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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药味夹杂着淡淡铁锈般的血腥气飘散了满屋,黛色的青瓦上也因此染上了一层腥臭的阴沉。
红色纱帐后面,时断时续的呻-吟声如断了一根弦的二胡,丝丝缕缕的泣诉欲断又连。
哀怨。苍凉。
红色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脸色焦慌的女子走了进来。
“小姐,您好点了吗?”冬林忧心忡忡的看向锦被下脸色苍白的顾青琼鞅。
顾青琼见她进来,凄楚的神色带了一抹紧张,紧紧抓住她的手一叠声的问,“王爷的寿辰墨公子去了吗?可有什么事发生?顾青橙那个贱女人是不是一见到他就贴了上去?”
冬林见顾青琼脸色因为恼恨显出几分扭曲,忙安抚道,“小姐莫急,王爷的寿辰,墨公子是他的侄子当然会去,不过,墨公子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进了王府没多久就离开了,寿宴都没有参加。”
“这么说顾青橙还有其他那些贱女人没有机会勾引他了?”顾青琼眼中闪过惊喜旎。
“应该是的。”冬林点头。
顾青琼傻呵呵的笑了一会,又蓦地紧绷了脸,“墨公子有什么大事,连王爷的寿宴都顾不上参加?”
冬林目光闪了闪,垂头低声回道,“奴婢……不知。”
“说。”顾青琼语气冷厉的喝了一声,冬林目光中的躲避她岂会看不出来。
冬林被顾青琼阴冷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颤声说道,“小姐,奴婢也只是听别人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快说。”顾青琼恼怒的大吼,直觉冬林的话必定不是让她高兴的事。
冬林咽了咽嗓子,嗫嚅着唇瓣开口,“奴婢听说墨公子在城郊的一处别院里养了一个从妓院里买回来的女人,悉心照顾了她数月,而且……”
“而且什么?”顾青琼双眼中的血丝渐渐扩大,仿佛要冲爆里面的微细血管,将整张脸蒙上了一层嗜血般的残忍。
冬林吓的呼吸都停了,一口气在喉咙里盘旋往复,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而且,别院里最近好像在布置什么喜事,大家都传是墨公子要娶那个女子过门。”
“不!”顾青琼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凄厉怖人的声音令人惊心。
…☆…
翌日。
一大清早,顾青弱便被院子里的动静给吵醒了。
顾青弱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纳闷,这么大的动静蔓菁和蔓林怎么没有过来。
她皱着眉竖起耳朵听了片刻,越发觉得不对劲,忙起身下床,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正准备去开门,不料,房门被一股大力推开,将她撞的后退了好几步。
顾青弱晶瞳冷凝,粉唇凉凉勾起,“大姐?这一大早的,大姐有事吗?”
顾青薇鼻子哼了一声,倨傲的小脸上绽放一抹森冷笑意,“顾青弱,你犯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还能睡得着?衙门的高大人,还有颜老爷都在外面等着你呢?我只是奉命喊你出去而已!”
衙门?颜文豪?
顾青弱挑了挑眉,她竟差点忘了,昨日可是颜照坤断气的日子。
从容一笑,“如此,还真是有劳大姐了,妹妹我这就随你出去。”
顾青薇自进门便一直紧紧盯着她的一颦一笑,预想着会出现在她脸上的惊慌失措,尖声反驳……等等,无奈全部落了空。
不禁心中气愤难平。
凭什么她到现在还如此镇定,难道真以为世子这次还能来救她么?!
那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这次他们计划的如此周详,唯恐惊动了王府的人,等到顾青弱进了衙门,墨御白就算是想救她也来不及了。
顾青弱淡淡的凝着她的表情变换,已对她的心思猜透了七八分。
待到了院子里,看到蔓菁和蔓林两人被几个衙役拿刀驾到脖子上时,便更笃定了顾青薇和颜文豪联手串通了衙门的人要将她置于死地。
昨日她只顾着和墨御白那个贱人生气,回来后吃完饭便上床休息了,还真是没有作任何应对之策。
既然他们如此心急,又三方联手,且颜文豪就颜照坤一根独苗,只怕这次不好脱身了。
不过,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父亲,一大早的将清晖苑围的水泄不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围剿的呢。”顾青弱在距众人十几步远的距离站定。
冷眼笑看着顾府几位身份尊贵之人,衙门的官员高年,以及颜文豪。
“大胆恶女,你害了我坤儿的性命,却丝毫悔过之心都没有,顾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坤儿可是我们颜家唯一的血脉呐……”
颜文豪说着便老泪纵横,痛不欲生起来。
顾明达知道颜文豪向来溺爱颜照坤,也不知道如何向他交代,如今又惹上了官府之人,便越发对顾青弱恼恨起来。
“不肖女,说,照坤是不是你害死的?”
顾青弱见他劈头盖脸的就将怒火洒到自己身上,不由好笑的摇头。
顾明达一愣,随即便怒不可遏,骂道,“你笑什么?”
“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颜文豪才是您亲生的呢。女儿昨日遭人暗杀,幸亏有世子相救才得以脱险,您却连问一声都懒得问,现在颜文豪带着衙门的人来拿女儿,您又恨不得让我马上俯首认罪,天下间还有您这样的父亲,真是闻所未闻,我除了笑倒真不知该如何对着您这张脸了。”
顾明达手指颤抖的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老爷,她说的自己被暗杀的地点和照坤出事的地点一模一样,时间又刚好吻合,肯定是她对照坤痛下的杀手。”大夫人眼神阴毒的道。
颜文豪哀嚎了一会,抹了抹老眼上的泪,咬牙切齿的扫了顾青弱一眼,对顾明达痛心疾首的哭诉,“顾兄,顾青弱对坤儿下杀手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在锦绣楼坤儿便中了她的毒,要不是保和堂的山大王,坤儿早就被她害了,只是没想到这次还是……”说着说着,便又颤抖着垂老身躯痛哭起来。
“是啊,父亲,咱们与颜家世代交好,妹妹害的颜家无后,您即便于心不忍,也不能为她罔顾法度,更何况,您看看,妹妹她是个什么态度,竟然对父亲您也这么大逆不道。”顾青薇趁热打铁的劝道。
顾青弱勾着舒缓的笑意,从容的看着他们几人给她盖棺定论,将自己说成是十恶不赦的蛇心毒妇。
并不辩论一句。
因为辩驳也没有用。
待听得烦了,便懒洋洋的道,“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这就随高大人去衙门走一趟。”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一愣。
顾青弱不理他们的反应,嗤笑一声,指了指还被按跪在地上的蔓菁和蔓林,对高年道,“高大人,您可是青天大老爷,她们都是不懂事的小丫头,颜老爷告的是我,与她们两个无关,让您的手下将她们放了吧。”
“小姐,不可。”
“小姐,不要上当。”
蔓菁和蔓林急的脸色白如纸,心里慌惧不已。
顾青弱这一去,怕是……
顾青弱抬手打断二人的叫喊,“作为被告,我无论如何都要去的,与其听他们在这里废话,还不如早些去牢房里清静清静。”
众人听到她如此说,喉咙口的气忍不住又是一噎,堵的心口一阵不舒服。
高年眉梢动了动,他当官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镇定自若又好说话的犯人,况且还是一个女子。
虽然,他受了颜文豪不少好处,不得不帮他,但对顾青弱的态度还是减少了几分冷硬。
挥了挥手,让那几个衙役将二蔓放开,又命几人意思意思将顾青弱锁起来便带走了。
到了衙门,当然就得受审。
顾青弱神态从容的扛着枷锁走在两个衙役中间。
步伐不急不缓,神情似笑非笑,那模样,哪像是来受审的,高傲范直跟来坐堂审犯人的高年有的比了。
高年脸上颜色有些沉郁,不过,心中也难免赞她一句好气魄。
颜文豪站在一旁,则是一脸愤恨,目光似能将她千刀万剐般犀利阴狠。
顾青弱悠悠的瞅他一眼,“颜老爷,我这还没受刑呢,你就想把我吓死吗?”
“你——”颜文豪气的脸皮直抽抽。
突然“砰”的一声,惊堂木拍响,高年沉声喝道,“高堂之上不许忤逆,还不快快——”
只是,未等他说完下面的话,顾青弱便笑呵呵的将双膝一弯,端端正正,严严肃肃的跪到了地上。
还不忘指着吃惊瞪她的颜文豪,大喇喇的嘲讽道,“大人,虽然颜老爷一把老骨头了,但他只是一介奸商,也得跪吧。”
“你——”颜文豪再次被她气的浑身打颤。
高年尴尬的看了颜文豪一眼,在顾青弱明亮如星辰的眼睛盯视下,又碍于堂下众多衙役在,只得咳嗽一声,扬声道,“堂下之人,还不跪下。”
颜文豪不得不气哼哼的跪到了地上。
“顾青弱,颜文豪状告你谋害他的儿子颜照坤,将其杀死曝尸荒野,你可认罪?”
顾青弱立刻摇头,“民女无罪,为什么要认罪。”
颜文豪瞪眼,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敢说坤儿不是你杀的吗?”
顾青弱笑吟吟的扭头看他,“当然敢,你儿子又不是我杀的。”
“不许吵闹——”高年冷喝一声。
随即问顾青弱,“你昨日可去了城北的荒郊?”
“去了。”
“可遇到了颜照坤?”
“遇到了。”
“可与他发生了冲突?”
“发生了。颜照坤集结了几十个杀手要杀我。”
“你胡说!”颜文豪恶狠狠的插了进来。
顾青弱耸了耸肩,“不信你去王府问世子去,可是他将我从杀手手里救出来的。”
“世子?”惊呼的变成了高年。
顾青弱一瞧高年的脸色便知道,颜照坤并没有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高年,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能给自己拖延点时间了。
便说道,“世子当时只想救我,却不料颜照坤连他都不打算放过,所以才惹怒了世子,大人也知道刀剑无眼的,所以颜照坤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撞上了一把刀,嗝屁了。”
“你——”颜文豪舌头直打哆嗦,“你胡说八道,坤儿才不肯能谋害世子。”
顾青弱冷笑一声,抬头,目光不卑不亢的对上高年,“事情到底如何,高大人派人到王府问一问世子不就清楚了?”
颜文豪顿时慌了,冲着高年急忙打了个手势,高年脸色猛的一变,
顾青弱心底一沉,接着道,“昨日王爷大寿,我与世子才定了婚约,这是总所周知之事,高大人,您不妨去问问世子,我想他不会对自己未来的世子妃不闻不问的。”
这话是变相的威胁,希望墨御白和王府能让高年有所忌惮,不要只顾着颜文豪给他的那点好处,却惹怒真正的权贵,丢了乌纱帽和性命。
然而,她终究是想的太简单了。
高年沉吟了片刻,便又拍响了惊堂木,嗓音阴冷的道,“大胆刁民,竟敢胡言乱语,世子爷尊贵无比,岂是你一介草民可以攀附的,还不快快认罪,将所犯之罪如实招来。”
“……”这个转折实在有点大,顾青弱一时有些懵了。
心里不禁暗骂,墨御白也不过如此,名头好听却不中用,连个衙门的芝麻官也唬不住!
她怔愣的空当,高年却已经派人将刑具都抬了上来,面色阴戾的道,“来人,上刑,打到她招供为止。”
顾青弱目光霍然一跳,回过神来往后一看,妈呀,这……这钢鞭,钉板,尖叉,老虎凳……
真是吓死宝宝了!
顾青弱捂着狂跳的心脏,牙齿泛酸的高高举起双手,忙跌声叫道,“我认罪我认罪,颜照坤就是我杀的,一刀毙命,他找的那些杀手也是我一人杀掉的,我是绝世高手,所以弄死他们跟弄死一只苍蝇一样轻而易举……还有……还有……呃,没了……要画押吗?好,我画,快把证供拿来,我马上画……”
一霎,整个端严肃穆的大堂陷入一种诡异的冷凝。
众人暗暗抽气。
这女人,也太不禁吓了吧。
以往,也有禁不住的,但往往都是在尝过了一两种刑具之后才服的软。
这倒好,只看上一眼,就立马没骨头了。
…☆…
顾青弱四下打量着自己的牢房,便见到处都是腐臭的稻草,偶尔看见草下簌簌抖动,伴随着吱吱的老鼠叫声,墙角处灯台上油灯散发出昏黄的灯光,一面墙上挂着十几种刑具。
寒光森森。
顾青弱小心的吸了一口气,撇撇嘴,“靠!比电视上看到的牢房还不恐怖。”
“呵……”一声冷笑乍然在阴森的牢房里回荡起来。
顾青弱心尖跳了跳,转头往发声处看了过去。
“隔壁还有水牢,里面都是些吸人血的怪物,小姐若是嫌弃这里,倒是可以去那里当一回善人,将它们喂饱。”
出声之人站在通道的阶梯上,刀疤脸,吊梢眼,被昏暗的灯光一照,脸上的阴狠残厉之色越发令人心头发冷。
他身后两节台阶上,站着一个瘦高的黑影,墙壁遮住部分灯光,将他的脸掩映在了黑暗里。
只隐约露出膝盖以下的蓝色宝相花袍角和黑色官靴。
顾青弱慢条斯理的斜睨了那吊梢眼一眼,心忖,这些人应该品级较低的狱官了。
常年呆在阴暗地下面对各式人间罪恶,渐渐的心性也变得狠毒残虐起来。
她虽然没有接触这些东西,但身为特警的她又岂会完全不知监狱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别管你是三教九流,还是高级特工,总有些手段能将你折磨成一只乖顺的哈巴狗,要你招什么就得招什么,即便没有的,也能灌到你的脑子里,将那些当成是你亲手做过的。
顾青弱无辜的摊了摊手,“大人,我可是什么都招了,也签字画押了,就算是死罪也不用将我一个弱女子弄到那么瘆人的地方吧。”
“弱女子去了才好玩呢,那叫声可是令人回味无穷。”吊梢眼森然笑着,眼神似一条毒蛇似的盯着顾青弱纤细高挑的身子。
顾青弱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像有无数蚂蚁啃噬着肌肤,出口的话却越发温软勾人起来,“既然要送我上路,我乖乖配合就好了,何必那么费劲,又是开锁,又是换房间的,累着两位大人可就不好了。”
“你考虑的倒是周到。”吊梢眼冷嗤一声。
顾青弱呵呵笑了一声,“那是自然。”
吊梢眼看傻子一般看着她,嘴角邪挑,“可惜,有人非得要你不得好死,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无法违抗,不过你心里应该明白是何人所为,日后到了地下可不要将怨气撒到我们头上。”
顾青弱唇角笑意冷凝。
她如何不知,除了颜文豪,郑敏,顾青薇还会有谁?
可是,此刻她心底那刺骨的凛寒却不是为了那几人要对自己使的手段,也不是因为顾明达不念父女亲情,不帮她不救她甚至一眼也不来看她,而是……
她进衙门已经过去大半天,王府的人也该得到消息了墨御白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
墨一不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吗?
想起墨一,她晶瞳倏的一颤。
昨日,墨御白是说将墨一关进暗室的呀,那岂不是墨御白很有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出事了?
蔓林和蔓菁虽然不会笨的不知去王府报信,但顾府那些女人怎么会让她们出清晖苑,不要了她们的性命就不错了!
顾青弱越想越惊心,脊背忍不住一阵阵发毛。
难道这次真的逃不过了?
不!
她绝对不认命。
脸上带着泫然欲泣的可怜,贝齿咬住一点红唇,似一个青涩却透着无限娇媚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摘下来尝一尝那绝美的滋味。
“两位大人,奴家好害怕啊,那些个东西看一眼都是能吓死人的,更别说将整个人丢进去了,奴家这白玉凝脂的胳膊腿还有脸蛋岂不是如珍珠入了粪土,二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
说着,便将衣袖卷起来,露出皓白藕节似的玉臂,还不忘拉下衣领,将精致的锁骨也露出小半边。
那模样,活脱脱的一个勾魂摄魄的狐狸精。
吊梢眼阴狠的目光果然变成了露骨的垂涎,眼睛盯着顾青弱白瓷般优美颈项便准备去开牢房的门。
不过,却被他身后的那人一把拉住,“大人,还是快办事吧,高大人叮嘱过不可节外生枝,要速速解决。”
顾青弱晶瞳闪过一抹寒芒,被浓密的长睫遮住,越发泪落如雨的哭将起来,锁骨处的衣领也越发松散开来。
眼角偷看吊梢眼身后之人,见他一张又瘦又长的马脸上是一种洞若观火的森然冷笑,藏着很危险的味道,顾青弱哭声不禁梗了一下。
靠!原来真正的厉害角色是他啊!
吊梢眼见顾青弱楚楚可怜,实在牵人心肠,便眯着眼道,“水牢就算了吧,对付一个女子也实在是阴损了点。”
“可是,上面的意思……”
“那就用毒吧。”
顾青弱听他们二人商量用毒,心里暗松一口气。
她身上藏着几十种毒药,总能想办法对付一二,先挡过这一次再说。
谁料,在她心中暗暗计较之时,却见那马脸突然从墙角处抽下一块青砖,然后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细木管状东西,拔下瓶塞,将里面的粉末倒在她牢房外。
从那青砖位置开始,洒了一条线,将她的牢房与三面实墙合围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顾青弱皱了皱眉,眼神里掠过一抹冰冷,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视着那个青砖入口。
不一会,便有东西从那里面爬了出来。
待看清那是何物之时,顾青弱倒抽一口冷气。
脸色似乎也白了白。
那是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蜘蛛。
颜色鲜艳,一看就非寻常毒物,若是被它们咬上一口,怕是得魂飞魄散。
那马脸阴恻恻一笑,“这些可都是难遇的宝贝,你的血能喂给它们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福气你大爷!
顾青弱暗骂一声,冷眼看着七彩似的蜘蛛一只一只越来越多,仿佛山间汩汩流动的泉水,永没有尽头似的,半柱香的功夫便黑压压的占了大半个牢房。
吊梢眼目光颤了颤,往后退了几步,离开她的牢房更远些,嗓音阴冷的对马脸不悦的道,“怎么用这东西?”
马脸阴笑加深,“上头严令让她死的不能太舒服,这样才好交差啊。”眼底露出得意之色。
顾青弱眼底冷厉闪烁,随即退到墙角,从腰上系着的锦囊里拿出一个黑色瓷瓶,将里面装的紫色粉末倒在稻草上。
将自己身后的两面前也封闭起来,成为一个三角区域。
又怕那些蜘蛛从墙上爬过来,在墙上也洒了许多。
那马脸看着她的动作,阴鸷的目光便盯上她手里的瓷瓶,和她洒下的东西。
待看到蜘蛛闻到她洒下的粉末后便后退着不敢前行时,马脸脸上闪过首遭挫败时的惊讶和不甘,须臾又变成腾腾杀气。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绢布似的东西将手裹住,越过牢房的木栏,抓起一红一紫两只蜘蛛,嘴角阴森的笑意令人脊背生寒。
他是准备将那两只蜘蛛扔到自己躲避的角落。
顾青弱看出他的打算,心底骤然一冷。
靠!这男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马脸一只手拎着两只蜘蛛,眉宇间煞气流露,抬起手臂,却不料——
“啊——”
一声惨呼,马脸拿着蜘蛛的手臂被一抹冰冷的剑光砍断,掉落在地上的半截手臂滚了一滚,那手掌仍旧有意识似的,做出抓握的动作。
马脸似后知后觉,过了半瞬才被骤然的剧痛席卷,惨叫着抱起半截手臂摔到在地。
他手掌一松开,那两只蜘蛛便从他的桎梏中脱离出来。
随即,好像是闻到血腥气,原本慢腾腾蠕动的身体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什么东西,让它们兴奋发狂起来,疯狂往马脸的伤口爬去……
伴随着马脸更惨绝人寰的叫声,蜘蛛咬上他的伤口。
他无论如何拍打,却丝毫不能撼动蜘蛛见血后的癫狂。
很快的,他露在衣服外的肌肤变成了青色,继而紫色,最后成为黑色。
阴森怖人。
马脸的惨呼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僵,直到气息全无……
吊梢眼被眼前的一幕下的心胆俱裂,撒腿就跑。
可惜,一抹凝着寒光的剑风腾的射向他的脊背,“嗷呜”一声嘶喊响起,吊梢眼身体被贯穿,身体被那森冷的力道击打的晃了晃,脸朝下,重重载倒在了地上。
正在啃噬着马脸的一只红色蜘蛛,掉头朝吊梢眼爬去,仿佛不愿意分食的野兽得到了自己的猎物般步伐又急又快。
“快,将那两只蜘蛛扔到这堆里。”顾青弱指着牢房的‘蜘蛛山’,也不问突然出现的那道黑色纤细背影是谁,急声说道。
黑影丝毫不以为忤,马上按她的吩咐做了,用剑挑起两只蜘蛛扔到牢房。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顾青弱目光扫一眼马脸,指着他的尸体又道,“将他手上的布摘下来套到手上,从他胸口的口袋里找出一个木管状东西,一起递给我。”
黑影也默默的照做了。
顾青弱看她带着手套从马脸胸襟衣服里掏出一个细小木管,又从吊梢眼腰间找出一串钥匙,试了几下便将牢房的门打开,随即不知怎么动作的,她身体一跃而起,飘向了自己。
黑影在她身旁落下,站定,平伸出手臂,将手里的东西摊开在她的眼底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手指细长,肌肤细腻却色泽苍白的掌心,土木色的木管在玉白之上微微滚动。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顾青弱晶瞳波光微漾,伸手接过,将东西仔细小心的拿在手里。
抬头,斜挑着眉梢,这才有心情上上下下打量这位陌生的黑衣人。
她头戴黑巾,整个脸都被蒙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目光冰冷的漂亮眼睛。
眨了眨眼,顾青弱笑着道了一声谢,然后问道,“墨一呢?”
黑影也不问她为何突然如此问,声音如被冰冻过许久似的答道,“主子将他关在暗室。”
顾青弱这下便了然,墨御白吃了莫名的飞醋,竟然连墨一也不放心,给她换上了一个女隐卫。
粉唇撇了撇,她笑嘻嘻的讥讽墨御白,“你家主子真是小肚鸡肠,墨一又不算真的有错,最多训斥两句走走过场不就行了,非得搞得人心惶惶!要我说你以后也别跟他了,索性就留在我身边。我给你双倍薪水,态度也绝对比他温柔体恤一万倍,怎么样?”
黑影目光仍旧冷冰冰,一丝涟漪也无,只是略低下头说道,“主子命令属下保护小姐,属下会一直留在小姐身边的。”
顾青弱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原来是不需要自己花银子的!
脸上的笑更是温柔的能化人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墨七。”
排行第七?
岂不是跟墨一差很远?
心里盘算着,顾青弱脸上可不敢露出丝毫异色,她的小命以后都要拜托她了,当然得好好的供着。
最起码也要和颜悦色。
于是,越发笑弯了一双大眼,“墨七啊,咱们怎么出去啊?”
墨七道,“小姐说如何出去?”
顾青弱脖子倏的往后一仰,目光怪异的看着墨七,“你不是来带我出去的?”
现在是自己在问她好不好!她怎么倒发问起自己来了?
墨七摇头,“如果凭借武力出去,那岂不是逃狱?小姐即便出去也是徒劳,罪名只会更加一等。”
顾青弱哼哼乐了,“那你来干什么?”难道墨御白不是让她来救她?
墨七似没有听出顾青弱口气不善,只是道,“主子让属下来保护小姐。”
靠!就只是保护?
“他没有说让你救我出去?”
“没有。”
“你什么时候跟在我身边的,是不是没有将我被捕入狱的事情告诉他?”
“属下是从小姐昨日离开王府时跟在您身边的,早上高年一出现在顾府,我便将消息传递给了主子。”
顾青弱嘴唇张了又张,喉咙动了又动,小脸气的粉色腾腾,“那他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哼!男人果然都不可信,说什么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果然只是说说而已。
墨七无温的眸子微微波动,“属下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打算的,主子只是派人告诉属下说昨日小姐在王府犯了家规,势必得受些惩罚,否则难保下次不会再犯。”
犯了家规?
顾青弱气极反笑,“什么狗屁家规,那都是墨辰轩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青弱心中恨急,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墨御白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
仿佛墨御白就是一恶贯满盈的混蛋,罪行罄竹难书。
墨七静静的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连表情也没有任何变换。
顾青弱骂的累了,便停下来,扭头看了她一眼,不免觉得十分好笑。
小脸摆出一抹纨绔子弟典型的坏笑,瞅着她问道,“你是不是被墨御白压榨的对他恨之入骨?”
墨七藏着黑面巾后的两只眼睛瞳孔缩了缩,摇头。
“那我骂他,你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是你的主子吗?”顾青弱眼神滴溜溜的凝着她的眸子,似乎一定要从她眼睛里看出她的所思所想般,一眨不眨。
墨七眼神中的那点异色倏然消失,道,“主子让属下跟着小姐时就言明,不要听信您的任何言论,只负责您的安全即可。”
“……”顾青弱如吃了一只苍蝇般,浑身每个毛孔都难受的不行。
又恨恨的在心中拿小刀狠狠扎了那个贱人几刀,这才勉强顺了气。
伸脚踢了踢脚下的稻草,从中检出一些稍微干净的,垫在最上面,拉着墨七一起坐下。
眼神掠过紫色细线那边不停蠕动的蜘蛛,顾青弱自嘲一笑。
自己端坐在这边真像血肉矜贵的唐僧,而那些拼命往这边挤凑的蜘蛛却像极了要来吃她肉喝她血的妖精。
那紫色的分割线,就如同大圣手中金箍棒画成的保护圈。
哼,墨御白就是端坐云头,冷然俯视她们的神祗,高高在上,无情冷血。
牢房里气氛沉寂,冷凝。
只有沙沙的虫儿肢体碰撞的声音。
让人牙齿发酸,脊背发凉。
过了不知多久,顾青弱蹙眉看向墨七,问道,“你对颜文豪可有了解?”
墨七摇头。
“高年呢?”
墨七仍是摇头。
顾青弱叹一口气,“也对,你们都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不是负责保护就是负责刺杀,若他们没有触及你们主子的利益,又岂会对这些营营汲汲的官商垂询一眼。”
牢房又陷入一阵沉默。
突然,顾青弱眸光亮了亮,如乌云散去,浓墨重染的夜幕上出现了一颗灿亮的星辰,夺了夜的光华。
顾青弱俯低身子在墨七耳边如是这般的说了许久,然后撤开身子眼睛一闪一闪的盯着她问,“记住了吗?”
墨七点头,“属下记住了。”
顾青弱扭头看向牢房外边,眉心皱在一起,“这里面一天到晚都黑夜似的,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墨七立刻道,“现在刚过午时。”
“刚过午时?”顾青弱吸了一口气,天还这么早?
她怎么觉得像是已经过了一整天了。
不过,天色早对她们极为有利,便拍了拍墨七的肩膀,委以重任似的脸色稍微凝重下来,“快些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