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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群剧烈摇晃,映的无字殿阵阵凌乱摇摆,如同黑暗中孤寂的灯火。
巍峨空寂的大殿旁,轮回碑静静矗立,好似千万年的光景流逝,太长太久,已经和无字殿融为一体。
她是古老南疆尊崇敬拜的的主,却像是在莫名遵循一种定数,为了七绝圣殿,为了轮回碑。
萧墨染从未有过放弃的心情,纵然是最险恶的境地,最难挨的时候,可现在,眼前是一袭黑袍利若兵锋的鸦神,只觉得不可逾越。
人和神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没有人可以清楚的说明和理解。
幸好,鸦神不是。
鸦神倚靠,红线柔软,缠绵悱恻,往日的黑色小礼服换了漆黑的长袍,静静垂落在地上,好似悬着许久,丝毫晃动都无。
“清莲道长心细如尘,说的与我言行合一,倒也是入情入理,不过,清莲道长凭我举动私加揣测,到底也没有多少把握,对不对。”
“是。”萧墨染应的利落,“贫道所言,并无多少真凭实据。”
鸦神说:“青莲玉璧虽遭人觊觎,却并非寻常人轻易可得,秘密也不甚重要,既然道长想知,我说与你听就是。”
两人阵图厮杀,棋盘斗胜,星辰不停,棋子不乱,还要分神说话分辨,一心三用,萧墨染心无旁骛,暂时还可以应付。
“道长修道多年,定知天道横亘之理,生死祸福,六道轮回,更迭不息,只天道之中,更有一定数超脱世间。”鸦神浅笑嫣然,美过永恒的星辰日月,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是极致的吸引诱惑。
“长生。”
“长生?”萧墨染蹙眉,眸色轻轻的晃了下,指尖念珠一下子滑过两颗,顿了顿,错开鸦神。“生死从无更改,神迹早湮,世间无神,却仍有长生?”
“道长可知何为长生?”鸦神避而不答,面具下的眼眸乌黑深邃,衬着描绣精致的银纹翎羽,“我已得长生。”
萧墨染指尖的念珠狠狠一停,细白的手指覆在念珠镌刻的慈航像上,正遮住了大半,看起来就像悲天悯人的慈心道者,闭上了眼睛。
长生。
鸦神右腕上的红线突然寸寸断裂,挥洒如一捧殷红细腻的小雨,却在片刻之后有连成一条,恢复完整,萧墨染眸色漆黑,恍若越陷越深的潮水,脊背挺的越来越直,默然不语。
寸断也能够重新续接,那她所说的长生,也就在咫尺之间。
长生者。
“世人误以为长生是寿数长久,其在上古之时,族群部落血脉精纯,各有所长,部族众人神通广大,动辄千年寿命也是平常,只论寿数悠久,巫族大巫,参悟天心的道人,南疆异族,十部妖神或是其他小妖小怪,活的时候长些,岂非轻易就可称作是长生者?”鸦神手中红线绵延伸长,缠绕过黑子,轻飘飘的落在棋盘上。“你们所谓长生,是最荒谬的事。与天道恒通,生死轮回不入,不死不灭,这,才是长生。便如你祖师慈航,神佛虽不在,你可能说她是死了?纵然因果轮回,劫难不免,长生唯是长生。”
“既然长生不死不灭,敢问施主,神佛何在?贫道信奉祖师道统,祖师深体天意,以慈悲之心渡化世人,吾辈争相效仿,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可世间万般疾苦,欲念横行,倾尽一生亦难扭转乾坤,施主为祸天下,作恶多端,困贫道于股掌,祖师,何在?”
萧墨染霍然抬头,眼前弥漫开无边无际的黑暗,来的突然又强烈,她僵直身体,勉强抵抗,却觉得身后有无尽的黑暗慢慢侵蚀,她感受得到鸦神,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慢慢的沉沦。漫天的杀意冰冷,就想要冻住她整个人。
明明一切都在鸦神掌握住,她为何现在突然对自己用衍灵术。
上古那么多长生者,不死不灭,那现在都在何处?
若长生者依然,是不是想如今这般俯览世间妖孽作乱,却端坐神坛不闻不问?
什么是慈悲,什么是渡化。
什么是,救赎?
我信道,是慈航的道,还是天道?
天道,便是慈悲?
鸦神说:“那些人,被世人尊而为神,不过寿命悠长,仍有尽头,能堪破天道,才得长生,我不曾与慈航相识,自然也不晓得她在何处,是生是死。”
萧墨染定定的看她,手臂用力撑着桌子边缘,心里保留清明。
“你不懂,是不是?”鸦神轻然望着萧墨染,如有叹息清浅缭绕,“我生于西周成王十一年,于康王五年拜入九瑶,年十六,认前位尊上为师,它在西晋永兴元年长辞,我继为九瑶尊上,圣族之主,掌管南疆七十二部族,时值南北朝,中原连年征战,七十二部族不服管束,叛乱九瑶,七绝圣殿已成,我将四十八族投入七绝圣殿,杀尽族人,其余二十四部族,自此唯我是从,俯首称臣,再无异动之心。这么多年了,出世入世数不胜数,我也仅见过一个长生者。”
鸦神俯身,高高在上的,隔着那么远,却像是要靠近她,语气很轻很轻,“前尊上,也得长生。”
“你杀了它。”萧墨染陡然抬头,清澈透明的眼睛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层层叠叠的黑雾愈演愈烈。
“对。”鸦神恍若叹息,仿佛悲悯的慈航,可她太过冰冷,冷的几乎连黑暗都要冻结在周围,“南疆只能有一个主,世上只是一个神。”
既得长生,不死不灭,鸦神居然能杀了她。
萧墨染安静的不做声,沉默许久才说:“我还是低估了你,你得长生,青莲玉璧又有甚用处。”她心口剧烈跳动,一下一下,震的微疼,她感觉凶恶感愈演愈烈,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噬,眼前慢慢变的猩红。
“你不明白?”
鸦神顿了下,殷红长线猛地一抖,静静的飘落在地上,无字殿隐隐约约透过声声嘶吼,仿佛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却穿透层层阻隔响彻无字殿,有声如婴儿,渐强渐歇,又有声如犬吠,戾气充斥,撕裂天地般凶猛,夹杂许多笑声,几种声音混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还有随之而来无数生灵的悲号哀鸣。
萧墨染狠力推开座椅,强撑着站起来,忽地俯身触摸到冰凉漆黑的石板,震动如扩散的波纹传到她的手心,直起身,棋盘上黑白双子自顾厮杀不停,但白子虽多,却已如绝地,再无反攻的可能,萧墨染伸手糊去所有的棋子,说:“贫道输了。”
“哦?”鸦神换子,红线缠绕白子落下。
萧墨染声音细细的颤,“施主知无不言,言说流畅,好似想也不想,无人能凭空做到如此,施主想必已事先知晓贫道心思,施主邀贫道对弈破阵,也只为想知衍灵术可精准到何种地步,贫道一身道法是否有所阻碍,否则,以贫道素来习性,断不会步步紧逼反守为攻,可现在。”
萧墨染指着无字殿里的星辰图,守而不攻是她的本性,道家法度养成,一贯如此,她无论到怎样的禁地,面对如何风险,都是少有攻杀的时候。星辰图一步一步变换,看似是按着她的想法走,却不是她本身想要走的地方,而是她身上的衍灵术影响,鸦神想要她走的地方。
“施主想在颜夕身边安排贫道做最稳妥的棋子,在事出意料之外,可以有所余地,必要之时,如阎罗十殿那般,取而代之。”
“清莲道长内秀于心,可你,反抗的了么?天下都是我的棋子,你岂能是例外。”
鸦神手腕上纠缠的红线如同殷红的鲜血,遮蔽了整个世间,她笑的轻飘,却肆意张狂,“我杀师如何?罪孽滔天如何?力所不及如何?破不开以天下气韵结阵的九凤朝凰又如何?若无七绝圣殿,尘世必会生灵涂炭,唯有我,守的了它。”
“而你们,只能按照我说的去做。”她收手,红线轻轻的飘落在她指尖,杀意重压消散如雾,恍如长久的异常幻梦,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墨染眼里的黑暗驱退如潮水,片刻之后已经了无痕迹,她淡雅如修成正果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她选择孤注一掷来面对鸦神,仍是一败涂地。她们不能逃脱掌控,甚至现在她连想法都不能有,衍灵术下,无所遁形。可她也不是一无所获,心里隐约有个念头,许是她们最后的契机,只不过,她已经不能去碰了。
无字殿内越来越冷,冷的不同寻常,暗沉的轮回碑隐约透着些许青色的光亮,凝成一个漩涡。
“鬼潮?”鸦神目光微低,稍晃了下,“清莲道长,你该回去,凝儿手中乌木灵珠养有我族神物,搜魂蛊,便送与你了,用于不用,听凭你心。”
无字殿蓦然崩塌,灰飞烟灭,鸦神黑袍凌冽,像是轻薄的光,又像漆沉的黑暗。
阴竹楼。
慕颜夕看着疯疯癫癫张着大嘴嚎叫的‘它’,靠近高昭然压低声音:“降头师,她是想用孟婆汤造成鬼潮,你想个方法抢过她的玛瑙珠,快。”
“一群死鬼乱嚎什么?!烦死了!”高昭然晃神一下,“妖精你声音太小,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慕颜夕:“……”
我真想一把掐死你。
‘它’不笑了,惨白的眼珠子死死盯住高昭然,幽幽道:“她说让你抢了我的孟婆汤,不然,你会见到鬼潮。”
“鬼潮!!”高昭然惊呼,猛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那口气憋下去呛了个半死,感叹说:“老妖妇啊,你都死了这么久,耳朵都退化成干了吧?听力还这么好,真对不起我们。”
慕颜夕:“……”
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说这些?!谁递把刀,让我捅死这个口无遮拦的孽障。
‘它’捏碎玛瑙珠子,阴魂狂躁不安,幽绿的鬼火已是泛上丝丝血红,有种妖异的怪诞,阴风大盛,呼呼作响,吹的整个山谷飞沙走石。
珠子里的孟婆汤融在一起,会散如雾,骤然将慕颜夕几人笼罩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阴魂厉鬼尖啸着扑上去,鬼力强盛,有些竟已凝成实体,青白交错,狂躁的阴魂尖牙深长,席卷而过。
铺天盖地的幽绿鬼影,深重阴风。
它在狂笑和哭嚎中自言自语,“谁愿做孤魂野鬼,谁不想再入轮回,死不了的,便是不想死么?有多少人求死不得,天道无常,天道无常……”
人生有三魂七魄,以怨恨故,以阴毒故,以愤怒故,三魂七魄分散,各成厉鬼,若魂魄散,则魂魄残片化成阴灵厉鬼,不断不绝,是为鬼潮。
西晋灭,五胡乱华,厉鬼较世人数倍,引至鬼潮,借尸还魂,逼魂夺舍。阴司大开鬼门关,鬼差倾覆而出,阴阳颠倒,尸骨遍地。
作者有话要说:恭送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