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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如有灵识,搁下一句话,背转身,它行动颇为流畅,只在细微处能觉察到有丁点迟缓,若不仔细,在这山腹之中,昏暗之下,还真难以看出它到底是不是活人。
它转过之后就停住不动,她们等了一阵,绕到前面去。
木偶僵僵的立在那里,肢体比例匀称,委实技艺精湛,只刚才稍远,看不见表情,现在面对面才瞧清楚,这木偶脸上被雕做半笑半哭的奇怪模样,又不像是一开始就这么雕刻,而是原来的笑容可掬生生扭曲而成。
慕颜夕眼眸一滑,朝萧墨染示意。
萧墨染静静的思忖片刻,点点头,缚魂镜轻轻一翻,青铜镜背朝上,黄蒙蒙的镜面不时闪过几个金色字符,肃穆庄严,金光流泻而过,迅速笼罩了木偶。
木偶一动不动。
慕颜夕抬手轻轻按在木偶头顶,略停几秒,那木偶霎时碎裂开来。
“你们猜,正主弄这么个东西过来欢迎我们,它是想见我们,还是不想见。”
高昭然翻个白眼,“它一路穷追猛堵,结果我们还是闯进来了,难道它还能对我们产生好感?”
慕颜夕拍拍手,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擦干净,“不无可能,也许是这里的活物,醒悟到被我算计了,突然对我有了某种崇拜?”
对面射来两道很是古怪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看穿一样,慕颜夕左顾右盼,好似刚刚说话的不是她。
萧墨染低头,手上的镜子晃了晃,当做没听见。
高昭然心直口快,直接表达自己的不屑:“不要脸。”
“脸有什么稀罕的。”慕颜夕站端正笔直,优雅从容的好似闲庭信步,声音轻飘飘传来,在这空旷的地方散的微微怪异,“妖狐千面,画皮幻身,我的脸那么多,送你一个当纪念,放心,不收你钱。”
高昭然彻底无语。
这里大的厉害,走了大约十分钟,来路的殿堂已经隐匿在黑暗里,前途的轮廓仍旧像是笼罩在晨雾之中的悠远山峰,只是清楚它的存在,可是云深不知何处。
断崖边吹来的冷风似是被后头的建筑阻挡,吹不到这么远的地方,空气越来越潮湿,混杂着陈旧的时光积淀的莫名味道。
地上灰尘很厚,脚印清晰的随着她们的前行蔓延开来。
慕颜夕随意开口,“我们刚过了丹凤门,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含元殿,后面还有宣正殿,紫宸殿,再后面是零散的宫殿,围绕着太液池,直到玄武门为止,如果这里的大明宫没有偷工减料,应该就是这种布局。不过含元殿只有个大概的形状,既没有殿门,也没有窗户,看来只是想做个样子。若是国力强盛,花个几十年再建造第二座大明宫也不是不可以,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朝代初或者朝代末,国力财力无法支撑大规模的建造,但是又必须要,所以弄出来蒙人的。”
高昭然反问:“这里的玩意……这么好敷衍?”
“怕是不好敷衍。”慕颜夕捏着手电,光束往左边晃了晃,又照向前,“不过已经是这样了,那就表示它不得不接受,后面的宫殿要没有例外,就不用再找其他地方,大明宫选址谨慎,风水极好,其中又以太液池为最,池中修造蓬莱山,效仿海外蓬莱仙岛,以示帝业天命,既寿永昌,它非要在这么个地,那应该就是太液池。”
萧墨染神色寡淡,突然说:“方才我观你们出现之时,身后并无追赶,想来你们不是匆忙而来,可为何你我会合之后,却忽生变故,时机这样凑巧,倒像是刻意候着你我一般。”
慕颜夕稍停,黑色的皮靴起起落落,分寸恰到好处的跟着手电光束起伏,她踏足的声响略大,反而掩盖了其他人的脚步声,好像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我和降头师赶来的时候,发现树林里的树冠上挂着很多半成品傀儡,雕工很好,可惜都没完成,作为傀儡术里阴魂的主要载体,那些木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承载阴魂,它们既然是报废品,那肯定是不能用了,追赶我们进来的木偶,就是另外一群,它们是在等我们来。”
萧墨染蹙眉,语气渐凉,“如你所言,那便是潜藏在叶施主一行中的内奸,已将他们引入此地,且与此间主人会晤。”
“没错。”慕颜夕答的利落,她早就想到这些,现在的一切按着她预料的发生,没甚么意外,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叶纯白一群人里还能活下几个。
萧墨染沉默一下,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下,遮住眼眸里深沉漆黑的墨色,“是姜怀。”
慕颜夕没说话,过了许久才淡淡嗯一声算作回答。
高昭然竖起耳朵偷听,闻言嗓音立时尖锐,“姜怀就是内奸?!”
高昭然对这个事实显然不太明白,一来她没见过姜怀,只是往常有听慕颜夕提过周武王陵的事,这次姜怀跟来,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只觉得跟印象中军人的形象比较吻合,其他倒是没什么端倪。
她追问:“理由呢?”
萧墨染眸色幽深,镜中金光一闪一闪,衬的她宛若天上瑶池的净雅莲花,清濯而透彻,“姜施主谨慎,的确少有疏漏。数月之前,我与颜夕深入周武王陵,恰逢乌施主也在其中,遣人来迎,那人称其为大人,贫道于九瑶一族也是生平初见,并不知九瑶的礼仪规矩,可贫道后来所观,九瑶族人对乌施主信若神明,不敢有半分反抗违逆之举,而称呼皆为尊上,一人身上两处敬称,这般行事,应是要加以区分。”
她顿了顿,继续说:“进入周武王陵,姜施主未与我们一道,过后听赵施主解释,他二人当日慌不择路,误入周武王陵,赵施主出去伺机求援,仅她一人在此,可赵施主回返后却发现姜施主已是身受重伤,人事不省,待周武王陵一事过去多日,姜施主寄来信件,并一块残布,那残布为九瑶一族众人所穿戴,信中写明原委,提及她遇到一九瑶族人,与其缠斗不敌,故而受伤。如此解释本来合情合理,可贫道转念一想,又觉察出几分不妥。乌施主入周武王陵如无人之境,可见她熟悉那里,乌施主未曾在他处布下人手,那九瑶族人又是为何出现在此?若是王陵中已是天罗地网,以九瑶一族对王陵的熟悉,我与颜夕拖延许久才得见玉棺,那时,遇上姜施主的人应已回返,却为何遍察众人,无一人衣裳残缺。”
高昭然脸色阴沉,“她说谎,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萧墨染点头,“姜施主行事小心,我这般想着,也仅能想到这两条线索,是以不能肯定。”
慕颜夕听她讲完,过得一阵,才添几句解释,“如果姜怀就此收手,我也不能肯定是她,可是后来她又多做了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你放在她身上的东西,小凝子看似纯良,可她是鸦神亲传弟子,心高气傲的次次都想找我麻烦,你的伎俩被她破了,按照她的习惯,应该特地装作不是很在意的告诉你,羞辱一番才对,沈凝虽然不服我,但规矩上的恭敬还是有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知会我,可她却很反常的不声不响,能让她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
她眼尾轻轻一勾,妖娆轻浮的挑一下,“乌见尘让她对朱翊的事视而不见,并且为这个叛徒保密,只不过,她不甘愿,又不好违背乌见尘的意思,只能故意露个破绽出来。”
慕颜夕笑的意味深长,“九瑶一族规矩森严,内外有别,那个族人不被认可,就一辈子都是外人,外人称呼乌见尘只能是大人。我们从周武王陵出去,就在姜怀受伤的地方遇上了铁骨铜尸,奇怪的是,这东西居然被人封档住了,按照姜怀的解释,九瑶族人走了之后,她就昏迷过去,既然如此,她是怎么躲过铁骨铜尸,难道还是九瑶的人好心回来看看她能不能活得下去,顺便帮了她一把?周武王陵何等重要,以乌见尘的德行,她怎么可能允许外人进去,那声大人,真是刺耳的很。唯一的可能,是乌见尘将误入王陵的她带到那里,可离开的时候她被舍弃了,周武王陵若那种地方,她又从来没进去过,寻路的时候阴差阳错遇到铁骨铜尸,将它放了出来,她敌不过,这才受的伤,她想以此替自己开脱,没想到欲盖弥彰。”
“她……她的到底是为什么呀,没听说你跟她结仇了啊。”
“我怎么知道。”
高昭然浑身一哆嗦,“希望叶先生福大命大,虽然她挺讨厌的,不过我还是不想她死在这里。”
“放心。”慕颜夕冷笑一声,“祸害遗千年,她死不了。”
高昭然的脸色又变得很古怪,渐渐的连落过来的目光也变得很古怪,旁边的萧墨染什么都没说,眸光淡淡的在她脸上拂过。
慕颜夕眼尾悄然抽了抽,“我还没活到一千年。”
萧墨染清凉的声音如透彻流水,又像山中的朦胧薄雾,“你这年岁,也差不许多。”
高昭然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为了忍住笑意,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
慕颜夕:“……”
慕颜夕阴沉着脸,视线胶着在高昭然明媚艳丽的脸上,可瞧着瞧着就变了味道。
高昭然见她神情不对,自己往身上看看,却没觉得有什么异样,顿时心里开始发毛。
“高昭然……”慕颜夕唤一句,只不过她更像自言自语,并非要人回应。
高昭然很纳闷,磨磨蹭蹭的回,“干什么?”
慕颜夕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像是在看她,又像透过她看到别的人,别的事,甚至是别的没来由的端倪。
高昭然一下子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变成了所有事件的总合体,迷雾的源头从她这里发散,蔓延,伸展到别处兜兜转转一大圈,然后又回到这里来。
世上有许多事,答案就在身边,可能就在你自己身上。
“高昭然,李默凡,三爪黑龙,赫连凌悦,大明宫……昭然若揭……”
慕颜夕缓缓呼出口气,缭绕的气息在阴冷的山腹凝成轻薄的白雾,飘然散了。
高昭然浑身不自在,想说话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慕颜夕眸光稍沉,望着茫然无措的她,“降头师,你这名字……真是大有深意。”
高昭然一脸茫然,表示没明白。
慕颜夕背过身,狼眼手电随意的晃了晃,苍白的光束左右乱荡,恍若惊醒黑暗中沉睡的诡秘物事,在浓密的暗淡潜藏之下,悄悄的盯着她们。
高昭然发现她肩膀微微颤了下,可是再仔细瞧去又没有了,只当做是自己眼花。
仿佛一瞬间,周围深沉的黑暗翻涌如浪潮,无声无息的拥堵过来,衬的她们安静的厉害,似是连呼吸心跳都消失了,气氛沉重又压抑。
高昭然心里好容易按捺下的不安和焦躁翻腾着,一下接着一下,她不是不在乎,她很怕死,不然也不会在那样小的时候拼了命的逃开村落,哪怕孤身一人颠沛流离,也不愿守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静静等死。
她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刚要询问,却听慕颜夕的语气陡然间变得幽冷幽冷,“我们快些去见正主,见到它之后,我再给你讲个故事,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