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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悦在米粥软濡的香气中醒来。
转头时,却发现,飞渊就在不远的地方,全神贯注地打磨两只像枪又不像枪的东西。
只怔愣片刻,她就知道,那个东西,就是师弟为自己弄的双拐了。
卢悦忍不住咧了咧嘴,他们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这种看样子跟二师兄上世用得的差不多的拐,确实更实用些。
“醒了?”
飞渊看样子很高兴,样了样手中的东西,“看看能不能用?”
卢悦接过这个在半截子,还有手柄的东西,握住时,一使力,果然不论在身高还是手的力气上,都协合到最佳的地步。
她连忙用它助着走上几步,“不错!非常不错。飞渊,在宗门时,你是不是常给大师兄打下手呀?”
飞渊隐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按了按翘起的掌心破皮,“是啊!我和二师兄,都给他打过下手。”
怪不得呢。
卢悦很高兴自己当初的高瞻远瞩,果然让师兄们担起责任,她就省了无数的力气,“找到水源了吗?”
“找到了。”说话间,飞渊迅速把铺盖收好,“呐,洗漱的水都在那里,我再去装一些水,回来我们马上走。”
何止洗漱的水,小锅里还有半锅肉粥呢。
卢悦看看师弟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自失一笑,忙拄着拐过去打理自己。
没有脸盆,有的只是一个不算大的玉盒装了大半盒水,看到师弟用法衣制成的洗脸面巾时,她就想起怀里那几张布巾,忍不住嘴角抽抽。
……
相比于这边的努力适应,丁岐山和魔灵幻儿两个人,就只能用各种无力来形容了。
幻儿难得隔了多少万年后,重新拥有身体,一夜之间,居然把两斤的水,都品了大半,吃的,他们可以拿还剩的灵米饼,可现在的水只勉强不渴着,洗漱这东西,根本就不能想了。
当了多少年的翩翩佳公子丁岐山,处理完没有手纸,要人命的拉撒问题,还发现一个恐怖的事,他的胡子在一夜之间,居然冒出了不少。
提前做了那么多准备,结果还掉沟里了,他简直要发狂。
可是不能狂,此行的最主要目标,要是现在不能收拾了,以后就是她收拾他了。
“你磨蹭好了吗?快点。”
“……从哪走?”一边说话,幻儿一边用小小的细白贝齿咬她的灵米饼。
这个东西,她现在吃得可细了,再不复昨天的大口大口。
她想细品每一粒细小米粉的味道,把曾经丢失的,都在这里找回来。
丁岐山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更可以说,他是郁闷地看了她一眼,现在这人吃的每一口粮,都是他的他的。
她多吃一口,他就要少吃一口。
可是不给吃,凭人家曾经妖兽的身体,怎么的,也不憷他,真打起来,他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更何况,现在大敌大当前,没了魔灵,他就只有等着被卢悦和飞渊收拾的份。
“……你说呢?飞渊是个妖,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才对。”
算计人心这东西,不是她的长项吗?
怎么现在就不能算算飞渊带卢悦走的路线。
幻儿淡定地又咬下一小丝米饼,吧嗒吧嗒嘴,非常干脆地回道:“不知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受了伤,智商下降。”
丁岐山:“……”
若不是真的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他深切怀疑这个女人,又有了更好的替补,已经看不上他了。
这段时间说的话,真是怎么噎他,怎么来。
“幻儿……”
他把她的名字,喊得几乎能绕梁三日,只可惜这里的空间太大,再加上魔灵幻儿有了更好的消遣目标,连眼波都没多给他一个,还是非常认真地对付她的灵米饼。
“你不是一心想要卢悦的命吗?”
幻儿抬头看他,她想要魔星的命吗?
以前是,以后……恐怕也是。
可是现在不行。
杀她的一切的前提,都必须在外面,这里是木府,这么个古怪的地方,他们没灵力,没任何本事,能保住她的神魂不去投胎转世,也没办法让她的精血存下。
这里杀,她这几十年受得苦,就全白受了?
她又何必拉着这个自大的男人,过来当什么幽泉之主?
“嗯!不过你以为,卢悦受伤后,那个飞渊能让我们找到他们?”
她恋恋不舍地收下半块饼,朝他正****星卢悦这辈子,大概只会在两个身上犯蠢,一个是她爹,一个是你。”
丁岐山:“……”
他娘的,他是不是应该为魔星对他的特殊而荣幸呀?
“在性命忧关的时候,哪怕她爹,她都不会太蠢。”
幻儿在他的脸越来越黑的时候,很快加了一句,“仓促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蠢过一次,现在受了伤,脑子一定清楚过来了。所以,我认为,我们两个都不可能找到她。”
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丁岐山非常不开心,幻儿就差说他蠢笨如猪,无论如何也算计不到那个死丫头了。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马上走,在他们还在养伤的时候,走到他们的最前面。”
好容易有了肉身,她可不想在这里,跟魔星卢悦进行无谓的争斗。
那臭丫头和飞渊能相互照顾,可她和幽泉丁岐山就……
幻儿垂下眼敛,掩住里面呼之欲出的嘲讽。
一天功夫还没到呢,姓丁的,看她吃东西时的肉痛样子,傻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还好好的就这样了,万一打架的时候,受了伤……,冻饿而死只怕是肯定的了。
幻儿在心里叹口气,也许都没有冻死的可能,现在还是夏秋交集之时,离冬天还有三个来月呢。
只要一受伤,姓丁的定然会马上扔下自己,哪能等到冬天,肯定得活活饿死。
“……那一摊血,你也看到了。”丁岐山到底不想放弃这最好的机会,“就算她厉害,至少在十天之内,都是没牙的老虎,我们用十天时间找,若是找不到就马上走。”
幻儿:“……”
这个人还是一如即往的爱赌。
“找到了,你以为我能对付得了飞渊?”
她冷笑着:“就算能对付得了,可你怎么不想想,他和魔星是什么关系?除非把他们一块杀了,否则,凭飞渊的狠劲,我们……不可能走出木府。”
丁岐山从头到脚,好像被一盆冰水浇了。
娘的,他这个幽泉之主和光之环的主人,可是宿命之敌,难不成这辈子,哪怕有机会,他也不能杀了姓卢的?
楚家奇是她二师兄,飞渊是她师弟,哪怕不怎么出门的秦天也有一世凶名。
丁岐山突然觉得他的前路,在他答应成为幽泉之主的时候,就注定是个悲剧了。
入赘了的须磨更是个疯子,如果哪一天,自己真的有幸灭了卢悦的话,别的道门修士,有机会不放过自己,另外这四个人,绝对会天涯海角地追杀他。
他的牙齿咯咯响了几下,“果然……你受了伤,智商就下降了好多。”
幻儿太了解这人了,脸上似笑非笑,“原来你怕将来杀了卢悦,她家的人报仇?”
丁岐山恶狠狠地瞪着她。
“呵呵,你也不想想,需要我和独枯一起出手相救的人,会是个什么人?”幻儿有些怀念,“只要你有本事,把卢悦的光之环制住拿下,魔域广大,哪怕鲲鹏一族全全出动,也拿你没辙。”
丁岐山:“……”
鲲鹏一族都没辙,那其他人,就更没办法了吧?
他不敢相信,又觉得可以相信。
两种心思交战,以至于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走吧!”幻儿就坡下驴,挽上他的胳膊,“反正他们也要出木府,如果你真的想出气,我们倒是可以在前路上,以碰运气的心态,多弄点陷阱。”
丁岐山跟着迈步。
“要是能再阴到他们俩,到了外面,就是我们真正下手的时机。”幻儿眼中暴出寒芒,“现在我就可以答应你,卢悦的身家,到时全是你的不说,魔池你什么时候想进,就什么时候进去。”
这么好?
丁岐山太渴望强大了。
冥厄那日对魔灵说不出的憷意,在眼前晃了一下,他坚定了些心思,“还有九个灵米饼,我四你五。”
“好呀!这次还要多找点水。”幻儿知道她的危机解除了,“我要好好洗漱一番。”
肉身有许多好处,可也有许多不好啊!
……
边走边备战的卢悦和飞渊,可不知道,他们的危机就那么被魔灵的三言两语给解除了。
两人转了个大弯后,现在都努力用太阳辩着方向,尽量直行,希望趁着丁岐山反找他们的时候,拉开彼此的距离。
“阿悦,我休息好了。”
飞渊急行两步,蹲到卢悦面前,“趴上来。”
看看师弟额上的汗,卢悦趴不下去,“我行的,还能走好一截呢。”
“听话,你的腿又在渗血,肯定是走路太多抻着了。”
卢悦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在心里叹口气,“飞渊,要不然,我们……”
她想说,我们找个安生的地方,呆下来,静等丁岐山过去算了。
可是话在嘴边几绕,却说不出来。
丁岐山为人阴狠,趁她病要她命,这样好的机会,不可能放弃,所以定然会找他们。
她已经把师弟带到这个绝地来了,若是……
飞渊往后退半步,强行把她背到背上,“木府这么大,他刚脱离了修仙者的身份,一定也是各种不适应,我们再辛苦三天,三天后找个地方,养好伤再走。”
只要脱离了原来的大概方向,他就不信,他们能那么倒霉,再碰到那两个混蛋。
“……都依你。”
卢悦无奈,把拐硬塞进满满当当的纳物佩里,“但是累了伤了,一定要跟我说,可不能再一个人憋着了。”
要不是中间,发现他的手不对劲,她还不知道,为了她的双拐,师弟的手伤成那样,一个又一个的割伤外,还有翘起的一块大皮。
“我们现在都没法力,是普通人,伤口若是不能早处理,万一……,我……我们在这破地方,可怎么办?”
“不过一点皮罢了,”飞渊除了当时疼些,其实早没在意了,“两天就好。”
“你都知道两天就好,怎么就不能跟我说一下呢?”卢悦抱怨,“分明是小伤,你这样藏着,反而会演变成大伤,早点擦药早点好,你都不懂吗?”
飞渊抿嘴。
自从发现那点伤,他已经被啰嗦了好长时间,再说下去,阿悦还能再啰嗦他好长好长时间。
“我现在懂了,家有神医,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卢悦:“……”
她的嗓子其实有些干了,赶了半天路,腿也疼得慌。
当了个月把神医,她其实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若是老得不到休息,拖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长。
“飞渊……,跟着我,你后悔过吗?”
“没有!”
“以后要是后悔了,一定跟我说好不好?”卢悦伏在他身上,声音越来越小,“我跟你一块讨伐……讨伐我自己。”
阿悦是后悔了吗?
应该是的吧?
飞渊在心里叹气,“好!要是哪天我后悔了,一定跟你说,到时我们商量个,你最怕的惩罚来。”
见到丁岐山,就不管不顾的毛病,是个大毛病,现在吃点亏,以后未偿不是一件幸事。
“嗯!”
卢悦很沮丧,她已经分不清,对丁岐山的执着,到底是她心魔作祟,还是那个十三岁的自己,老不放过自己了。
毕竟正常的时候,那个小影子从来不曾出现过,只有……只有触到那几个点的时候。
“飞渊,你说轮回有奥秘吗?”
“轮回就是轮回,哪来什么奥秘?”
“那师父和师娘呢?”卢悦看着地上,从树叶缝里落下的细碎阳光,在心里叹气,“如果没奥秘,又哪来的轮回心咒?”
凤瑾那么厉害的人,都被前世的师娘用师父,慢慢同化了。
她有些怕呀!
她怕某一天,自己再不是自己,变成那个只盯着丁岐山一个人的小丫头。
师门的教导,几位师尊的教导,吃了那么多亏,慢慢豁达的心境,重新被满满的仇恨淹没,只剩不死不休……
飞渊不知师姐所想,他走得更快了些,师父和师娘用轮回心咒再续前缘,在他看来,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师父可悲,师娘可悲,甚至……甚至凤瑾也挺可悲的……
这份无可奈何的悲里,又带了份让人说不出,道来不来的万般幸运。
三千界,何等广大……
世间万物,都各有灵性,师娘能重投为人,还与师妹在堕魔海认识,还能透过她,唤起前世的一些引子,是他们的幸!
可是……
轮回心咒流传那么久,有几对重新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他羡慕师父的那份幸运,可是只是羡慕罢了,至少在千多年内,他不想要那份幸运。
“……那么高深的事,现在我们管不着。”飞渊背着她,“我有劲,至少还可以背半个时辰,你流了那么多血,也别撑着了,趴我身上,睡一会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