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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复始缓缓放下空了的茶杯,因着视线停留在呆住的霓裳身上,而没有看清前面的桌子,茶杯落了空。
“砰!”
碎裂于地。
萧何缓缓睁开双眸,凤眸斜视,睨着复始脚旁的碎片,沉声道:“这宫中的规矩越发松散了!髹”
那还软着腿的宫女一听,忙去收拾碎片,不想一动,腿软,倒在地,立刻哆嗦着匍匐于地,求饶道:“相爷,饶命。”
复始睨着匍匐于地的宫女,不做声蠹。
“参见皇上!”四下的宫女太监侍卫对着出现的微生洲渚行礼。
微生洲渚身着龙袍,龙章自显,略是狭长的眸扫过霓裳之处,怒气横生。
萧何却呵斥道:“拖出去!”
“相爷,饶命,奴婢……”人已被堵住了嘴,拉了下去。
替代的另一个宫女忙放了新的茶杯倒上茶又俯身清理着碎片,动作沉稳不乱。
“慢!”微生洲渚发话。
错的宫女被侍卫钳制,跪在微生洲渚脚旁,身体哆嗦的厉害。
微生洲渚看也不看那宫女,只是瞧着懒散斜坐的萧何,沉声问道:“哪个宫里过来伺候的?”
圣始殿是萧何在宫内小住之用,按理说,是要分配宫女太监的,但萧何却不喜人服侍。后来,圣始殿就再也没有伺候的宫女太监,而每次萧何小住,会由后宫各个宫派几人过来伺候,这也是微生洲渚如此问话的原因。
而因为这事,微生洲渚为此还特意与萧何做对过,起初萧何不需要伺候的人时,微生洲渚想来想去,觉得不适合,便挑了长相身材极好的宫女,大多都是十五六岁的,稚嫩青涩,连太监,都是挑着长相极好,有怜官气质的,娇娇柔柔,阴柔之气极重的。
那夜,微生洲渚是高兴的,想着萧何每月就纳一个妾,还都是本族的,第二日可不就是老妪了,这怎么玩的过瘾,所以送过的,都经过了精心打扮。
不成想,第二日。
他去了许贵妃那里,结果服侍的,全是太监,无一个宫女,又听许贵妃委屈道:“皇上,您为何惹了那丞相,连妾身的贴身婢女都给调走了,还换了这个……这个怪里怪气的……太监!”
微生洲渚望过去,也是吓了一跳,那太监,桃花眼,长的白净,双眸楚楚可怜地望着两人,尤其那娇柔的身段,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站在那里,掐着喉咙娇柔妩媚道:“参见皇上。”连他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若是放在许贵妃身边,他都觉得反胃,立马喊人把这怪物压出去,结果,所有人都说,“相爷吩咐,若有人胆敢动后宫一人,就拿皇上后宫一人作陪。”
这边事还没完,那边皇后又派人过来传话:“皇上若觉得太监也会污了本宫身为皇后的身份,本宫无话可说!”
微生洲渚丢下嘤嘤哭泣的许贵妃,忙去了一趟长秋宫,这才明白了皇后话中的意思,原来,皇后宫院中的太监,全部换成了‘貌美如花’的宫女,那貌美的,让人直想做呕,胭脂涂的一动就能掉一地,脸颊抹的红晕,真像鬼……
为平息此事,微生洲渚去了圣始殿,结果已人去楼空,转而不得不亲自去相府,可萧何却不在,一连等了几日,而这几日,他亦是连后宫都不敢踏进去一步,终于等来了萧何,好说歹说,最后以两道空白圣旨,换了许贵妃后宫安宁。
令微生洲渚想不到的是,萧何竟然用其中一道圣旨,降了曹玄逸的官,还是仅仅一级。
不禁好奇,最后那一道圣旨,会做何用?
视线转到静坐,一头华发的复始身上。
宫女口中的布被拿掉,立刻回到:“奴婢长秋宫的。”
微生洲渚凝眉,脸上顿时不快,这皇后,搞什么名堂!喝道:“谁分派的人,这么不长眼的也分到长秋宫?!”
明白意思的大宗立刻道:“奴才这就去处理。”
他这才望向台上涨满戾气的霓裳,手中的长鞭被血浸染成深红,落在地上,不住地滴血,哪里还有一丝郡主贵气?!
额头隐隐作痛,控制着脾气,呵斥:“给朕下来!”
难怪萧何刚刚请了人让他过来,看来,上次画棋的事,他还是没消气!
霓裳身体一抖,长鞭差些从手中滑落,攒紧。
微生洲渚见她犟脾气,站立不动,死死咬着唇,也是气急攻心:“把她压下来!”
霓裳肩膀一怂,连忙拖着长鞭下了台子,长鞭划过,留下一道血迹。
一侍卫禀告道:“回皇上,死了。”
微生洲渚凝着地上的血,再看那十字架上已无声息满是鞭痕的太监,一口气没喘过来。今早萧何把这人从自己身边提走,他可是一顿好说,让留一口气来着,谁特么能想到,这萧何不给人喘息机会,把主意打到霓裳头上,还瞒住了他!
“皇兄。”霓裳硬着头皮,站在火冒三丈地微生洲渚面前,怯怯地开口,只觉两道愤怒的视线直穿她头皮,扎到心里,忍不住落泪。
“朕怎么把你教养成了这样?!”满是无奈。
瞬间让霓裳落了泪。
她听出了失望,甚至已不再愿意管自己的失望,忙解释道:“不是的,是丞相,是他让我做的,皇兄,你也知道,我怕他。”
萧何补了一刀:“本相可什么都没说。”
复始憋了笑意,确实还挺解气。
“以后,你住长秋宫,与皇后呆在一起,让她好好教你四书五经,礼义廉耻!”微生洲渚命道。
“不要!”霓裳摇头,皇后出身小门小户,宫中礼仪虽入宫前有教导过,但初入宫中,为了配得起皇后之位,更是拼了命地学宫中礼仪,最后折腾的一个月下不来床。
“容不得你不要!”微生洲渚强硬语气。
萧何却道:“本相也觉得,跟着皇后不合适。”
霓裳瞬间觉得不安。
“小复复最近倒是挺闲,不如就跟着她吧。”
霓裳瞳孔紧缩,脸色瞬间惨白,立马抓住微生洲渚道:“皇兄,我去长秋宫。”
“去长秋宫也可,把这杯茶给喝了。”
萧何这话一出,复始亦是看向前面桌上,一个小太监正在倒茶,那茶壶里的水,她刚刚也有喝。
霓裳哪里多想,豪气道:“我喝!”
微生洲渚立马拉住了她,咬牙切齿:“到底要做什么?!”
萧何从椅子上起身,伸了懒腰,缓缓开口:“不过是杯茶,皇上想太多了。”
霓裳也约摸明白些什么了,站立不动。
“朕喝!”
“身为皇上,今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莫不是又想偷懒?”萧何阴测测地声音传出。
复始也听芳华提起过,微生洲渚初登皇位,一直是萧何辅佐,萧何比他大了五岁,却也是他一手教起来的,现在算来,也算的上是他的师傅,萧何说这话,也不为过。
话落,视线定在霓裳身上,“本相也是看着你长大,以前本相也觉得,女孩子家家的,脾气大些并无不可,至少不会受了别人的气,谁知本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身为郡主,不懂洁身自好,不懂按捺不下,隐忍不言,甚至愈加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这一声声的谴责,再看那台上生生被抽打至死的太监,活生生的例子,众人不由垂头。
复始却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慢悠悠地品着,对萧何的话,甚是不在意,霓裳的话说的没错,这是萧何让她做的。萧何什么样的人谁不知,若霓裳真是他教养大的,养成这样,也是在情理之中,若真让他养出个大家闺秀,不定也是个变.态的。
似是感受到复始内心的话,萧何不禁瞥头睨了她一眼,只瞧对方沉浸在面前的茶水上。
“朕说了,这茶,朕喝!”微生洲渚睨了眼霓裳,命令:“把她长鞭给收了!以后这鞭再也不属于郡主!”
霓裳惊慌,但看微生洲渚一脸怒气,又似要再呵斥自己,忙把手中的长鞭扔给身后的大总管,乖巧地站在他身旁,垂头不语。
“你作为长兄,是这样护妹的吗?”萧何沉声道,面无表情。
“朕的事情,还不用丞相来管。”微生洲渚也是怒。
“不用管?”萧何重复,凤眸眯起,道:“端给皇上!”
身旁的小太监立马躬身端起,双手托着茶杯下的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微生洲渚面前,奈何双手忍不住颤抖,茶杯与茶碟碰撞的直响,却也没让茶水溢出。
微生洲渚端起茶杯,一口喝干!
把茶杯重又放在太监举起的托盘上,使力过大,托盘碎裂,茶杯落了空,失重坠落,那太监扑通一声跪地,复始看着那太监膝盖直接跪在碎片之上,身体抖如筛糠。
微生洲渚怒视萧何。
萧何只道:“皇上护妹心切,本相原谅她这一次。”
“谢丞相。”这边萧何话刚落,那边霓裳就开了口,语气真诚。
萧何看微生洲渚脸色发红,命道:“把皇上送去长秋宫。”
见微生洲渚转身欲走,萧何凤眸紧眯,沉声提醒道:“皇上也是糊涂紧了,太初皇族有规定,长子需皇后所出。”
微生洲渚欲张嘴,萧何再次拦住:“当初是你自个儿挑的皇后,可这都几年了,皇后还是处.子之身。”
微生洲渚咬牙,眼睛喷火!
复始也是一惊,这也算的上宫闱秘辛了。
萧何又凉凉道:“石榴虽麻烦又花时间,可也是自个亲自摘的。”
微生洲渚甩袖离开,怒声命令:“摆驾长秋宫!”
萧何看了眼气绝的太监:“晦气!”
识眼色的侍卫迅速清理着尸体,并把那宫女给带了下去,其他服侍的宫女太监忙躬身退下。
不过片刻,又恢复寂静。
萧何萧何凝着沐色在阳光之下的复始,红衣越发妖艳,金色丝线流光溢彩,华发闪着亮光,那张脸在琉璃般闪亮的双眸下,越发尊贵雍容,咳了一声,淡淡开口:“皇上很护郡主,那太监,又是皇上身边的搅屎棍,再者。”凤眸微闪,“皇后与许贵妃之事,够他折腾了。”
复始瞬间明白,萧何今日这一出:已死的太监是皇上身边的小红人,也算的上为皇上出谋划策的,而郡主又是皇上宠的,让郡主亲手杀了这个太监,气了皇上,又严苛了郡主,没收了霓裳引以自豪的长鞭,看似是在为自己出气。
扬唇,附合。
“相爷,你……好谋略。”
她岂会看不出,萧何这是利用自己对霓裳的恨意,搞了这一出。又利用皇上对霓裳的宠,促使皇上喝了这杯酒,为的,只是让微生洲渚去长秋宫,圆了早该圆的洞房。
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怕是因为那许贵妃比皇后先怀了龙子,违背了历来宫中规矩。
萧何不做声,凤眸深沉。
她笑问:“相爷今日出宫吗?”
语气疏离。
凤眸凝着她,依旧不做声。
复始只当他默认,“我今日出宫。”
“我……陪你。”
复始并不太清楚宫内的路线,便乖乖跟在了萧何身边,看萧何走路缓慢,心里也舒坦了一口气,毕竟白日里,她没有那个快走的精力。
两人无话,复始亦趋亦步跟随着。
四处高墙,两人缓步在太阳下,一红一碧绿,走动间,道道金线流光溢彩,渲染了两道背影,两道身影在背后被拉长,贴于地上,影子平行而行,毫无交集。
直到。
萧何的步伐突然顿住。
拉长的两道身影,矮的那个暮然转头,望向高的那道身影,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唇角微张,甚是讶然。
高的身影转头,回望对方,翡翠玉簪起的长发轻动,被风吹起,撩到了前面,触到对面的人儿。
两道身影暮然有了交集。
时间静止。
一个微仰头,凝视对方。
一个微垂头,视线定在对方双眼之上。
风停。
交集之处,顿时断开。
只见高的身影,一手轻抬,五指微张,缓缓从腰际而上,直到对面人儿肩头之处。
“参见相爷。”
突兀地声音打断两人的世界,那欲触摸到矮的身影的手暮然顿住,收回!
忽地,一群鸟扑棱着翅膀飞过,凌乱了两道身影。
“皇上进去多久了?”萧何转向大总管,问道。
大总管恭敬回道:“刚刚被皇后赶了出来,这才刚刚又进去。”
复始这才看过去,原来到了长秋宫,四处高墙围起,上面琉璃瓦覆盖,宫殿大门顶端,悬挂红木牌匾,上面镀着金色三个大字:长秋宫。
此时,大门敞开,复始这个位置,隐约看的到里面种着腊梅,黄的鲜艳,原来,昨晚没有看错,御花园梅林处,有腊梅。
宫殿门前,放着御用座撵,亦是镀了金,上面放着黄色软垫,一群人等候着,乘座撵而来,这速度,应该已经到许久了。
“你身为大总管,自当时刻提醒皇上,这规矩,不可废。”萧何再次开口。
大总管微怔,不太明白。
“若谁要煎药,换了。”
萧何这话一出,大总管瞬间明白,道:“是。”
复始兀地凝向萧何,就这一日,且不论怀不怀的上,这时间,也已晚了许贵妃,若萧何非要搬出皇族规定,那许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想法停住。
这些,不是她可以妄论的事情。
说话间,太阳被乌云遮住,阳光渐少,四处的影子相交融,直至暗下,空气猛然沉闷,压的人喘不过来,空气中,多了潮湿之味。
“嘭!”
长秋宫,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复始讶异望过去,只看得到点点黄色腊梅。
大总管身形一动,被萧何拦住:“随他们折腾,只要别让皇上出了这长秋宫。”
“是。”
空中暮然飘了雪花,温度急剧下降,复始不由缩了缩肩膀,却听萧何道:“明日一早,本相要看到白喜帕。”
不由抬头,这白喜帕,是新婚夫妇洞房之后,落处.子.血的,如何要给拿给他看了?
就算他再如何恶贯满盈,如何把持朝政,如何的控制帝王,这白喜帕,只能拿给长辈吧?
这么一想,也是瞬间明白了,萧何为何知道皇后还是处.子。
“是。”
大总管递上一把油纸伞。
萧何接过,缓缓撑开,油纸伞上,描着黄色腊梅,傲然绽放,栩栩如生。
复始不禁叹道:“这腊梅,真好看。”
大总管一惊,拍了脑门,又重新去拿了把伞,怯声道:“相爷,可否换了这把?”
“本相觉得,这把挺好。”
萧何话刚落,复始又瞥了眼长秋宫的腊梅,淡淡道:“相爷,不如那把吧,与相爷平时用着描有翠竹的,好似一样。”
大总管忙双手递上。
萧何把手中已撑开的伞随手一扔,接了大总管手中那把,缓缓打开。
大总管手中一空,忙跑过去接住那把伞,四下查看一番,没有破损之处,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合住。
“这把上面的翠竹,没有相爷的好看。”复始看了一眼道。
萧何举伞撑起,为两人挡了希落的雪花,道:“那伞,是翠竹描的。”
怪不得,都是翠竹。
“出宫吧。”萧何向前跨了一步。
复始忙跟上,视线瞥过敞开的长秋宫,屋内竟是亮着晕黄的灯光,两人纠缠的身影映在门上,女子仰头,发饰摇摇欲坠,衣服半褪,男子埋在女子脖颈,两道身影拉的过长。
瞳孔紧缩。
朗凯凯说,树林里的男子,比柳三公子高……
“相爷,可否去一趟梅林处旁边的树林。”
上次那人说的树林,是在梅林旁,梅林冬日绽放,美不胜收,而春夏,旁边的树林茂密青翠,又种植有别的花朵,这也是许多人爱去那里的原因。
到了宫门口,已见萧何的碧绿马车等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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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向北,缓慢行驶。
萧何斜卧,一手支头,闭目养神,一如之前两人关系淡漠之时。
复始凝着他冷情的脸,靠在一旁亦是闭目养神。
直到外面老黄的声音传来,复始才从梦中醒来,眨眼望向车内,已没有萧何的踪影,而自己,则是躺在马车,身上盖着薄被,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坐起身,薄被从身上滑下,复始掀开薄被,正欲下马车,视线撇见车帘旁叠放的红色衣物,与身上这件料子一样,随即明白,是披风,上面,还放着红色的手捧小暖炉。
整理好衣服,捧着小暖炉下车,就见萧何站在梅林旁,仰望。
复始撑起伞,走到他身边,替他挡了雪花,然后把伞稍稍倾斜,随着他视线仰望,正好触及一颗茂盛的梅林顶端。
暮然想起,那晚两人在这里,第一次拥口勿。
“醒了?”萧何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复始收回视线,轻眨双眼,点头,这才发现,萧何碧绿锦袍之上,落了层薄雪,忙拿起帕子,帮他把肩膀上的雪擦拭掉。
凤眸凝着她认真眸色,含了星光。
直到她停了动作,接过她手中的伞,才道:“去那边吧。”
他说的是树林之处。
向梅林另一方向走了约百米远,是一片树林,枝干全光秃秃的,里面雾气很大,并不能一眼望到底,林里的地上落满了枯败叶子,又被薄雪覆盖。
两人缓慢向林子走去,复始刚跨进林子,兀的顿了脚步。
萧何关心问道:“怎么了?”
“我忘记问朗凯凯,那位置在哪个方向?”复始纠结道。
萧何随即明白她为何而来,只道:“今日还早,这树林虽大,我们螺旋式走一圈看看。”
复始错愕,这一圈走下来,怕也第二日了,而且,她就只是要找当初三年前两人偷晴的地方,这怎么找?道:“还是下次再来吧?”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萧何直接向前走去。
如此,复始也只能认命地追上去,一同走向树林。
脚下莎莎响,雪虽不厚,但落叶厚实,踩上去,有些坑坑洼洼地感觉,两人走的更为缓慢。而复始本就不想去探究别的事,只想着不能再跌倒,所以心思都放在了脚下,闷头跟着萧何的步伐缓慢前行。
撑着油纸伞的萧何,视线直视前方,不时敛眉望着垂头走路的复始,脚下的步伐又缓了缓。
林子里很安静,越走到深处,雾气越大,逐渐,复始连自己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暮然抬首,身旁已经没了人。
急忙四处望去,视线触及的,全是一片雾茫茫。
惊愣住,琉璃眸子充满了恐慌害怕,枯老的容颜苍白无血色。
刚刚萧何还在,人呢?
“萧何?”
她喊道,依然相信萧何不会丢下自己,可是没有任何回音。
向前跨了一小步,耳边传来脚下树叶被压的声音,可这细小的声音,却如炸药般炸的她耳朵轰鸣,脑袋刺痛,双眼圆睁!四周雾气浓重,挤压她的胸膛,止了她的呼吸,就如被关在笼子里的三年,无处可躲无处可逃,人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
惊惶无措,恐惧蔓延!
“啊!”
手中暖炉掉地。
猛然蹲下,紧紧抱着头,蜷缩在一块。
那三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第一年,她根本就无法适应那只能站立的铁笼,还要忍受伤口的疼痛,站的过久,看着伤口不断流血,看着腿逐渐发肿发胀,感受着脚底钻心的疼痛。
而那些外在的冷热,都不是最痛的,痛的是,她的心,睁眼闭眼,全是冰凉的铁柱,却比井底之蛙更让人痛不欲生,几欲发疯,却又无处发泄。她每日每夜,都在盼望曹玄逸能有一点怜悯之心,可以放了自己出来,每时每刻,无不盯着视线前方的那扇紧闭的木门,不过百来步的距离,她却似看了一生。
她甚至能记住那门的纹路,甚至知道,一场大雪之后,那木门,就会掉层皮,大雨下时,她被浇淋之时,那木门,同样变成了深色,大风刮时,她都知道,那木门一夜间,至少可以响够五千三百二十一次。
后来,死了心,便再也不去奢望那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打开,她便仰头望着头顶的大树,这颗大树,是从墙外伸进来的,那时自己注意到的时候,它正值茂密,阳光隔着叶子洒落下来,在自己身上落下了斑驳光影,在她华发上落了图案,然后在视线所能看到的地方,数着自己身上斑驳的光影,第一次数的结果,是二十七处。
然后隔一段时间再去数,有六十四处,她便知道,太阳又朝西移动了,再后来,她便仰头数着树上的叶子,一次一次,可惜总是数不完,数着数着,就忘记数到了哪里,数着数着,叶子就被风吹乱了。
再后来,秋天了,树叶开始落了,就开始数着从眼前飘落的落叶,偶尔飘落两片,偶尔飘落十片,她拼命数着,跟着落叶的速度,可是数到一百二十八片,或者她能数到三百五十九片时,一阵风刮来,迷乱了视线,打乱了她的节奏……
“小复复。”
身上一暖,有种熟悉的气息贯穿鼻尖。
“小复复。”
耳边又是熟悉的声音,第二遍了。
“小复复,没事的。”
第三遍。
“小复复,我在。”
第四遍。
“是不是冷?”
耳边暮然没有了小复复三个字,脑袋嗡地一声,缓缓抬头,是萧何。
萧何见她神情呆滞,双眼猩红,凤眸猛然紧缩,柔声道:“对不起……”
而怀中人,一个起身,挣脱了他蹲着身子环抱她的动作,身体踉跄,后仰,手撑在地。
手中原本捡起的暖炉重又落地,黏了雪,再拾起,眼前的身影已向树林深处跑去。
碧绿身影一顿,眼前的红色身影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已不及多想,立刻追了过去,不过一眨眼功夫,两人已接连消失在浓雾之中。
---题外话---存稿快完了,伤不起,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