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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的雾霭,低压的笼罩深林,树木笔直粗壮,仿佛极力的向上伸展逃离,间或响彻几声野兽嘶吼鸣叫,在雾中翻涌沉浮。
一只雪白的小狐狸行走在林间,踏过经年积淀的枯枝腐叶,穿梭游荡。
狐狸似是很谨慎,狭长的眼眸骨碌碌转着,不时看向四周,浓雾遮天蔽日,一步之遥便是什么都看不清,可小狐狸像是已经熟悉这个地方,不被雾气所影响。
脊背暗金流线恍若水痕,轻轻的婉转流动,两侧罕见的生长着羽翼,服帖的收紧在背,在行走中有些细微的摇晃。
狐狸突然停下,浑身猛地抖了抖,却没有退去,紧紧的盯着前方的雾霭。
“小杂种,你还真机灵。”雾霭被凭空撕开,高高大大的影子越来越明显,一步步走近,这是一只还未完全修成人身的狼妖,人立而起,半个人身,四肢都还是宽厚的狼足利爪,身后垂着条相较其它狼妖短了许多的尾巴。
周围慢慢围过许多狼来,将狐狸堵在里面,除了飞天遁地决计讨不了。
狼妖嘶哑的嘿嘿笑几声,“小杂种,你不是很能跑,逮了几次居然都让你跑了,这次再跑啊。”
狐狸又抖了下,身体绷紧,暗金水痕恍如流动的更急,狭长眼眸微微泛红,蓦地一直狼腾身而起,扑到狐狸身后,张嘴就是一口,狠力咬在它后腿上。
小狐狸嘶鸣一声,额上赤红火焰纹痕绽放,咬着它的狼立时烧成一团,灼热炽烈的火焰中传来阵阵惨嚎,不多时烧成灰烬,牙齿骨骼尽数化去,潮湿的雾气中,很快凝成一团团。
狼妖尖牙利嘴,幽绿的眼睛盯着狐狸,那些狼只是围着她,不退后,也不进攻,就这般僵持对峙。
过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小狐狸紧绷的身体好似软了些,挺直的脊背仿佛无力支撑那般摇摇欲坠,不小心退了一步,惹的狼妖沉沉阴笑。
“杂种,上了你一次当,你以为我还会栽第二次?!我那个咬你的手下,牙上涂抹了眩雾草的汁液,那东西三百年的妖的抵挡不了,何况你一个不足百年的杂种!你当你还能再跑?!迷障深林不会有血脉不纯的妖!你只能当我的腹中食!”
小狐狸呲牙相对,可浑身的绵软感似海浪翻涌,一潮一潮,直让它连站都站不稳,眼看着狼妖走近它却无法地方,狼妖锋利的爪尖抓进它的羽翼,鲜红的血液低落,划出道道无法消退的痕迹,染透它的翎羽,和洁白皮毛。
雾霭浓郁的迷障深林,寂寥而安静,长久长久中,好似荒无人烟的死地。
狼妖露出满口利牙,狰狞凶恶,爪子扣住小狐狸脊背那双羽翼,缓慢轻柔地,撕开。狐狸凭空掉落,狠狠摔在地上,再也动弹不了,颤了几下,似要站起来,却仍是瘫软回去。
原是光洁鲜亮的羽翼立时暗淡,狼妖随后扔在狐狸面前,“杂种不配做我的盘中餐,你被吞了之前,还是要先做回一直狐狸,你说是不是,杂种?”
狐狸眼眸红透,恨意浓烈犹如实质,额上火焰纹痕妖艳欲滴,鲜血从长长的伤处流淌而下,蜿蜒如溪,血色长河。
天地更加黯淡,仿佛茫然的白雾逐渐低沉飘落,那赤红,那鲜血,那扯断的双翼,残缺的身躯,变成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恍惚间轰然雷响,山林中起风,呼啸凌烈,吹拂着凝聚稠密的雾气,树顶枝叶凌乱挥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林内雾气缭绕,寂静一片。
小狐狸身上骤然迸发出赤红光芒,混合着地上绵延的血色,越来越亮,光影中小小的狐狸慢慢变幻,凝成一个□□岁的小姑娘,不着寸缕,安静的俯趴在地上,细腻的脊背两道深刻伤痕。
枯枝腐叶之间,莹白如玉。
迷障深林无人敢进,并非其中妖物有多诡秘厉害,而是雾瘴看似寻常,不过令人昏迷,但中瘴者三日之内脏腑破败,全身溃烂药石无医,更能引致方圆十里内的毒虫寻来,将中瘴者侵蚀的干干净净,而仅剩的骨头架子,密密的尽是细小的黑点。
瘴气不知何故,对妖物稀松平常,是以大多未成形的妖物躲避卫道者杀戮来此修行,而狼妖看似凶恶,但道行也不过两百余年。
狼妖怔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下,一时没有动作,这狐狸虽未修成人身,却出生已是三尾,这就是三百年的修为,它自己的道行也高不了多少,可以说并无多少胜算,不过不知为何,狐狸身具三百年先天修为,竟化不成人身,不成人身便是兽,论它修为再高,道行再深,也是斗不过它一个半人的狼妖。
狐妖相较其它妖类本就更加聪慧,上古妖神九尾天狐叱咤蛮荒之地,所向披靡,其血脉神性天资,都是它们这些妖所不及,只是未化形时较为孱弱,才可任意欺辱。
如今没了羽翼,居然让它化形了?!
浓雾骤然分离,退向两旁,好似利刃横贯其中,生生将雾霭劈散开来,空寂的地方,她容貌绝美倾世,以勾描银纹翎羽的面具遮挡,似笑非笑,望着那些不入流的妖物。
它们甚至称不得妖,没有妖丹,也不能化作人形。
狼妖一声厉喝刚要出口就见她沁凉的眼眸看过来,深邃如万年寒潭,冰封肆虐,让它立时将声音憋回去,震的胸腔生疼。
“你是谁?!”
她默然静谧,乌黑的眼眸望向光裸的狐妖,澄黑犹如潭水,凝聚万千,衣袍在山风中轻轻扬起,浓雾在她衣袍上浮着一层潮润。
狼妖见她不答话,迷障深林中自己一向横行,不由的怒吼:“你这杂碎来此作甚?!是要救这只小杂种吗?!”
色厉内荏的吼声轻易就被雾气拂散。
群狼倒退一步,抖的不可抑制,甚至前面几只狼身体都瘫软在地,只见适才还耀武扬威撕扯开狐狸羽翼的狼妖,片刻间骨肉分离,肉片薄如蝉翼,透着浅薄的白光,一叠叠的铺展在地上,随后,就是张狼皮空悠的掉落。
没有声音,却好像重重的砸在群狼身体上,压的它们动弹不得。
山林中,狼群纷飞如雨,一声惨嚎不闻尽数死绝,落下去的皮毛铺着,柔软而血腥,空气中,雾霭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腥味,似突然而生的浓雾,混合在一起,慢慢沉淀。
她在那许多性命的残杀中,美的偏执,美的倾世,天地之间,整个凡尘俗世,再无一人及得上。
□□岁形貌的女子张张嘴,虚弱的看她,低下头,垂眸,说不出话,纤弱的身体骨骼分明,扶着粗糙的树干摇摇晃晃的直起来。
“我姓乌,唤做见尘。”她声音清冽,没有半分温度,唇边浅笑,更近冰冷,“从南疆来,狐,你可愿随我?”
女童似乎正欲摇头,突然看见狼妖的眼珠子慢慢的转了圈,狠狠的盯住自己,含着疯狂的毒怨,宛如利剑般刺向她。
它、它竟还活着?!
女童身颤了下,抬头看向鸦神,雾霭朦胧中,她好似经年久远的岁月中,一直这般似笑非笑,俯览天下,残忍而强盛。
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她点了点头,撑着肩膀,不让背上的伤痕裂开更大,踏过那些铺散的狼皮,碎落的血肉,星点血痕沾上细腻白皙的足踝,恍若盛放的罂粟。
鸦神轻缓的伸出手,细白修长,如同极品的美玉,女童个子很小,有些够不到,勉强的握住,却扯到背后的狭长伤痕,疼的她抿唇,乌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鸦神。
鸦神褪□上翎羽黑袍,遮住女童光裸的身体,“狐,你有名字么?”
女童歪着头想想,像是有些不明白她口中所说名字是什么,鸦神眸色更深,面具下的薄唇下颚精致绝美,“狐身凤格,呵,你姓慕,唤作颜夕,莫忘了。”
鸦神牵着她,浓雾在她面前迫切的散开,退离的干净,忽而听到身旁微微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乌,见,尘。”
鸦神低头,女童澄澈的眸中映透她勾描银纹翎羽的面具,和她一身的血腥狠厉,不似深林之外的那些人,见到她噤若寒蝉,连话都说不完全,更无人敢去靠近。
“你该称我尊上。”
女童眼睛更亮,微微弯着些,稚嫩的脸透着几分狡黠,重复一遍,“乌见尘。”
鸦神不再看她,女童跟着她亦步亦趋,走的有些艰难。
浓雾复又融合在一起,两个人消失不见,连那只剩头颅却未死的狼妖,一地的皮毛,都在重重雾气遮挡掩盖。
深林外百余身穿黑袍的九瑶族人守候许久,凡靠近迷障深林的人一律被他们处理掉,无波无澜,不带感情,没有温度。
恍惚就是一瞬间的事,鸦神重新出现在迷障深林边缘。
日光炽烈,让人有些燥热难耐,唯有她身周空气冰冷,宛如深秋时节的寒风,黑袍张扬放肆,轻微飞扬。
九瑶族人躬身行礼,“尊上。”他们就像没有看到那个□□岁的女童,也不曾有人去注意她。
山势还算高,可以看到远处已经变成县城的村落,城外散落十几户人家,良田肥沃,还有牛羊散放在其他青草茂盛的地方,家中圈养许多家禽。
一切的一切,平凡而安稳。
鸦神轻飘一句言语,“屠城。”
所有人尽皆躬身,低沉的应着,“是,尊上。”随之五个族人下山,分散到那些有人的地方,其中两个赶往小城,行进快的不可思议。
他们早已习惯,尊上的杀戮,随性,对着九瑶,对着南疆,对着世间的所有人。
对着整个凡世。
女童还不甚明白她为那个小城带去什么,只紧紧抓着鸦神的手,宽大的黑袍将她光裸的身体遮盖在里面,行走中,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鸦神垂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只见在她额间火焰纹痕上点了下,转而有道赤红光芒浮在黑色翎羽上飞射向迷障深林。
翎羽轰然间剧烈燃烧,映的此地温度更高,像是将土地都要灼烧干净,在翎羽燃尽时,火焰已经落入迷障深林中。
一瞬间,漫山遍野的山林迷雾陷入火海之中,潮湿的树木浓烟滚滚,火焰中噼啪作响,雾霭小消散的更快,焦黑的土地一点点扩大,雾气紧紧缩回,火势凶猛,连着周围几座山都开始燃烧。
直到迷障深林最中的地方,有株粗大的树,枝繁叶茂,树身裂开许许多多细长的缝隙,白雾就从其中不断的散出来。
鸦神,漫天火光中,像是温不暖,化不开的寒潭。
转身,离开。
远处再没有人烟渲开,无一人能够逃离。
大火熊熊燃烧,映着县城死气沉沉。
数月之后,九瑶,无字殿。
仍是敞开的厚重殿门,沉沉黑暗,只是地上跪着几个九瑶族人,他们面前,轮回碑的旁边,有只毛色雪白的成年狐狸团着,像是昏睡,脊背暗金流线,宛若水痕。
其中一人道:“禀尊上,迷障深林焚尽前夕,释出浓雾的那颗树地,九尾天狐奔逃而出,但久不可支,属下将其带来进献尊上。”
殿中仿佛空无一人,良久,有话语传来。
“投入虿荒殿,炼万毒血狐。”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开心就想进厨房做饭……味道还比平常的好,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