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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站台高大的建筑,再到人烟稀少的住宅区,瘦小的男孩从一座堆满矿物残渣的工厂里走过,不知绕了多远的路,终于到了一扇摇摇欲坠的小门前。
双手捧着刚从市区采购来的大量食材,男孩用脚踢开门,目不斜视地走过堆满废弃零件的小院里,推开里面的门。
与外表不同,门外干净得像另一个世界。虽然简陋,但该有的都有。将食材放到厨房里,塞满除了两罐啤酒外什么都没有的古老冰箱,这是他们一周的食物。
面无表情地收拾好晚餐所需要的材料,没有任何自动的机器,男孩动作流畅利落地做好三菜一汤,分成两份,将大份的那几碟菜放到托盘里,回到小小的客厅,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拉了拉那盏早该在千年前被淘汰的挂灯开关。
本该亮的灯却没有亮,反倒是墙边被柜子挡住的角落突然开了一个只能让人一个人通过的口,从阶梯上一阶一阶往下走,底下的场景让人惊叹。
仿佛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机器、试管琳琅满目,无数的零件散落在地上,男孩托着盖上盖子的食物走到最里面的角落,张了张嘴,“吃饭了。”
他的话刚落下,从旁边那堆小山一样的废弃材料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人,一头乱发的男人高高瘦瘦,却长了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娃娃脸见他进来,准确的说,是看到他手中的食物时眼睛瞬间发出了光,在男孩有点无语的白眼下,咧着嘴扑向他,动作迅猛得像只豹子:“小溪溪我太爱你了!!你简直是天使~~”
男孩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东西,强迫症发作,默默地收拾起来。
耳边还响着男人的吃东西的声音和止不住的称赞,“好吃,太好吃了……小溪溪,你这手艺都可以直接嫁了……”
被唤作“小溪溪”的男孩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边收拾边道:“沈昊然,你是有几天几夜没吃饭了?我是虐待你了吗?”
沈昊然继续埋首在食物里,口齿不清:“还说没虐待我!”
扭头谴责他:“你说我们都吃了多少天的烤馒头配咸菜了?!”
男孩停下动作,将最后一块散落的零件放回架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谁网上订货的时候不小心多按了一个零的?”
“……”手贱的某人心虚地继续埋头苦吃。
叹息了声,男孩看了眼他凌乱的桌面,挣扎了半天才忍住不去收拾,嘴里却还在碎碎念着:“要不是你订的那100袋冷冻馒头,这一个月我们至于过得这么惨吗?”
本来采购是由他负责的,哪知他之前不过有点忙,将这个任务交给沈昊然,这个生活白痴就将10袋馒头订成了100袋……
沈昊然还在嘀咕着,“100袋就100袋嘛……放着又不会坏……”
男孩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缩了缩脖子,乖乖把嘴用在吃饭上。
宽敞的地下室里,男人吃完饭,像能量满格了一样,重新坐到电脑前修复起零件来。
男孩收拾好凌乱的桌子,重新上楼,看着桌上有些凉了的饭菜,安静地坐下来吃饭……
窗外,偶尔有一两艘破旧的飞船飞过,将数不尽的废弃零件扔到不远处的处理站。
耳边传来远处倾倒废料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眉都没皱一下,男孩吃完饭,安静地回到厨房收拾起碗筷来。
夜晚的火炎星十分安静,很符合它废弃星球的名号。
据说两百多年前火炎星还是星际最热闹的一颗星球之一,整个星球上充满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工厂,数不清的大小家族聚集在这里,分割着这个星球上丰富的矿藏,尤其是最适合制造人形机器人的一种晶石,就数火炎星产量最多。
沈昊然的爷爷当时就是一位有名的科学家,他制造出来的人形机器人真实度是整个星际无人能比的,据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那个曾为四家大族的言家服务的1127。沈昊然的爷爷与连祈远祖父交好,据说0324的制作他也帮了不少的忙。
这也是为什么言清溪最后会在这具身体上活下来的原因吧!
是的,这个瘦小的男孩便是当时被连煜祺“杀死”的言清溪。
连煜祺想让他爱的言朝阳在他身上复活,言朝阳死后,他保存下来的那段数据成了他唯一的寄托。人类有灵魂,那么人形机器人呢?他们也有思想不是吗?连煜祺坚信那段数据便是1127的灵魂。这些年来,他违法制造了那么多具身体,就是想让言朝阳在其中一具身体上重生。但遗憾的是,没有一具躯体能完美地与那段数据融合。
而当连煜祺看到0324时,与1127相似的感觉让他敏锐地觉察到,0324的身体适合产生了人性的人形机器人。于是他想方设法地将言清溪骗到火星上,想让言朝阳在他的身体上复活,也想顺便地报复一下连祈远,让他也体验一下失去爱人的感觉……
但是连煜祺输了。
他复制的那段数据再怎么完美,也不过是没有灵魂的数据。言朝阳早就消失了,那段数据不过是普通的人形机器人程序。
1127在0324的身体上活了,但却不是连煜祺想要的那个1127了。
言清溪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等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到了这个星际最偏远的火炎星。火炎星早在所有矿藏都被开采得差不多时就成为一颗废弃的星球,现在它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整个星际废弃金属的垃圾场。
沈昊然一家从最辉煌的时候一路到现在的没落,始终坚守着这个已被非法禁止的人形机器人制造业。沈爷爷这辈子最自豪的事便是创造出了最完美的两个机器人,并且让他们生活在四大家族的连家和言家。
而沈昊然从小听爷爷讲述1127和0324,早就对他们产生了好奇。
于是,在沈爷爷去世后,继承了沈爷爷工作室的沈昊然偶然发现了连接1127和0324电脑上有剧烈波动,下意识地将自己瞒着爷爷偷偷制作的人形机器人连接上那台电脑……
顺着电流进入这具身体的,便是言清溪。
沈昊然并不清楚言清溪的来历,他激动地认为,言清溪就是那个爷爷费尽心力制造出来的人形机器人的数据之一,而现在,0324的身体出现问题了,这段数据就主动回到了爷爷的电脑里。
从小便听说过爷爷的“传奇”,但沈昊然却从没见过真正的人形机器人。就连现在言清溪用的这具身体,也是他利用爷爷工作室里偷偷藏起来的材料制造出来的。
他的技术并不算好,在严禁制作人形机器人的三十一世纪,他所有关于人形机器人的知识都是小时候偷偷看爷爷的笔记学到的。再加上材料并不充分,言清溪现在用的这具身体既瘦小又不算好看,但奇怪的是,这具身体似乎跟网上描述的人形机器人不一样……
这具身体,会成长。
是的,它像正常的人类一样,会长高长大,体型、相貌都会发生变化……
沈昊然很激动,显然,爷爷偷偷藏起来的那些材料里,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他却并不知道,两百多年前,他们沈家为什么会突然从巅峰跌落云端,就是因为沈爷爷发现的这个神秘的东西……
能让人形机器人变得跟正常人类一样,不需要芯片,能产生自主的人格,甚至跟普通人一样能够成长……就算混在人群中,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当下,帝都的高层在经过长时间的争论后,决定加快开采速度,将所有有用的矿石都一次性开采完毕,运离火炎星,并且宣布火炎星所有矿藏已被开采完毕,将作为垃圾星使用……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这颗没有利益可图的火炎星,因为矿藏发财的本星人也慢慢地移民到别的星球上去了,只留下极少数的连船票都买不了的穷人。
而与他们不同的是,沈爷爷是自愿留下来的。
沈氏一族虽然没落了,但一开始的辉煌也给他们积累了不少财富。
沈爷爷的大儿子带着全族人移民到了离火星更近的星球,而沈昊然的爸爸却放心不下沈爷爷,加上恋人也还留在火炎星上,便也跟着留了下来。
贫苦的生活里有家人在便是一种幸福,但这种幸福却维持不了多久,沈爸爸和沈妈妈在沈昊然五岁时便因为飞船事故去世,之后的十几年,沈昊然便跟着沈爷爷两个人在这个废弃的星球上相依为命。
沈家大儿子不是没派人来接过他们,但沈爷爷却宁死都不愿离开这个星球,成天守着他那个破旧的小房子。沈爷爷不走,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沈昊然自然也不会走。
可以说,在沈爷爷去世之前,也就是沈昊然二十岁之前,他连火炎星都没有离开过。
沈爷爷去世后,沈昊然听从爷爷的遗言到了沈大伯家。然而从小在落后星球长大,沈昊然根本不适应那边的生活,尤其是那些从未谋面的亲戚对他的态度更是让他受不了。沈昊然没待多久便重新回到火炎星。
这里的生活虽然苦,但他却怡然自得,尤其是意外发现沈爷爷地下那个令人惊叹的巨大工作室后,沈昊然更是在火炎星生了根,沈大伯请了好几次都不愿离开。
也因此,才机缘巧合地救了言清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