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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日莫家太太请客,杨氏一早便出门来想寻一身亮眼的衣裳,在门外,便听掌柜说了一句“独一无二”,心下便一动,衣裳摆在案上,杨氏只隐隐地瞧见是一件青缎,瞥了眼条案边上的妇人,一身紫色堆花的棉裙,墨色的发髻上堪堪只簪了一支玉叶金蝉簪,心里便起了鄙夷:“哼,也不知是从哪个疙瘩地里过来的!”
这台州城除了几大家当家妇人和官眷以外,还真没有她杨杏需要顾忌的。
然而杨杏袅娜多姿地刚往店里迈了两步,却被这愤怒、中气十足的喝骂声震住了,心里一哆嗦,难道是遇见官眷了?
咬着唇,小心翼翼地往那紫衣妇人边上的小郎君脸上溜了两眼,顷刻,一股寒意便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冷漠、愤恨的眼神,她分明是见过的,并且至今记忆犹新,常在午夜梦回间,她会梦到那个小小的孩子就这般盯着她看!
他!?
张木见门边的贵妇瞳孔猛地一缩,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心下便有了猜测,阿陵离开这里的时候才六岁,他能记恨的人,怕也只有那家里的那一个了!
吴陵在见到杨氏的瞬间,脑子便“轰隆”一声,无数过去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翻过,那个女人临走时看着他阖不上的眼,那个男人无声的沉默,这个娼妇一脸的欢喜!此时见她满面骄矜的模样,心头更是恨得火烧火燎!这个恶毒的妇人!
就在张木愣神间,吴陵已经抄起了条案上放的量衣尺,不同于一般家用的尺子,这里的衣尺足有三尺,雕了精美的花纹不说,木料也非常厚实,可能是工种的原因,吴陵对一切木材都会多看两眼,刚才一进来,他便注意到这根量衣尺了。
“啊!”杨氏见到吴陵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急急地往后退,可是后面的两个仆妇,原本风风光光地跟在杨氏后面,根本没料到会有这出,见有个小郎君发疯般地冲过来,脑子都木了一下,僵在了原地,被杨氏一撞,才反应过来。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土匪,这可是吴家的夫人!”说着嘴唇便哆嗦了起来,可是一想到自家一家都在吴府当差,还是硬着头皮挡在了杨氏前面。
杨氏被这一声厉喝倒唤过神来,转身便对着外面看热闹的人群说:“家门不幸,我吴家竟然出了要杖打母亲的孽子!”说着便倚在另一个仆妇的身上,用衣袖掩面哭泣起来。
“哎,我说吴家小郎君,这好歹也是里母亲不是,你再有怨气,也不能六亲不认啊!”人群里一大汉打抱不平道。
“是啊,哪有这般欺凌长辈的,还是亲生母子呢!”另一边,也有妇人应和道。围观的人群便叽叽喳喳地嘈杂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世风日下,儿子紧要棒打母亲。
“这样的人合该要送到官府的,让州府大人好好治他一个大逆不道!”
“走,我们去报官!真是太罔顾人伦了!”
早有看不过眼的大汉拦住了吴陵,气得吴陵面色通红,心里更是恨得滴血!一句也不想和这些不相干的人说,使着劲想越过拦着他的壮汉过去。他以为他会慢慢图之,给娘报仇,可是,现在,他只想宰了这个恶毒的妇人。
杨氏听见指责声,不觉勾了勾唇角。心下却惊疑不定,为什么这小狼崽竟然穿得这般富贵!她当初不是吩咐把他卖到戏团里的吗!他不是应该给人当猴子耍的吗!她就要让郑恒芯的儿子给人当玩意看!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女人,从第一天见面起,她就立誓要让这个女人跪在她脚下!她死了,还有她的儿子!
张木取了一把常用的小断尺,塞到衣袖里。
那边丁二娘瞥见张木的动作,不动声色跟在了她后面。
丁二爷见苗头不对,立即过去和人群解释,拱手道:“诸位,这是我家养子,自幼被庶母所卖,流落至我家,这妇人逼死了他亲母不说,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也下这般狠手,我这儿子也是猛一遇着这妇人,怒火攻心,失了理智!往大伙儿见谅!见谅!”
“你这个娼妇,竟敢有脸说你是相公的母亲,你连良家子都不是,还妄想做人母亲!”张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越过了那仆妇,冲到了杨氏面前!
杨氏吓得猛一抬头,就发现脸上一木,忙抱着头蹲在地上,杨氏直感到一阵疾风骤雨的尺子落在了她的身上,便听那恶妇说:“相公,别污了你的手,打女人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两个仆妇见是一个妇人,大着胆子和张木扭打起来。
张木直觉得头皮一疼,眼睛直冒金星!
丁二娘见两个仆妇来势迅猛,也顾不得许多,只得一块扭打起来。
“阿木!娘!”吴陵猛地一脚踩在了还强拦着他的大汉的脚背上,越过去,踹倒了两个仆妇。
丁二爷也赶了过来扶起丁二娘。
吴陵见媳妇发髻也被扯散了,头上的钗环都落在了地上,有一小童悄摸着想捡了去,丁二娘眼疾手快拾了起来。
吴陵心疼得红了眼,“阿木你怎么样?”
“相公,我没事,就是头发散了,”见吴陵眼里竟泛着泪水,扯着嘴角笑道:“我厉害吧!”
吴陵只紧紧地抱住了她,什么也没说。
东大街是台州城最繁华的商业集聚地,每日里都有衙役巡逻,远远地看到这边聚集了一群人,早有衙役往这边来,此时吆喝着:“让一让,让一让,官府办案!”
人群便自动地让开了道,有些人怕沾上事,也不看热闹了,急急地散去。
杨氏见来的是衙役,不动声色地撸了手上的俩个金戒子塞到衙役手里,哭诉道:“大爷,我是东城吴家的妇人,今日本是出来买衣裳的,哪知道这四个人无缘无故地便殴打于我!还望几位官爷速速把他们押解回去拷问以还民妇一个公道!”
杨氏说的声泪俱下,心里却松快得很,凭吴家的声望,这两个衙役就算看在银子的面上,也得把吴陵押去牢里走一回。吴陵既然还记得过往却没有找回吴家来,怕是恨毒了夫君的,自是不会承认他是吴家的嫡子!而且,即使他承认了,也是殴打庶母!一个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吴家族里也是不会让他承了家产的!
两个衙役看了眼手里的金戒子,都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杨氏,东城吴家,不就是皇商吴家吗!呵,这回可沾着大财主了!
也不说押解的话,上去问吴陵,“户籍哪的?为何闹事?”
杨氏见这两个衙役拿了银子还不办事,不由暗恨,真是一群吸血的蝗虫!
吴陵此时已缓了情绪,平静地答道:“东城吴家,这个妇人是我的庶母!她偷盗了主母的财物出来,被我发现,便不顾脸面闹将了起来,企图蒙混过关!”
就在刚才一瞬间,吴陵心里忽地发觉,今日已和杨氏闹成这般,再过安稳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了。看了一眼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媳妇,吴陵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两个衙役对望了一眼,说:“既然都是吴老爷家的亲眷,那便一起去吴老爷家对质一下,若真有妾侍盗取主家财物一事,我们还得按律法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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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阳村张老娘正在厨房切着白菜,猛地手指一疼,竟然切到手指头上了,桃子连忙从灶下起身,“娘,我去给你拿纱布扎一扎!”
张老娘摆摆手,“没事,就一个小口子,我刚才想着阿木,晃了下神,我用草木灰捂一捂就好。”闺女走了都三天了,也不知道找到女婿没有。
“娘,丁二爷夫妻俩陪着阿木一起去的,您就放宽心吧!这都入冬了,您这手不注意一点,再遇着冷水,可就得生冻疮了!我还是拿纱布过来吧!”
“喵!喵!”
“美人!是美人来了!”在西边屋里练字的小水“嗖”地一下子跑了出来。
桃子听到儿子的声音,喊道:“小水,你慢点!一会磕到了!”又转过来对张老娘说:“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猫,美人怎么会跑到村里来呢,可要不少路呢!”
“别说小水,就是我听着也像是阿木的那只猫!”张老娘看着小孙子跑得虎虎生风,笑道。
小水踮着脚拉开了院门上的栓子,往地底下一张望,一只棕色的猫正我在门槛外,“嘿嘿,我就说是美人!”
“喵!喵!”美人抬起两只爪子往小水腿上爬。
小水弯下身把它抱在怀里,蹬蹬地跑到厨房,“奶奶,你看,美人来了!”
桃子去屋里拿纱布了,张老娘看着美人沾了土灰有些脏乱的肚子,又看了眼汨汨冒着血珠的手指,忽觉心口鼓跳如雷,她怎么感觉阿木要出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