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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薛家。
“欺人太甚!”从儿子口中得知女儿名字从宫中采选名单上被划掉是自己的亲姐姐王夫人所使的计,为的是想将女儿许配给她那个宝贝儿子贾宝玉后,薛王氏又气又怒,“原道她只是对外人狠毒,不想连自己的亲侄女也算计!”
更让她伤心的是,她的哥哥宁愿帮狠毒的姐姐也不想着拉自家一把,为什么?!“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薛宝钗默默拭了泪,低声劝道:“妈,我们在京里还得靠着舅舅,这件事只能装做不知道。”她又问薛蟠,“只是哥哥又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舅舅不是退回了五千两么,娘没收,我就想着从店里抽些钱走走内务府采买的路子,结果那管领是个消息灵通的,说不能给妹妹补上名字了,但却能卖我一个消息。”薛蟠也很恼火,不帮就算了,竟然还扯自家后腿,这舅舅到底是怎么想的?!倘若不是惧怕王子腾权威,他早打上门去了。
听他这么说,薛宝钗倒高兴起来,“妈,我看哥哥进京后行事倒机灵起来了。”
薛蟠长这么大还没听妹妹这般称赞过自己,摸着头傻笑。薛王氏也是一脸回过味的欣喜,“是是是,蟠儿若能撑起这个家,也不怕你妹妹没个造化。”
薛蟠眼见连母亲都赞起自己,越发得意自己银子没白使,说道:“我还从内务府接了趟珠子生意,竟得亲自到南边采选上好的才行。”
“你要亲自去?”薛王氏又惊又喜,惊的是儿子从未单独出门做生意,现在年纪也小,不说生意做不做得成,要是路上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喜的是儿子真的长进了,还从内务府接到了难得的珠子生意,若真的成了,便真能在京中打实了皇商的名头,立稳脚跟。
薛宝钗明白母亲的担心,提议道:“母亲不若派两个能干的掌柜路上帮衬哥哥打点,再加几个随从护卫,有什么事也不怕应付不来。”
“你说的对,我这儿还有你舅舅的名帖,到时你带着,别人也不敢欺负了。”
定了主意后,薛蟠果然带着管事随从一路南下,薛王氏则带着女儿宝钗在家理账,闲时便往娘家走动,京中的生意慢慢地也做开了,虽然一时进项不大,却也没有人敢打主意。
七八个月后薛蟠回来,果然带了一批上等珠子,销了内务府的单子后还剩了几盒,薛王氏便做主给娘家送了两盒,王熙凤王夫人及贾母处各送了一盒,自己和女儿只留了一盒打了新流行的首饰。
这单珠子生意所赚的银两扣除薛前后在内务府的打点并一路花销,以及自家珠宝店铺预留的、送人的,不但没赚还倒贴补了几百两,不过薛王氏和薛宝钗认为已经值了,至少,她们的儿子(哥哥)已经踏进了生意门坎,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毕竟他还小,还有成长的空间。
薛王氏想着将生意交给儿子打理,却又怕他年纪轻,顶不住事。她虽然溺爱儿子,盼着儿子长进,却也明白这趟珠子生意能做成大半归功于她派给儿子的两个管事,那是薛父手中得用的,忠心又能干。
“妈,哥哥未及弱冠,还是多读些书明白事理要紧,底下的生意有掌柜的管着,哥哥只要隔段时间巡视一番也就可以了。”
“我也这么想,既如此,蟠儿,你有时间多往贾家及你舅舅处走动,不然就白往荣国府塞了那么多礼了。借此与荣国府保持往来还是必要的,咱们在京中也能多一条路。”薛王氏经了宝钗被哥哥姐姐使计删了名字一事,彻底明白了靠人不如靠己,将薛译死后的软弱与对娘家的倚赖都收了起来。
薛蟠想了想,答允了。
他并不喜欢一味地读书,也不喜欢整日待在店铺跟掌柜们学生意经,这样偶尔读几页书,与几个世家子弟交流一下(流行的艳诗和话本),偶尔巡一下店铺,或出门做生意……的生活最合他性子。
“对了,我这趟出门还得了样宝贝。”他拍了拍头,翻箱倒柜地寻了件东西出来。
薛王氏和宝钗一看,是面镜子,背面有凤凰形的把手,周围环绕着水云湘妃图案,镜面发着萤萤光芒,十分漂亮。“还不如哥哥以前送的镜子精美,怎么说是宝贝?”
“妹妹别看它没有镶珠嵌宝,可有一异处是别的镜子没有的。”薛蟠得意地将镜子拿近给她们看,“瞧见里面的人像没有?这镜子拿着可照到一里之外,人的胡须眉毛都数得清,如果照着美人,那美人的影子就会留在镜子里,磨也磨不掉;假若改了装重照,或者换一个美人来照,那前一个影子就会消失了。”
薛王氏和宝钗往镜子里一看,果然里面照着一个相貌秀美的村姑。薛宝钗脸一红,想也知道这貌美村姑是怎么来的了。薛王氏瞪了儿子一眼,又将目光移回镜子,赞道:“果然是件异宝。你怎么得来的?”
“有个捕珠的捉了只大鳖卖钱被我撞上,我瞧它头上有白点甚是特别便将它放回了河里,隔了一天晚上,做梦来了个大汉,说他是八大王,谢我救命之恩,给了我吃了个果子,又送了面镜子给我,梦醒后嘴巴里还留着果香,手里也握着这面镜子。我试了一下,镜子就像梦中大汉所说,真的能照到一里之外的人,也能留下影像,就带回来了。”
薛宝钗欣喜道:“哥哥这是有了奇遇,好心有好报,所谓八大王定是那大鳖了,那果子对哥哥也是有好处的。”
“正是,我吃了那果子第二天醒来就觉得人精神了许多。”薛蟠笑着。之前带着管事一路南下他还有些不耐烦他们的说教,可那天之后,他仿佛明白了事情的轻重缓急,见了烟花繁华之处虽有留恋,却不会再不管不顾地按自己的心意行事了。
这可比做成生意还教薛王氏高兴。过了许久,她说道:“这件东西是个宝贝,留在我们家别说起不了用处,被别人知道了还会招来祸患。”
薛宝钗点了点头,留在哥哥手里只会使他留恋美色,说不定真会惹祸,只是轻易献出去又不舍,便道:“这样的异宝只有献给高位的人才能发挥它的用处,不若藏个一年半载再将它拿出去,给哥哥求门显贵的亲事也好,给咱们家打通门路也罢,才不亏了这宝贝。”
薛王氏听了连说,“有理,你哥哥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又问薛蟠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不等他回答,又自己罗列了不少要求,什么门第根基富贵,什么针黹女红管家的,足足有二十几条。
薛蟠忙道:“儿子别的不求,只要媳妇好看贤惠就行。”
……
因宝镜一时送不出去,薛蟠便时时拿着它扫掠京中美人,一次在镜中看到不少随从仆妇护拥着一顶青轿前往护国寺上香,他想着必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便专门盯着轿子看,等到了护国寺门口,果然从轿里走出来一个女子,蛾眉杏眼,琼鼻朱唇,眼波流转间带着娇俏妩媚,顿时失了魂,想着定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翌日兴冲冲地带着人到护国寺一问,方知昨天来上香的是肃郡王的第三个女儿叫封泰娥,虽是庶出,却也是皇家血统,尊贵万分,不是他一个皇商能娶得起的。
薛蟠并不甘心,夜里对着镜子里的美人痴想,日里便处处打听肃郡王府和封泰娥的事情。
薛王氏和薛宝钗很快发觉了他的异样,知道了他的心意后,觉得也不是没有机会。一来这封泰娥虽出身皇家,父亲是个郡王,母亲却是个出身低贱的歌姬,并没有嫡女才有的县主封号,京里的高门大户权势之家怕也看不上她。二来,肃郡王近年权势虽大,倒底还没有储君的名头,将一个庶女许给他们家,换来薛家满门的支持,也算是一份力量。三来,可以用这宝镜做聘礼,相信肃郡王会喜欢它的妙用的,就算是献给圣人也能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