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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深处,鬼门关前。
两旁石柱列着凶神恶煞的十八座黑甲鬼王,陶土烧制,面目各不相同,许是此地阴冷无风的缘故,保存的很是完好。
高昭然将十八座黑甲鬼王连看带摸的翻了个遍,疑道:“妖精,你真的已经猜到这里变成这样的原因了?”
慕颜夕轻描淡写,“不知道。”
高昭然瞥着她,脸上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我说妖精,你得说了多少谎才能练的这么炉火纯青?”
“很多很多。”慕颜夕淡道,“怎么,你想学?我可以大方的教教你,不收学费。”
高昭然摆摆手,“不必了,在我眼里只有活人和死人,活人跟我牵扯不多,死人,那更用不上。”
“真的不学?”慕颜夕循循善诱。
高昭然赶紧逃开她,就跟见着洪水猛兽一样,转而瞧向十八座黑甲鬼王,“妖精,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又何必非要冒险呢,莫非这里有什么旷世奇珍?”
慕颜夕探过手去,握住萧墨染的手腕,“有没有奇珍我不知道,可是这里,有一个我们必须要救的人。”
高昭然想了想,心下明了,“那个消失不见的小丫头?”
“她是墨染的师妹,却给鬼物操纵。”慕颜夕轻笑道,“墨染和她情谊深厚,是一定会去救她,媳妇孤身犯险,我自是得伴随左右,不然有个闪失,我可不想守寡。”
萧墨染的手颤了下,看着她腰间透红的绷带,心里泛着阵阵寒意,鬼是没有形体的,要造成那种五指伤痕,只有人才可以,而那时和慕颜夕一起的人,就是清荷。
清荷……
高昭然点点头,墨色眼珠转了转,“你在廊道里说谎,大概是不想要我们再进来的吧?我们不来,你应该也是死不了,你是不是觉着自己的鬼面术解不了的话,就自己去救那小丫头出来?”
慕颜夕低垂视线,没说话,这人真是讨厌,戳穿别人十恶不赦!
萧墨染反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澄黑的眼眸看了她一眼,转瞬又错开去。
高昭然穿过石牌楼,很容易就看到后面已经没了路,距着石牌楼两米左右,是整面结实的岩壁,开凿的石茬都很光滑平整,扬着手电凑近照了照,岩壁和两边岩石连做一体,就像凭空凿出这么个石牌楼,多余的物件一概没有,更是寻不到什么机关暗门。
她转身返回,手电突然黑了一下,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妖精,你说的那个小丫头,真的进这里面了?可是这都是石头根本没路,你可别说你会穿墙,能这么平白的就进去。”
她转了回来,朝着鬼门关旁的黑甲鬼王绕了几圈,“啧啧,凿了这么空旷的山腹,就为建这个鬼地方,再养颗阴森的鬼树?你们祖先还真是奇怪。”
“这都是人的贪念*,鬼门关里的鬼城,也有王者。”慕颜夕走到牌楼下,仰头看着那三个大字,“他们生时享尽荣华富贵,死了,也希望可以将生前的享受继续带到地府,或是穷奢极欲,陪葬奇珍异宝,或是建成地下宫廷,自封地府鬼王,动辄逼迫几十万平民去建造王陵,哪管寻常人的贫困生死,却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人盗墓。”
既能建了这一座鬼门关,其财力物力不可能有所不及,断然不会只有这石牌楼,该是有些别的才对,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高昭然挑眉,“这些财宝也是他们从别的地方掠夺而来,被盗了还回去也很正常,妖精,你悄悄告诉我,挖了几个坟头?”
“我?”慕颜夕轻笑,“我既不愁吃穿用度,何必还要去冒那些风险,说不定哪一回阴沟里翻船,死了倒不要紧,丢了我的人,那才最是不好。”
其实说白了,古今盗墓都是缺钱,或是战时军饷短缺,或是家族平困穷苦,那些帝王墓葬,诸侯陵寝,既陪葬丰厚,怎会不防着后人贪念,更是设下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危,宝物拿的再多,没命享用还是一样。
慕颜夕不缺钱,自是不用脏兮兮的下地摸宝。
“道长,清心阁有这么个地方,你们真是谁都不知道?也没有人留下相应的记载?一点线索都没有?”
高昭然疑道:“需要镇守的地方,不是记载的越详细越好吗?就算没有,可你们清心阁守在这地方这么多年,竟然连什么时候进了这么多和尚都不知道?”
萧墨染摇摇头,“门中的确未有丝毫线索可寻,若非师傅言说,我也不曾知晓还有这个地方,此处缘由,虽并非是道听途说,却也不过简单几句话而已,怕是这几句话,也是不尽不详。”
“正是如此。”慕颜夕道,“古往今来,居心叵测的人数不胜数,记载太多过于详细,清心阁大派传承弟子极众,人多口杂,难免透漏风声,给人知道了,再寻到那些记载,进入这里岂非易如反掌,要是我的话,不管做了什么,看见什么,都一字不提,简单几句警示足够。”
高昭然无奈道,“那我们要怎么进去?”
慕颜夕挑眉,容貌妖娆越盛,“走进去。”她被带到这里时已是人事不省,怎会知道如何进去。
高昭然:“……”
她抄起一块石头就朝慕颜夕砸过去,恨恨道:“我还想躺着进去。”
慕颜夕敏捷的侧身闪过,“我没意见。”顿了顿,嫌弃的看她一眼,“真粗鲁。”
高昭然:“……”
萧墨染安静的走到黑甲鬼王前,右手覆了片刻,然后越过石牌楼,朝着整面岩壁,抬起手,缓缓的按了上去,只见白皙的手掌轻轻的按在石头上,穿过石头,伸进了岩壁中。
直到没入一半手臂才停下来,她眼眸微沉,顿了片刻,慢慢的伸出左手,这次却透不过去。
高昭然脸上满是惊讶,急着过去也将手伸过去,同样,穿透了看似沉重严密的石壁,没有丝毫阻隔,接着她又伸进另一只手,居然也进去了。
接着她整个人朝向里面,可下一秒就狠狠的撞在了岩壁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有手能进?”高昭然阴沉着脸,不相信的再次伸手,还是可以透过,但人就不行。
萧墨染眼底波澜不惊,淡道:“适才你转身,光色消失,非是手电出了问题,而是你转身时不怎注意,却让手电穿过岩壁,而你不曾接触异物,只不过挨着黑甲鬼王,我便有此猜想,你我看见的岩石巨壁,或可并不存在。”
慕颜夕弯着唇,仿佛想到什么,似笑非笑,“这是鬼门关,自是只有鬼,才进得去。”
说罢,她走到一座黑甲鬼王旁,抬腿狠踹,咔嚓一声脆响,黑甲鬼王外头的陶土就给踹碎了,露出一截赤红描金绣线的袈裟。
接着几下将剩下的陶土拆开,赫然见到里面封着个已经干枯的和尚。
灰蒙蒙的尸骸,双手合实,月白长袍外披着描绣金线的袈裟,落了一层灰土在上面,合实的手掌间挂着串佛珠。
这串佛珠和平常的大不相同,触手冰凉,好似越来越冷,黑黢黢的颜色,摸着倒是很光滑。
慕颜夕摘下那串佛珠拿在手上,径自走到岩壁前,直接探进去半个身子,然后回身将佛珠抛给高昭然,再去杂碎另外的黑甲鬼王,果然,里面都封着一个和尚,手掌上挂着佛珠。
她将其中一串佛珠握在手心,待温的暖了些,才递给萧墨染。
萧墨染接过佛珠,眼眸清澈如溪,仿佛有清浅的温意浮着。
高昭然将佛珠戴在手腕上,过了片刻却整个人都开始发冷,不得已又摘了下来,“这佛珠……”
慕颜夕轻描淡写的说:“这是阴司鬼木所造,传闻阴司鬼木生长在地府黄泉路尽头的忘川河岸,,忘川河水血黄,里面尽是不可投胎的孤魂野鬼,腥风扑面,阴司鬼木以忘川河水为养,吸尽鬼气阴邪,是天下致阴的物件,这东西,可不好找。”
她捏着手中的佛珠转了圈,“若我的猜测不错,那十八黑甲鬼王,和这鬼门关石牌楼,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姑且不论其中的僧人遗骸,单论凿这处山腹,也定会有大量的石料,完全可以就地取材,而十八黑甲鬼王却是陶俑,若是出自一人之手,何必这般大费周章,黑甲鬼王在鬼门关外,有守门之意,而陶俑经烈火焚烧,炎阳炽烈,再加上这极阴的阴司鬼木佛珠,却是为了让里面的鬼出不来。”
萧墨染描摹着佛珠,大小均匀的珠子上传来阵阵冷意,也没有木头那种细细的纹路,“带着此物或许对我们有所助益,但佛珠至阴,佩戴过长,对人体终是不好,高施主酌情思量,万不可勉力施为。”
高昭然应了声,忍着凉意缠在了手腕上。
慕颜夕悄然牵过萧墨染,青翠玉珠被她体温酝的暖了,挨着她,“走吧。”
萧墨染轻轻点了下,随着她走向岩壁。
高昭然紧随其后。
岩壁恍若无物,轻易的就能穿越而过,仿佛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道屏障,到了一处更为广阔的地方,漆黑暗淡,唯有浅薄的手电光芒摇曳,似风中孤灯。
三人在这般旷大的之地,如同微渺的尘埃。
黑石铺地,整齐光洁,似是经过千百年,都没有灰土留下,手电的白光在沉沉的黑暗中显得极为突兀。
空无一物的场地突然接连亮起幽绿的影子,轻微的摇晃摇晃,不过片刻功夫,已是密密的布满了。
慕颜夕压下几人的手电,关上,没了白光映衬,幽绿的虚影越发明显。
那一个个幽绿的光影,竟是人的形体,穿着古时兵士铠甲,执长戟静默浮动,闭着眼,仿佛安静沉睡。
远处显出座雄伟的大殿,却在众多的阴魂之下映的十分诡异。
殿前右首有座平台,台高一丈,落着十围古镜,向东悬挂,上横七个古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萧墨染抿着唇,眸色清亮,整个人安静的丝毫声响都没有,连呼吸都放的极轻。
慕颜夕和高昭然对视一眼,瞧见彼此明显的沉重之色。
这下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