋楚琪已经被她即将到手的大好前程给冲昏了头脑,跃跃欲试。
她咬咬牙,心里又再飞快的计较了一遍,然后就果断点头,“好!这笔交易,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答应你,会在你认为是合适的时间安排你见到她,但是么——”
“我既然来找你,就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岳青阳道,打断她的话。
其实他对宋楚兮那边的反应并不敢提前的估计打算,只是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迫在眉睫,势在必行了。
无论如何,他必须试一次,尽力把她从这个漩涡里带出去,甚至于——
不管成败与否,至少——
他已经再也无法做到一直无动于衷的看着了。
至于这样做了之后于他自己会是怎样的后果——
那,已经不重要了。
岳青阳在心里缓缓地叹了口气,既然协议达成,他居然是再就一句话也懒得和宋楚琪说,甚至于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就转身往外走。
宋楚琪被他的这个举动激怒,但是一时间又不想和他闹的太僵,犹豫之下,就狠狠的磨了两下后槽牙。
这样很好!岳青阳带着宋楚兮一走,这两个人绝对就要变成两条丧家之犬,并且又正好可以为她铺路。
也不知道那丫头到底的哪里好了,这岳青阳似乎是为了她直接就昏了头了,这种明显就是亏本的买卖都肯做?
现在——
她还得再好好的想一想要怎么样的永绝后患。
宋楚琪眼底的目光不由的转为深沉,聚精会神的慢慢忖度了起来,外面她新近培养出来的心腹丫头已经在院子外面徘徊已久,本来因为宋亚儒回来的匆忙而觉得有些异常,想要和她交代一声,但是远远地瞧见她满是算计的阴冷又个冰凉的眼神,唯恐要惹祸上身,就干脆的闭了嘴,假装不知道的远远的躲开了。
*
岳青阳来货宋家的事,宋楚琪随后就叫人封锁了消息。
她自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实际上,也不过是知情人都懒得和她一般计较罢了。
端木家。
端木棠一直等着消息,就盼着晚上宋家那边的消息过来,等着宋楚兮来和端木岐摊牌,可是左等右等,等到大半夜,两边却都还是风平浪静的。
“少爷,很晚了,您不睡吗?”李富宝扒在门口观察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的大着胆子开口。
“岳青阳——”都到了这会儿了还一点动静也没有,端木棠就知道这事情恐怕是没有像他计划中的那样顺利,想了想就道:“李富宝,你去看看岳青阳这会儿在干什么。”
他和岳青阳之间,可谓八竿子打不着的。
李富宝满心的狐疑,眨巴了亮瞎眼。
“去啊!”端木棠踹过去一脚。
李富宝跟着他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气也早就摸的门清,赶紧一溜烟的就蹿了。
他这一蹿,跑得很快,冲进院子里就又朝大门口的方向冲去,因为跑的太急,差一点就和从外面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李富宝心中大呼不妙,赶紧刹住身子往旁边一扑,一把抱住了门柱。
这边岳青阳已经举步跨进门来。
彼时端木棠正站在敞开的窗户前面,见到他来,虽然意外,面上却无任何的特殊情绪,只就唇角勾起一个笑,大大咧咧道:“哟,稀客啊!”
岳青阳似乎也没准备进他那屋子,直接就在院子当中止步。
端木棠飘过去一眼,李富宝马上就转身避了出去。
岳青阳长身而立,站在院子里,直接就开口道:“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他会是这么个开场白,端木棠一时始料未及,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下,“什么?进门就开条件,你没搞错吧?”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你在怕什么,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这么上蹿下跳的,你想要达成的目的,我可以成全你。”岳青阳道,他的神色凝重,表情认真。
所有人都道这端木棠是个纨绔,有史以来,岳青阳大概是第一个这样一本正经与他对谈交涉的人。
隔着半个院子和一扇敞开的窗子,他定定的看着窗内的端木棠,“你们要做的事情,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愿意掺和,只奈何身在局中,我早就无路可退了。你担心的无非是你兄长将来会被人乱了心智,把他这么多年经营起来的一切毁于一旦,我——”
“你错了!”端木棠闻言,终于开了口。
出乎意料,他这开口的语气居然也是分外的认真,一本正经的看着岳青阳道:“我不是怕他被人干扰了心志,大业难成,那些事,就算他不想做了,不是还有我吗?”
这些年,他也被以端木氏之子的名义养在端木家,文不成武不就,其实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所有人的看来,只怕都是天大的笑话。
可是——
此刻他这脸上虽然还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容,但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有这一种叫人不能忽视的信心和力度。
端木棠说着,随意的直接往窗台上一趴,然后红唇微扬,又再一字一顿的说道:“是我怕他被人干扰了心智,最后再要了命。”
他明明没什么正经,但是这话落在岳青阳的耳朵里,却让他心中跟着剧烈的震颤了一下。
“其他的那些东西,都是虚的,曾经我也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比让我哥开心满意更重要的,这些年了,我也一直他运筹帷幄,掌握大局,操纵着无数人,又能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这样高高在上无所不能,他是该心满意足了,可是么——”端木棠道,他唇边挂着的笑容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自嘲,随手扯了窗外的一条枯枝甩了甩,然后,他再度抬头对上岳青阳的视线,“现在我才觉得,还是先保命要紧!”
功名利禄,那些运筹帷幄操纵一切的手段和优越感,他曾经以为端木岐拥有这些就够了,可是现在这个局面,自从开始看到他为了宋楚兮的事情开始犹豫之后,端木棠突然就开始恐慌了起来。
他看着岳青阳,然后就笑的越发自嘲了起来,“虽然从一开始,取代你的身份地位,不是我哥的本意,但是说到底,在这这件事上,也的确是我们兄弟亏欠了你的,这一点我也不否认。前面的那件事,你也别怪到我哥的身上去,他没那么丧心病狂,那事儿——是我做的!”
他承认的十分痛快,甚至于那神情语气,还透着不甚在意的轻狂味道,只冲着岳青阳一五一十道:“我本来也没准备真的伤了谁,说白了,我就是想把事情脑大了,然后逼你出来讲出真相来。我哥是没出息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既不想着和那丫头更进一步,又死抓着不放手,这个僵局,总归是要打破的,并且对我而言,越早越好。”
端木棠说着,就又有恃无恐的一挑眉。
岳青阳了然,“你想要逼我去宋家说出真相,让楚儿出面和他反目?”
既然端木岐自家在这件事上裹足不前,那么就只能从宋楚兮这边出手了,横竖是不该再纠缠不清的了,越是拖下去,将来决裂时候的场面才会越可怕。
端木棠并不否认,唇角够了一下,“可是到底你还是叫我失望了,我等了你大半年了,本来还以为你今天去宋家就能成事的。”
他说着,就挑着眼角又上下打量了岳青阳一眼。
“这么一点小事,就值得你这样的大费周章吗?”岳青阳突然就有点哭笑不得。
“没办法啊!”端木棠怅惘的仰天长出一口气,“我本来是想自己跑过去说的,可是我怕我哥一掌劈了我,而且——你是局外人,你大可以去坚持做你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再怎么大义凛然都没什么,可是我总不能厚着脸皮去拆自家人的台吧?你难道还要我亲自跑去那个丫头跟前,跟他把我哥所有的底牌都抖给她?我犯得着找到她的跟前去自抽耳光吗?”
端木棠这话说的虽然不怎么正经,但是字字句句却又都在理的。
岳青阳从来就对这两个兄弟不喜欢,尤其是端木棠的纨绔相,但这却是头一次,他开始心平气和的正式这个人的存在。
当年身份被对调的时候,他还很小,他理解不了他祖母所谓的忠诚,也痛恨端木岐兄弟两个瞒天过海,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阴险,可是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
端木岐和端木棠与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身份被对调的时候,他们兄弟的两个也都只是襁褓里面不谙世事的婴孩儿,而等到他们渐渐的长大了,懂事了,这个局面就已经存在了。
这条路,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主动选择的,只是等他们懂得的时候——
木已成舟,谁都不能半路下河了。
“算了。”最后,岳青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就算是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我和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你想做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帮你达成心愿,不过同样的,我要你许诺我一句话。”
“咦?”端木棠是没想到他会主动送上门来,不由讶异的倒抽一口凉气。
“你不方便直接去和楚儿说的话,我会想办法告诉她,你不过就是不想让她和端木岐之间再走的更近了,我成全你!”岳青阳道,每一个字都说的斩钉截铁。
“你居然这么好说话啊——”端木棠却有些哭笑不得。
早知道这人这么好说话,他之前直接找他就是,何必绕这个弯子呢?
他勾唇笑了笑,然后就冲岳青阳努努嘴,“说说看吧,让我听听你这开出来的是怎么样难办的条件。”
岳青阳对他们兄弟两个可没好感,绝对不会无偿的帮他的。
岳青阳倒是痛快,直接就深吸一口气道:“是我祖母!”
端木棠不解的皱眉,心里却是瞬间就起了一线防备。
然后岳青阳就继续说道:“她已然走火入魔,如果将来有一天——”
岳青阳说着,忽而就闭了下眼,把自己眼底真实的情绪遮掩住了,然后才道:“你们留她一命吧。”
老夫人所做的种种,明显已经不是以她的旧主端木岐兄弟两个马首是瞻了。
岳青阳很清楚,端木岐会留着她到现在已经十分的不易,她如果还是一意孤行,真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殒命当场了。
端木棠皱了眉头,“我一直以为你要是要怪她的——”
“可她毕竟是我祖母!”岳青阳却明显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端木棠抿抿唇,看着他脸上明明是深恶痛绝的表情,玩心思起了,就恶劣的笑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他会这么说,岳青阳似乎也不奇怪,他径自转身就走。
端木棠哪里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赶紧大声道:“哎——”
话音未落,却是岳青阳语气冰凉的苦笑了一声道:“随便你答不答应,横竖我做的事情总归是要做的。”
他要拉宋楚兮出这泥潭的初衷,本来就不是为了老夫人,今天他会过来开条件,只是因为他作为孙儿,给自己的祖母所尽的最后的一点心力而已。
*
这一夜之后,整个大郓城里还是风平浪静,安安稳稳的又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转眼就到了十月中,这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只是因为第一场雪还没有降下来,夜里的风刮起来就越发让人觉得可以直接冻透了到骨头里。
宋楚兮的秋水榭依然与外界隔绝,这天入夜,她闲来无聊也睡不着,就干脆窝在窗子下面的美人榻上听风。
夜里的风总是刮的尤为迅猛,事儿扑打着窗纸,哗啦啦的响,有了这些声响,才给这偌大的屋子添了几分生气。
宋楚琪这也是够绝的,也好在是被关着的她,换个人,真要被她逼疯了。
这样一想,宋楚兮就忍不住弯唇笑了笑,一个笑容才刚绽放在了唇边,外面隐约的风声里,突然听到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嚷道:“走水了!快来人!”
走水了?
怎么会!
宋楚兮一下子翻身坐起,外面的吵嚷声却是越发的大了,她刚要推开窗子查看,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撞开了,一个人影扑了进来。
宋楚兮伸手就要去摸枕头底下的匕首,那人却直接扑到她的睡榻前,单膝跪下去,一把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你——”宋楚兮立刻就认出了他来,却是一时困惑。
“楚儿,你跟我走!”岳青阳道,黑暗中,宋楚兮看不到他脸上具体的表情,可是这样的黑暗中,她却近乎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那种灼热的温度。
宋楚兮坐在榻上,一时沉默。
外面的吵嚷声越发的喧嚣,明明听得见,但这屋子里,又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岳青阳单膝跪在她面前,用力用力的握着她的一只手。
许是因为太过急切了的缘故,他灼热的掌心里已经一片潮湿。
宋楚兮一直沉默不语。
岳青阳就有些急了,他还是那样专注又恳切的看着她道:“至少你应该相信,我是不会害你的!”
岳青阳是不会害她的,因为他没有理由。
可是宋楚兮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执意这样做。
“楚儿——”岳青阳又唤了她一声,那语气越发的急切,听起来甚至是带了一丝的乞求的,“你跟我走吧,你明知道这里的处境与你无益处,留在这里,你步履维艰,何必呢。”
宋楚兮终究不过一个女子,他一直觉得,在她的身上不该有那种填不平的野心的。
虽然岳青阳也不愿意承认,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
她会一直坚守此处,里面是有为了端木岐的因素在里面的。
毕竟他们曾经朝夕相对的相处了整整四年,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对儿珠联璧合的璧人。
人非草木,何况在那几年里,端木岐对她又确实可以说是极度的宠爱纵容,宋楚兮这样一个被家族排挤放弃了的女孩儿,如果说她会对那人无动于衷——
最起码,从岳青阳的角度来看,他是不信的。
可是——
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看她越陷越深,最后落在这个泥沼里再也爬不上来了。
岳青阳的心情忐忑,也有一种宋楚兮其实是看不透的挣扎。
她一直沉默了许久,最后并没有言辞激烈甩开他的手,或是斥责他这样一厢情愿的决定,她开了口,态度和语气居然都是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
“为什么这样做?”她问,“你我之间无冤无仇,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可是你我之间也同样的非亲非故,你要帮我?一旦这样做了,于你——有什么益处?”
这么久了,她已经习惯了用理智和利益来思索和衡量问题。
她说这样的话,本就是极伤人的,但岳青阳听来,却也不过心中微微苦涩了一瞬。
那个时候,他突然更加确定,他对这女子的感情其实也并不是那样的深刻,最起码没有铭心刻骨到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痛心难过的地步。
诚然,他也是喜欢她的。如果他原来的身份还在,如果他还是端木家的家主,门当户对,又互不反感,其实他是愿意呵护她,带着她一起过最平安安定的日子的。
不需要爱的有多深,有时候举案齐眉,也可以是平安喜乐,欢欢喜喜的一生呵!
可是阴错阳差,终究是不能了的。
“楚儿,走吧,只要你相信我对你始终并无恶意就够了。”深吸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岳青阳再次用力的抓着她的手指道:“离开这里,走出这里去,然后——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有些话,及时马上就要冲口而出了,可他还是不能说。
就算他对老夫人和端木岐的所作所为再如何的反对,又再如何的不齿,可老夫人毕竟是他的亲祖母。她虽然为了她所谓的大局,一手操纵,让他的人生变得荆棘满地,可是这二十多年来,老夫人疼他,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哪怕是他心里再如何的排斥那些人,也终究是无法亲口揭露这些真相的,现在折中的办法——
就是带了宋楚兮走!
让她离开这里,让她离开这个是非之所,让她离开他们的掌控之外,让她——
逃出生天。
“楚儿——”因为宋楚兮一直不肯表态,岳青阳就焦急的又唤了她一声。
岳青阳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他的身上有很多宋楚兮看不透的地方,可是对他本身,宋楚兮却是不排斥的。
何况,一个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有时候你从他的表情语气中或许分辨不出什么,可越是这样浓黑的夜色中,越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反而容易从内心深处感觉到。
宋楚兮站起来。
岳青阳仓促间抬头,一时微愣。
然后,她轻轻的将自己的手自他的掌中抽离。
岳青阳的心头一紧,一时间连呼吸都屏住了。
宋楚兮转身,往里面卧房的方向走去。
岳青阳的目光于黑暗中追随着她,她的决定几乎要让他瞬间绝望了,但却只在他失神的那个瞬间,宋楚兮取了件披风,又从卧房里转身走了出来。
她的手,隔着袖子轻轻的握了下他的手指。
那一瞬间,因为太过意外和震惊,岳青阳反而一时失神,半天没反应过来。
“走吧!”宋楚兮的声音很轻的响起,但是那声音里面却带了一种坚定的力量,昭示了一种不容轻易变更的决心。
她说要走,那便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回避。
岳青阳的心头巨震,这一刻,他突然又有点拿不准这少女的心思了。
他一直以为她是愿意相信端木岐的,不,或者现在她虽然已经开始怀疑了,可是有前面那么多年的感情在,她也会舍不得。
可是——
岳青阳这时候却是顾不了许多的,他飞快的收摄心神,反手抓住宋楚兮的手,转身推开门飞快的走了出去。
外面走水的院落刚好好秋水榭离的最远,两个人奔出门去。
宋家的人是被宋楚琪可以调开了的,可是这个院子周遭一直都留有端木岐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要留给宋楚兮的保命符。
起先岳青阳进来的时候,几个人都认识他,也不走到他的意图居然是要拐了宋楚兮出走,所以就静观其变,并没有阻止他。
可是此刻他居然突发奇想的拽了宋楚兮要私逃?
那几个人就再不可能视而不见了。
十名黑衣人从两个方向飞身掠过,沉声喝道:“青阳公主,你做——”
他的话音未落,岳青阳已经广袖一挥。
他袖子里一片轻烟挥洒而出,跑在前面的两个黑衣人立刻应声倒地,而后面过来的两人因为距离的稍远,虽然也中了招了,但是因为将那迷药吸入鼻息间的少,一时就只是身子晃了晃,眼前的景物也模糊了,倒是没有马上倒地不起。
岳青阳是有备而来,宋楚兮一点也不奇怪,想来他带着的这些迷药的效力必定很强。
“放开宋四小姐!”一个黑衣人挣扎着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同时撑着最后的理智,拔刀就冲杀上来。
岳青阳抽出腰间佩剑迎上去。
虽然他自幼就跟在司徒宁远身边学习医术,但简单强身健体的功夫也学了一点。
那黑衣人中了迷药,体力和身法上的灵活度都大打折扣,岳青阳冲上去与他缠斗。
旁边一人也拔剑出鞘就要过去,相助自己的同伴,宋楚兮站在门边,目光冷然一动,忽而抬手手臂,扣动了手腕上的袖箭机关。
那人中了迷药,身法欠这灵活,直接就被射中了心口,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直接就重重的栽倒在地。
岳青阳这边也一剑划破另一个黑衣人的喉咙。
宋楚兮奔过去,将那黑衣人心口插着的肩头取下来,顺手塞进腰际的荷包里。
她一直面不改色,甚至每一个动作表情都干脆果决。
岳青阳虽然知道她胆子大,并且和一般的女子不同,却也没想到她居然杀人不眨眼,一时间只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不过眼下时间紧迫,他容不得计较的许多,飞快的收剑入鞘,复又拉了她的手腕,夺路而去。
今天这一场私逃计划里,有宋楚琪做他的内应,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自然一切便利。
花园里的守卫也全数被调派过去救火了,彼时那火势蔓延,整整那一片的院子上空都火光冲天,根本就没人还有闲暇注意别的。
岳青阳带着宋楚兮,顺利的从后门出了府,穿过那条阴暗的巷子,外面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已经准备两匹马。
岳青阳拉了她过去,又回头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宋楚兮明白他的意思,就微微一笑,“没问题。”
岳青阳又从腰际摸出两粒药丸递给她,“吞了这两粒药丸,镇痛的。”
他是大夫,对于宋楚兮的身体状况,他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宋楚兮也不废话,直接接过那两粒药丸仰头咽下去。
两人也不多说,分头上马,趁着宋家的大宅里面闹成一团的时候,直接朝北城门的方向打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