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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凡脚步不停的走出西餐厅,好像越来越急,才到旋转门处,突然地停了下,身体摇摇晃晃,勉强身后去扶着门,脱力似得。
一直守在餐厅外的管家见着她有异,赶忙进去扶她,挨着她手臂才发现李墨凡抖的厉害,急道:“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不舒服吗?我马上送您去医院。”
李墨凡喘息几次,缓过来些,摇头道:“不用了杨叔,我只是突然有些头晕,没什么,时候不早了,你送我回家就好。”
“大小姐,杨叔知道您身体一向很好,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毛病,可是现在这身体说不定多会儿就突然有个小毛病,大小姐不想去医院,那回去我叫陈医生过来。”老管家苦心的劝。
李墨凡垂眸,抬手在隐隐泛疼的眉心揉着,“可能是我昨晚没有休息好,一时不舒服而已,如果叫来陈医生,爸会担心,最近公司事情多,他天天都有应酬,我不想烦他,杨叔我没事,你也不用跟爸说。”
“这……唉。”老管家妥协道:“大小姐也是为老爷好,我知道怎么做。”
“嗯。”李墨凡应着,身后好像一直都有道目光追随而来,可是她已经没气力去看是谁,只不过刚才帮她的那个女人,倒是有几分熟悉,在哪儿见过呢?
门童已经将车取了回来,老管家接过钥匙,扶着李墨凡坐到后面,然后进去驾驶位发动车子往李宅的方向开。
李家在近郊一处别墅区,住的都是些名人富豪,环境清幽,不似内城喧闹,很适合忙碌一天的人享受安静。紧邻别墅区还有个名仁会所,游泳池,健身房,高尔夫练习馆等娱乐设施一应俱全,还有中西餐厅,咖啡馆等社交场所,几乎是为了别墅区内的人服务。
别墅区内又分东西南北四区,李家家大业大,五世同堂,子子孙孙住在一起,家族人群庞大,买下整个东区作为家族地。
若非何瑞风的公司在锦江区,她的事又很急,李墨凡是不愿意跑这么远到这个地方,她性子喜静,不然也不会在家族许多人受不了幽静的近郊别墅找借口出去住的时候,还留在那里。
但是现在看来,她今天是无功而返,不过何瑞风是不是同意解除婚约都没有什么影响,自己已经决定的事,别人的意见不重要。
她的决定很突然,也难怪何瑞风不理解,甚至怒气冲冲的不愿意,只是让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更何况去跟别人解释。
李墨凡朝后依着,细白的手指抚着眉心,一下一下的轻揉,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素雅长裙衬的她好似一株盛开的兰花,静生空谷,超脱绝俗。乌黑的眼里清浅浮着流光,薄薄一层,恍若水波摇曳。
她并不反感何瑞风,他彬彬有礼,人也沉稳,对待李家族亲礼貌周到,是个英俊优秀的男人,订婚之前她从来没有什么不愿意的情绪,家人也是询问过她的意见才决定,更不是商业上的联姻,所以这一切才能顺利进行。
只不过从那天她去清心阁还愿以后,就发生了变化,她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最近心里慌乱的厉害,每次面对何瑞风都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到现在,甚至见也不愿见他,那个时候,她觉着,仿佛有些莫名的悲痛,在心口肆意冲撞,沉沉的压着她喘不过气。
半月后的婚礼,看样子,她是结不下去。
老管家从后视镜小心的观察她的脸色,虽然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从来都很好,也忍不住去担心,他在李家二十多年,李家待他不薄,大小姐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比他的子女还要亲近几分,不过大小姐自己心里有主意,他是不好去说什么。
“大小姐,杨叔知道你的心思,听杨叔一句劝,婚姻大事关系一辈子的幸福,何先生人品不错,又向来没有乱事,这在世家子弟里那是很少的,既然老爷太太同意,您也满意,再思量思量,可能只是短时间的不适应而已。”
“杨叔。”李墨凡叹道:“关于这件事我无法跟你解释,说了你也没办法理解,结婚我是不能去了,其他的问题,等我想明白了,会给爸一个交代。”
“婚姻旁人说的再多,到最后也得大小姐自己决定,想来老爷也会尊重大小姐的意见。”老管家问:“您是直接回去休息?还是去见老爷?”
李墨凡想了想,“直接回去。”她顿了顿说:“杨叔,你有没有见到瑞风同谁打招呼?”
何瑞和慕颜夕说话的地方离着门不是很远,时间也不短,而杨叔一直都在,应该会有注意到。
“大小姐是说跟何先生说话的那位小姐?”老管家试探性的说。
李墨凡应了声,“我觉得那位小姐很眼熟,她刚才帮过我,我不想欠她人情,烦劳杨叔替我查一查,这位小姐是谁。”
老管家笑道:“大小姐放心,我会尽快给您答复,其实我也觉着那位小姐很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人老了,越来越不中用。”
李墨凡低眉浅笑,清丽无方,“哪里,杨叔身体还很强健,一点都看不出年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过四十。”
老管家道:“大小姐太会说话,杨叔一把年纪知道自己什么样,就不拆穿你了。”
李墨凡抿唇,眉眼弯弯,气氛倒是轻松不少,不似刚才,沉闷压抑的很。
车子驶进东区,绕过前庭,将李墨凡送到她独居那处别墅,在家族地的都是老一辈人,似李墨凡这辈年轻些的后辈,浮躁跳脱,受不住这里的安静纷纷找借口出去,偌大的别墅区便显得有些空旷。
李墨凡遣退别墅里的佣人,去到浴室。
温热的水流让她烦乱的心思有些安宁下来,热气蒸腾弥漫,修长纤细的身体隐在浓郁的水雾中,肌骨精致白皙,似美玉温润,勾成一幅清雅脱尘的美人图。
最近几日总觉疲乏,她也没有多想,洗完澡,吹干头发就躺在床上休息。
闭上眼,身心舒展,整个人好似空空荡荡,不知怎么,就想起给她解围的那个女人来,容貌妖气霏靡,长的就不像什么好女人,倒和那些勾三搭四,招蜂引蝶之类的词能沾的上。
可她会感到安心和沉稳,这些在家里都很久没有的感受,很奇怪的,会是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带给她。
或者,也不能说是没见过,大概是在清心阁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女人手腕上轻盈缠绕的玉珠,她记的深刻。
时间缓慢流淌,近郊的别墅区更显静谧,这里的草木也随着时节慢慢变化,衍成一轮又一轮无休止的枯荣,永无止境。新落的叶子,在天不亮的时候,就会被园林者清扫干净,好似季节永远只会停留在那些树木上,而不是贯穿其中的人。
许多许多人,都在想方设法的,推延时光的流转,到来,但是,到最后,不变的,不过是容貌,身体,心灵,其实都已经随着时间的经过,变得腐朽颓然。
还有很多人,身心依旧,却面目全非。
凌晨三点,李墨凡惊醒,房间里昏昏暗暗的,唯有窗外高悬的月照拂着浅薄的光亮,雾蒙蒙一层,轻纱漫卷,柔柔的洒下。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沉到险些醒不来的梦,梦中她好像见到令她极为惊恐的事,醒转过来兀自喘息不定,只是等她去回想,却想不起来到底梦到了些什么。
李墨凡手脚冰凉,蜷缩着身体,惊魂未定,起身下床,倒了杯水,微凉的水入口流淌,那种惊悚感才慢慢消散了去,抽出张纸巾擦拭尽额上薄汗。
沙沙沙……
李墨凡骤然转身,因着房间内太过安静,所以这类似摩擦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挪动,低低的挨着地面,离着她的房间,很近。
静下心去听,沙沙声却又不见了,等了许久都没有再传来,惹的李墨凡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沙沙沙……
离的更近,她的卧室在一楼,这声音,听起来没有多远,好像,好像就在她的窗外,此刻,月光轻薄浮着的明镜窗子,摇晃着一道虚影。
剧烈的颤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碎掉。
李墨凡浑身僵硬,直挺挺的没有动作,她深吸进口气,将心底涌上来的恐惧压下去,一步步靠近虚影所在的窗户。
沙沙沙……
近了,又近了,就在眼前。
恐惧肆无忌惮的漫上心,李墨凡几乎要压制不住,她伸过去的手都在颤着,月芒轻然碎裂,斑斑驳驳,指尖挨到冰凉的窗子,定了定神,李墨凡抿唇,狠狠一把推开。
外面寂静无声,李墨凡突然捂住嘴,惊恐的退后几步,目光直直落在窗外不断隆起的黑影上,黑影转变的很快,逐渐成了一个人的形状,她借着月光看清楚,是个人的外形,只不过头发太长挡着脸,看不到是什么样子。
李墨凡轻轻的呼出口气,她仿佛能听见沉闷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越来越快。
突然,她僵着身体,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人’,惊呼道:“小姑?!”
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中回荡,远远的散开来,似漾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这‘人’缓缓抬头,遮挡的头发滑落两旁,李墨凡惊骇中又疑惑不解,小姑她,在她十岁的时候就远嫁海外了,已经许多年没有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窗外?
是她熟识的模样,就是那个远嫁海外的小姑。
‘人’狠狠的摇晃了下,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李墨凡,手臂颤抖的很厉害,仿佛不受控制般,朝她伸过去,再伸过去。
细长的手光秃秃,手指已经不见了,露出五个血淋淋的残破伤口,不断往下滴血,一滴一滴。
惨白的一张脸,眼睛深深陷进去,已是瘦的脱了形,嘴唇却红红的,似鲜血一般的艳色。
唇边挂着半截指骨,灰白森然。
‘人’缓慢的嚼了嚼,响起碎裂的咔嚓声,轻轻细细。
李墨凡已是没有反应,僵的动也动不了,勉强退后一步,却一下子跌在地上,她眼看着‘人’要靠近她,残缺的手掌攀在窗户上,按出个鲜红鲜红的手印。
她颤抖着喊:“小姑……”
那‘人’停着,头慢慢歪向一侧,恍惚间,它似是流下泪来,在干涩的脸上流淌如溪,深陷的眼里悲伤惨烈,深重的绝望,弥漫开来,铺天盖地,蓦地一声尖吼,它咕噜噜滚倒,片刻间消失不见。
尖叫里混杂一句言语,模糊不清,却分毫不差的传进来。
这是我们的宿命,属于罪人的命运,逃脱不了。
李墨凡极度惊恐,她已经没有想法,也做不出什么动作,就这么倒在地上,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传来许多人声,
她意识的最后一刻,就是有人破门而入的那个时候。
可是,她已经看不清进来的人,是谁。
夜色浓浓,窗上手印鲜红,残缺了半个手掌。
作者有话要说:十点半二更,姑娘们,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