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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看着脸色憔悴,一身风尘仆仆的郑庆衍,当着面儿便忍不住哽咽了起来,“表哥,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派你来传信!”
“祖母不放心别人!阿陵,我们这就回去吧!”他也怕,来不及见祖母最后一面,想起祖母手指都动不了的模样,心头酸涩的难受。
张木抹了抹眼泪,看着吴陵说:“相公,你先和表哥去吧,我稍后就来。”
“好,阿木,你照顾好自己!”都这关头了,外祖母竟然还怕他们的行踪漏了,郑庆衍可是郑家嫡长孙,这时候怎么可以离开!可是,来的却还是他!
吴陵心下又感动又伤痛,这是世上最疼他的一个亲人了,不放心地看了媳妇一眼,掉头跟着郑庆衍出了门。
四月的天,阳光明媚的透彻晶莹,前院里的两颗桃树已经开了花,粉红的一片夹在绿叶里,像一朵朵缀着绿托的云,美人在树下用爪子一个个地踩着落下的花瓣,又围着树咬尾巴。
“春暖了,该是接外祖母过来住的时候了!”
张木想起那个慈和的老太太,不觉就红了眼眶,哑着声丁二娘说:“娘,我也想去看看外祖母。”
张木心里感激郑老太太的一片苦心,,但是她怀着身子,跟着吴陵一道,只怕得耽误他们的脚程,只是不去一趟,她心里又难安。
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好,阿木你不要急,我出去给你叫辆马车,你拾掇两件衣服出来。”今天全城都送学子去参加乡试,女学馆里都放了一天的假,几位住在柳叶巷里的女夫子们此刻都在后院的廊下晒着太阳,纳着针线。
丁二娘先去后头喊王嬷嬷帮忙照看一下张木,便去了外头。
于是下午吴陵前脚走,丁二娘和王嬷嬷陪着张木后脚便也坐上了往台州城的马车,本来是丁二娘一个人陪去的,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王嬷嬷却也背着一个小包裹跟了上来,“我通些医理,木丫头这胎要好生照顾。”
张木心神正有些恍惚,却还是敏锐地扑捉到了里头的信息,心头一惊,试探着问了一句:“嬷嬷的意思是,我这胎不稳?”
“也不是,你底子原本差些,妥当点总是好一些。”王嬷嬷说着便塞了一个水袋给张木“车里灌风,你拿着暖身子。”
张木看着王嬷嬷脸上神色平静,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大事一样,心头也微微放了心,道了一句:“那这次就麻烦嬷嬷陪我们走一趟了。”
王嬷嬷摇摇头,不置可否。
“喵!喵!”带我!带我!美人蹭蹭地跳出了门槛。
“阿木,一起带着吧,放在家里,我还不放心!”丁二娘说着便一把抱起了美人,“喵!喵!”美人在丁二娘身上使劲拱着小脑袋。
张木一行晚上才到,还好赶在城门关下之前,绿云正在荣华院里看着给老太太熬的药,听见守门的小丫头说表少夫人来了,心里也并没有多惊诧,吩咐下去道:“表少夫人有了身子,这么晚过来,晚饭肯定还没用下,赶紧准备些热饭热菜端过去。”
绿云一向是荣华院的大丫头,自来颇有威严,虽说老太太倒下了,但是无论是大太太还是少夫人都对她看重的很,一众丫鬟婆子也还和以往一般敬重于她。
此时厨房里的娘子们听到吩咐,便立马切菜的切菜,生火的生火,不到一刻钟便整治出来两样菜,一盘白菜豆腐皮,一盘清炒虾仁。
荣华院的厢房里,除了小胖墩,大房的人都在,吴陵正坐在脚踏上,握着外祖母的手,听见外头的丫头说“表少夫人来了”,吴陵迟缓地看了一眼门帘,便见着打起的帘子下,不一会竟转进来一个绯色衣裙的女子,是媳妇。
“阿木,……”吴陵猛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哑,有心想问她怎么也跟着过来了,只是喉咙堵得厉害,这才想起来,一下午坐在表哥的马上快马加鞭过来的,喉咙里吹进来许多风沙。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杯,一旁的绿影忙端了杯茶水给他。
猛咕了三口,吴陵才觉得喉咙好些,这才看到身后跟着的是娘和王嬷嬷,心里微微放了心。
“见过大舅舅、大舅母!”张木说着便要弯腰福礼,被谢氏一把拽了起来,“好孩子,你怀了身子,就不要说这些虚礼了。”谢氏看了一眼张木已经凸起的肚子,小姑家的一对儿媳比着老二一家都要有孝心,拍拍张木的手说:“去看一眼你外祖母,便去厅里用些饭,你怀了身子不能饿着了。”
“哎,谢谢大舅母!”张木知道自己一个孕妇还是把自己照顾好,大家才能放心,也不推辞。
郑老太太躺在床上,身上搭了一条薄被,像是睡熟了,“阿陵,外祖母醒来没有?”
“没有,郎中说是旧疾复发,这一回比上一回要严重许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吴陵说着鼻头微酸,上一回走的时候,还对着他笑。
“阿陵,我们不难过,我相信外祖母会好起来的,她还说要去我们家住呢!我还指望着她帮我带宝宝呢!”张木拍着相公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只是吴陵看着眼前昏睡的老人,心里的绝望一点点地蔓延开来,上次外祖母中风,他一直陪在身边,老郎中说了,要是复发,怕就不大好了。
谢氏看着忍着泪的小夫妻俩,默默转过了头,“子欲养,而亲不待”,阿陵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是老太太却……
莫氏默默地递了帕子给婆婆,谢氏抹了泪,便对张木说:“阿木,你带着阿陵一起去吃口饭吧,阿陵到现在晚饭也没吃呢,你们这般熬着,身体也不好,要是再有个不舒服的,老太太躺在床上都不安心。”
张木点头,便拉吴陵起来,一起出去。
“喵!喵!”
一屋子人这才注意到美人竟然趴在了老太太身上,偎着脸,使劲蹭,蹭,蹭。
张木赶紧过去把美人抱下来,看了眼大舅舅微微有些不悦,解释道:“外祖母以前很喜欢这只猫,我便把它一起带过来了。”
谢氏摆摆手,“没事,这只猫也通灵得很,这是和老太太撒娇呢!”没道理倒因为一只猫挑起张氏的刺来,谢氏不着痕迹地用胳膊肘戳了下郑恒元。
“郑家老爷、太太,我可否给老太太号下脉?”王嬷嬷进来一会,已判断出这里主事的人,往前走了两步,福礼问道。
郑大老爷和谢氏看着眼前一脸肃正的妇人,都不由的看向了张木,“阿木,这位是?”
“大舅舅,这是我女学馆里教导礼仪的王嬷嬷,以前在云阳府待了许多年头,是外祖母介绍给我的。”张木介绍道,看着王嬷嬷也有些奇怪,她倒是听说王嬷嬷通些医理的,不由问道:“是嬷嬷看出什么了吗?”
“我先看看,再答复。”
大家不由都往后退开一点,给王嬷嬷腾地方。
不一会,便听王嬷嬷说:“老太太看着似有些中风的样子,但是面色却有些潮红,手心里却并无半点盗汗,且我刚才看了老太太的头皮,发现头发根部隐隐发黑。”
郑恒元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位嬷嬷的意思是,我娘有可能是中毒了?”不由得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太不可思议了,娘平日里都待在家,这两年推说年纪大了,连老姐妹家都很少去了,最近更是一次没有出过门,是谁!?
“不瞒郑老爷,这和我早年遇见过的一种叫女花的毒确是有些相似,这种毒只针对女性有用,中毒者,头部发热,且头发根部会隐隐露出一些黑色,使人昏睡不醒,慢慢衰竭而死!”王嬷嬷皱着眉努力回想着。
这种毒她是见过有人用在云阳府里的一个小妾身上的,那个小妾头发已然落光,脖子上也被抓出了许多血痕,密密麻麻的看的她好几晚都没睡着。
“王嬷嬷您说的东西是不是会泛着些许金色的光?喉咙会发痒,头发会落光?”绿云猛地冲开人群,盯着王嬷嬷问道。
“绿云,你怎么会知道这种毒?”莫氏皱着眉看向了绿云。
“少夫人,之前老太太让我去验过一样东西,里头就是这种毒,是,是西大街的钱老郎中!他有解药!对!大老爷,他有解药!”绿云欣喜的掉了眼泪,看着大老爷和大公子跑了出去,蹲在地上埋着头哭了起来。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张木看向王嬷嬷,见王嬷嬷微微点头,手上不由得一松。
“喵呜!喵呜!”措不及防地掉落在地的美人疼的唔咽起来。张木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胸口,看美人被婆婆抱起,一个劲地在婆婆怀里滚,直觉得心还跳得慌。
老太太,不是中风!
是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