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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避回房中跌坐椅上。怎么办?
她固然可以说服父母将她远嫁江南,托庇在林海的权势之下,可将来呢?她能为了一己之私,弃葛家林家的未来不顾么?
第一次,她恨自己处处顾虑,没有听从心意第一时间冲回扬扬州,或者第一时间跟林海联系。不是认定了林海,认定了几个儿女么,还在乎什么名声,还想着什么三媒六聘……她低笑了起来,命运怎么这么捉弄她呢?
颈间一点绿意滑了出来,是以前女儿送给她的安魂木晶!这东西在她死过一回后才知道珍贵。葛仙死死地盯着,有一瞬间竟死了自残的念头。
不,不行!
生命是何等宝贵,她已经失去一次,不想再跟丈夫儿女阴阳相隔。
她猛地站了起来。不过是个镜像被人看了去,有什么了不起!她偏偏不嫁,肃郡王能耐她何。反正痴呆过三十几年,葛仙的名字有谁不知道,大不了,她再等几年,她就不相信,上位的一定是肃郡王!
转身正想出屋去跟父母说清楚,忽然一道亮光在自己眼前划过——
她张了张口,什么话也没说地倒进床里。
迎着窗外日光,明亮匕尖几滴鲜血洒落地上,仿若雪地红梅,分外刺目。
……
一回来就听说他那高大威武仿佛无所不能的父皇在万寿节后病倒,封靖晨匆匆去了趟明郡王府,得知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将自己整理好的资料给了封靖明,道:“这是我搜集的罗刹国情报,还有西北详细的兵防图,四哥看看吧。”
“父皇那里你怎么交待?”封靖明问道。
“这是我在路上整理的,他那里我直接将原始资料给他。”封靖晨不以为然,起身道:“我这就进宫看他,四哥还有什么吩咐?”
封靖明唇角微勾地看他,“真的不考虑蕴雪?她对你可是痴心一片。”
痴心一片?封靖晨淡嗤,“我认识她也不是一两天,喜欢她还用等到今天。”
“也是。”封靖明笑了笑,“那你去吧。”
吴玉琼虽然是自己的侧妃,可更重视吴家的未来,吴蕴雪如果真喜欢十八弟怎么小时候不喜欢,现在就喜欢了?还不是因为端亲王的爵位。他虽然重视吴家,可也不会为了吴家打破自己后宅的平衡。
封靖晨出了书房,从封靖明贴身内侍陈福口中知道府里的吴侧妃又接了她的侄女在西院住了大半个月,眼中冷光一闪,“你告诉四哥,最近我没空过来了。”
要不是这两个女人,他也不必放着安逸日子跑到大西北,差点去了半条命。
好在收获也多。
“是。”陈福点了点头,吴蕴雪在明郡王府的事本就是主子授意透露给端亲王知道的,不然他也不敢乱说。
顺利地进了宫,见到了“病卧”在床的皇帝。
虽然瘦了,精气神不怎么好,不过还能喝完一碗汤,说明胃口不差,没有大碍。封靖晨松了口气,一板一眼地行礼请安,虽然对这个父皇各种不满,但有总比没有强。
“起来。”庆旸帝半躺在榻上,眼皮微抬地瞅了眼瘦成一副骨头的封靖晨,挥手让门外的赵得海去喊太医,哼道:“长这么大也不懂得照顾自己。”中间有两个多月失去这个儿子的消息,他差点以为……
“我身体好着呢,倒是一回来就听说父皇身体不豫,现在看着倒还好,御医怎么说?”
“就是人老了,需要静养。”庆旸帝没好气道:“没被你们这些不孝子气死。”
老大谋逆自戮,老二不顾脸面地算计朝中大臣,算计着自己屁股下面的龙椅……这个臭小子一过继出去就跟脱了缰了野马,一年到头不是天南就是地北,连万寿节都不回了,可见也不将自己放在心上。想起自己的几个儿子,庆旸帝心中生出淡淡的怆然,坐上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又如何,同样逃不了生老病死,子孙不肖。
“父皇可别一竿子打死人。”封靖晨一点面子都不给,拿出一个青玉盒来,“此次儿子前往西北,不仅带回了罗刹国的情报、西北详细的兵防图,还得了一棵仙草,可惜没能赶上父皇的寿辰。”
庆旸庆听说得了罗刹国的情报还有西北的兵防图面上一喜,连身体也觉得轻快了些。“快点给朕看看。”
封靖晨只好将青玉盒放到一边,先将路上整理好的资料呈给他看。
庆旸帝翻看手中资料,越看脸色越沉,半晌便觉得身体疲软,精神也不能集中,“我老了!”他叹了口气,将资料放到一边。
“一会儿去看看顺妃吧,这一年来她也担心你。”
“是。”封靖晨过继到已故端亲王名下,虽然进出宫廷比以往方便,却再也不能随意进入后宫给他的生母请安。而且明面上,他也不能再喊庆旸帝“父皇”,要喊也只能像现在这般私下里相处时喊。
“父皇,要不您现在就用鹿御草吧。”
看着一向无所不能威仪赫赫的父皇仿佛老迈的雄狮,强撑着王者的暮光,封靖晨心中生出酸涩之感。
“什么鹿御草?哦,你刚才说的仙草。”庆旸帝以为不过是几百年的灵芝之类,随口道:“跑一趟西北居然还让你撞上宝贝了?”
“这种草能起死回生,解除人体的一切负面状态,我也是受了伤逃到北地群峰那里被一群野人所救,阴差阳错才知道的。”
庆阳王朝地域广博,北疆是一道天然屏障——山脉绵延,雪峰参天,靠近脉雪峰的是冻土和草原,在这里生活的有世代以放牧为生的蒙人、未开化的野人及犯了罪被贬徙至此的军户和罪犯。西北方好一些,水草丰茂,是为平安洲,西宁郡王孔彭便驻守这里。
与平安洲相接的是罗刹国,罗刹人凶悍,庆阳朝建国后,两国一度设了互市,商贸往来,互通有无。然而罗刹国土贫瘠,仍如史上一般,熬不过去便发兵侵掠庆阳……因平安洲难守易攻,是庆阳王朝的驻防重点。
这也是庆旸帝知道西宁郡王野心不小,却一直没有动他的原因。西北军不是铁板一片,却牵一发动全身,若是引来罗刹大军入侵就不好遏阻了。
可对帝王来说,掌着兵权的异姓王无疑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刀,即便不能除去也要保证这把刀落不下来,或者在落下来的时候有办法阻挡它。
封靖晨为了躲避吴蕴雪的纠缠,也为自己的将来博取更多的资本,仗着自己武功不错,只通知了庆旸帝和封靖明一声就独自去了西北。
事情很顺利,只是摸进孔彭的书房出来后不小心被发现,一路被追杀进了罗刹国,之后两国边境卡得更严——孔彭怀疑盗取军事资料的不是罗刹国奸细而是朝廷派来的探子,他为了不被发现,不顾伤势做了一回翻山越岭的野人……结果伤、寒、饥、累,各种交迫下滚下山谷被野人救了。
这些野人比常人高大一倍,面貌丑陋,不吃五谷,一年四季攀越在冰峰雪谷中,打猎为生,偶尔也游荡在地广人稀的草原,避着人群。救了封靖晨的野人有一半正常人的血统,知道庆阳王朝,也听得懂他说话。
听说他的父亲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幸运”被救的,“不幸”的是被女野人看上押着当压寨夫婿了,山中生活了几年,与女野人生了两个儿子,后来……还是偷偷走了,一去不回。封靖晨十分庆幸救了自己的是个男野人。
跟着这个男野人混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封靖晨养好了伤,也知道了这高山雪峰里的许多秘密。
比如北地的几座冰峰间有一谷,四季如春,因地形险峻只有野人能够出没,那些野人埋伏在草丛中,卷起树叶吹出鹿鸣声,鹿就成群地走来。但公鹿少而母鹿多,公鹿同众母鹿j□j,不管有多少必定都j□j得到,j□j完了就死去。众母鹿都来闻闻公鹿,知道它已死了,就跑到山谷深处,含来一种奇特的草放在公鹿嘴边让草气熏它,不一会儿公鹿就苏醒过来。这时野人打锣呼喊,把鹿群吓跑,就此取得这种神奇的草。
封靖晨的伤势能全好不留下隐患全亏了这种草。他出身皇家,又自幼练武,对所谓的仙草灵药体会更深。知道了这种草的神奇与珍贵后,想尽办法又弄了几株带回来。
庆旸帝听他隐去了少许枝节后的讲述,眼中精光一闪,打开青玉盒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株半尺来长,叶尖细常,色泽莹碧的小草。若非小草散发出一种极清冽的香气,闻之令人神清,庆旸帝还以为它就是一株普通的绿草呢。
有了这草,或许他可以从容布置一番了。他盖上玉盒,“你四哥有没有?”
封靖晨摇了摇头,“时间太紧,那些鹿也很机灵,儿子只得了这一株。”
只有这一株才怪!从小时候起他就深谙做什么都要给自己留底,怎么可能圣母到将历经生死得来的东西全交出去。
庆旸帝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尽管他已经很难从小儿子面瘫似的脸上看出是否说谎。正要说什么,赵德海面带惊色地进来禀道:“皇上,葛老大人的千金自杀了!”
葛老大人的千金?葛青山的女儿。庆旸帝很快反应过来,震惊得坐直了身子,“怎么回事?”
赵德海马上以最简洁明了的语句,将肃郡王抬着聘礼逼上葛家,葛仙自杀以全名节之事描述了一遍。
庆旸帝脸上乌云密布,一方面气封靖昕挟权势逼人为妻,丢皇家脸面,一方面又气葛家不识抬举——他的儿子再不好,那也是个郡王,自有尊贵骄傲,你不愿意大可殿前表明心意,难道我这个皇帝还能罔顾臣子的意愿,看着儿子上演一出逼良为妻的戏码么?!
葛仙死了!?封靖晨没想到封靖昕这么快下手,更没料到葛仙刚烈到这程度……他怎么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呢?“赵得海,你说葛小姐是用匕首自杀?伤口是在颈处,什么形状的?”
他多少猜到葛仙跟贾敏的关系,因此并不像外人般觉得恢复了神智的葛仙是个纯稚如婴儿般的人,会受点委屈或一个不如意就自杀。
赵得海迟疑道:“……似乎是刎颈?”
用匕首刎颈?庆旸帝当即命令身边的锦衣卫前去葛府查看,很快得到回报:伤口线一般,细如月牙。
不用说了,一个女人拿匕首自杀,应该是插胸口居多的吧?谁还费事割喉咙?割喉咙也罢了,居然还手法高明地整得跟条线似的深浅均匀,手法要不要太高明啊?
明显有人嫁祸。
如此一来,倒冤枉葛家了。庆旸帝眼睛微眯,或许,嫁祸之人正想将封靖昕和葛家一网打尽……
“父皇,儿子想到江南一趟。”从静安宫用完晚膳回来,知道了葛仙不是自杀,封靖晨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前往扬州一趟才好。贾敏、葛仙,两者说到底都是死于皇家夺嫡,万一林家心中存了疙瘩,遭殃的岂不是自己?!
难得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容易吗?封靖晨对所有破坏他构建温馨家庭的黑手深恶痛绝,依他有仇必报的性子自然是要找对方不痛快的,不过目前还是安慰未过门的小妻子更重要一点。
“又去林家?”老皇帝心里发酸,林家小姑娘到底多好啊,小小年纪就让儿子惦记着……可恨林海那家伙还不愿意,他也不乐意啊,封靖晨这小子对自己这个老子都没这么上心过。“明年正好大选,到时让林家小姑娘进京参选不就好了,虽然没有及笄,也不是不能先指婚。”
几个月而已,等等就能见面了。
“到时我正好护送她进京。”封靖晨很认真,想起几个等着指婚的宗亲还有等着指侧妃的兄长,又叮嘱道:“父皇可答应我将林兰祯指给我做王妃的,到时不管什么人看上她了都要替我挡着。”
理直气壮的让庆旸帝直想仰天长叹。
封靖晨直盯着他。
庆旸帝投降道:“行了行了,我还没到神智不清楚的时候,不用你再三叮咛。”
封靖晨可不觉得自己龟毛,实际上,他觉得自己这是未雨绸缪。兰祯很好,在他见过的女人里没有人比得上她。三年孝期一过,她将正式踏入交际圈,以她的家世、姿容、才艺……他觉得林家的门坎真的会被踩扁!
封靖晨一走,庆旸帝便命暗卫调查葛仙的死。他是老了,可他还没死,容不得有人在他眼皮底下作耗。
封靖昕封靖昊甚至连庆旸帝最看好的继承人封靖明都不曾想到,不仅自己的府邸外头日夜有人盯着,连府里都有不少皇帝的耳目钉子。
这是庆旸帝被自己最爱的儿子谋逆后生出的对年长儿子的提防,这种提防在出现钟府下毒谋杀官员诰命事件后达到顶点,京中重点官员府里都有了庆旸帝的眼线。只有这样,逐渐老迈对政事力不从心的庆旸帝才觉得安心。
比起其他深受皇帝戒备的皇子,封靖晨这个过继出去的反而与庆旸帝生出些许父子感情来,不得不说,万事万物一饮一啄皆有缘故。
封靖晨不像其他皇子那样活动受限,且因为年纪越大越感到高处不胜寒的庆旸帝对他这个没有威胁的儿子的亲近,以及顺妃这个生母对皇帝的贴身照顾,他所能知道的关于庆旸帝的、关于皇宫动静的消息,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更多更快。
他找了个机会接近钟智,通过葛秀从葛府取到了葛仙戴在脖子上的安魂木晶。
这本是林家的东西。
葛家就是反对,也找不到借口。就像他们原来就清楚葛仙神智的恢复跟贾敏的这块安魂木晶有莫大关系,但他们不承认,贾家和林家都找不到借口亲近葛仙一样。
“仙儿终归与我们无缘。”葛青山拍拍老妻的肩膀。他同样相信,女儿的魂魄就在安魂木晶里,只是这样东西留在葛家,对女儿无益。
葛老夫人泣道:“我就是舍不得,我就是不甘心,仙儿她连死后的哀荣都不能有……”
“是我没用。”葛青山轻道,清癯拙朴的脸上颓然苍老。
葛攸葛修兄弟俩看着痛苦不已的父母,对造成这一切的肃郡王恨到极点。“父亲母亲不必难过,林家能早早备下这等奇物随身携带,说不定另有奇缘。”
这种莫虚有又带了点希望的话果然令葛老夫人精神一振,如此,她也不算完全失去了女儿了?
连葛青山都觉得有戏,不然端亲王何必着紧这个小小的安魂木晶坠子?!他可不相信底蕴深厚的林家会少这点子东西。这东西真那么要紧的话怎么不在三年前来讨要,反而在女儿脖子上戴了三年才来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