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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突然也不算突然。转机来也。
毕竟是打怪多年的老兵油子,W很善于观察异界生物的生理和行为特点,并有针对性地制定策略。他很快便注意到——
坦克虫没加入追杀。它们走得很迟缓,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阵开炮,哪儿人多往哪儿开炮,把混战难解的CRAB和斥候虫们一齐轰成碎片轰上天。它们不是不想追上来,而是实在跑不快—— W发现坦克虫“行进中开炮”时的行走步态与平时大不一样:甲虫族是与鞘翅目昆虫相似的六足动物,步态也和大多数昆虫差不多,即所谓的“交替三点式”步法,每一瞬间有三只脚着地、另外三只脚向前迈步,非常平稳而且高效。但坦克虫不是这样,它们边开炮边前进时的步态就像狂奔的兔子,同时迈出中间两条腿,然后再同时迈出两条前腿,后腿拖在身后没啥用,好比一截一截往前挪,速度比三点式步法慢得多;如果不开炮、只行军,它们就会变回三点式步法,前进速度能比“兔子跑”高出至少50% 。
真是天助我也!W开始借助地形和障碍物的掩护,半猫着腰,绕着坦克虫所在位置兜起圈子来,迫使坦克虫放弃开火、用三点式步法快速改变位置和射向—— 这就是机会!W看准时机大喊:“一班二班射击斥候虫!三班瞄准‘坦克’打榴弹!快!”
“是!”跟在后头的卞强他们既不明白也没工夫多想,一听见命令,脑子都不过,条件反射似地执行命令,一班二班枪响如爆豆,子弹瓢泼向漫天满地的斥候虫,三班照着坦克虫所在方位乱轰。“嘭—— ”“金属风暴”式枪挂榴弹发射器喷出一大片40毫米榴弹弹幕,破甲弹、高爆弹、温压弹,直瞄的、曲射的、瞎打的,准头儿确实不敢恭维,但毕竟好几十发呢,瞎蒙也能蒙着不少—— 一只坦克虫头部被击中,伸出“泡沫”外的两对颚受损,大炮小炮一齐哑了火。可机会又转瞬即逝了,另外两只坦克虫已经转向完成,射弹如雨而至,将W他们的纵队拦腰截断,好几人中弹肢 解,脑袋炸飞进旁边的三四楼阳台。
但起码证实了这个办法可行!W不敢停脚,保持高速运动,边跑边喊边开枪:“大家注意!‘坦克’开炮跑不快、跑快不开炮!各班分散、各自为战,绕着‘坦克’兜圈子,注意互相掩护,找机会发射火箭!就现在!散!”
没人听话!所有人都跟在他背后埋头跑路!这他妈都啥兵员素质啊!W真要气疯了。他抡枪打倒一只迎面扑来的斥候虫,虫汁溅他一身,慌得他撇了枪就脱衣服;卞强还算懂事,带大家箭步冲上前来开枪掩护他:“长官!长官你没事吧?!”
“没事!”W把滋滋冒烟的战术背心甩手扔到地上,一把捞起枪来接着喷:“你听好!我带一班找机会发射火箭,你带二班三班对付斥候虫掩护我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
卞强其实早就吓得半傻了,没比其他人好多少,不过率众对准所有超过两条腿的动物开枪还是胜任的。W带领一班脱离大部队,频繁穿梭于倒房塌屋、钢筋水泥之间,快速穿插向两只坦克虫的侧翼,迫使它们停火转身。姥姥的,三只“坦克”全瞄着我们这一处,看样子另外两个支撑点上的友军早就死光了。手里就剩下不到一个排的棉花兵,老子咋这么命苦啊!……
走神了走神了!W屏息收心,注意观察着坦克虫的动作:“火箭筒准备!等我命令再发射!其他人掩护!……”
“嗵!—— ”
火箭已经打出去了啊尼玛!90毫米温压火箭弹在一只坦克虫屁股上爆炸,火球煞是漂亮,但只炸烂了几块“泡沫”,坦克虫毛儿都没伤着一根!
“王八蛋!”W怒不可遏。扛着火箭筒的小兵蛋子一副惊慌失措天真无辜的模样儿:“……对不起,长官!我太紧张了,我不是故意……”话没说完就被一枚虫族射弹崩飞了四分之三个脑壳,骇得一个班的人面如土色嗷嚎怪叫。
最后一个翻盘的机会就这么从指头缝里溜走了。仅剩的十几个大活人被包了饺子,被数倍于己的斥候虫包围得形如铁桶,困死在半条街上,无论哪个方向都突不出去。坦克虫不再开火,因为用不着。斥候虫步步逼近,不断收紧包围圈,把所有人往一处逼赶。大家各持武器向各个方向上的虫子开火,枪声愈发稀疏,将近一半人的子弹已经打空。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和眼神里全是惊惶与恐惧,连W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家伙也有点儿扛不住了。
……今儿个死定了么?……
……小黑,爸爸恐怕……
又一只斥候虫呼啸着驾风扑来。W扣动扳机,榴弹不偏不倚正中面门,斥候虫被爆成个瘪罐头形状,掠过人群头顶,结结实实撞碎在街边一幢破楼上。更多的斥候虫猛冲猛杀前仆后继,W再扣扳机,枪却没了反应。不只是他,其他人的枪也不响了。
他们没弹药了。步枪弹和榴弹都没了。
大家开始用手枪射击,同时扔手雷,一颗接一颗没命地扔,除了留给自己的“光荣弹”以外,有多少扔多少。爆炸密集交叠此起彼伏,在他们外围织成一圈火的花环,成为抵挡虫群的最后一道防线,但虫子的数量比手雷多得多,这点儿抵抗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就算迫击炮班此刻安然无恙,可敌我交战距离不足二十米,炮弹一旦落下,肯定会连人带虫一并炸死。残酷的绝望感蚕食着每个人的内心,毫无疑问,他们出不去了。
“我们怎么办,长官?”所有的弟兄都在问。
卞强抛下已无子弹的手枪,颤抖的双手攥紧了光荣弹。
“……长官……”
“怎么?”W看看他,目光淡定而严肃,眯缝眼炯然有神。
“……就这么完了?”卞强哭出来了,泪水里溶满了不甘心,还有不相信。
包围圈越来越小。虫群越来越近。手雷没有了。
“完了吧。”
W耸耸肩,表情镇静得叫人难以置信,搞不懂他是在装逼摆酷还是真的视死如归。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就是主角,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是那个万里无一的幸运儿,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死里逃生、成为传奇等等……真可笑,世上哪有什么主角光环,只不过‘唯有活到最后的人才能讲完整个故事’罢了……”
“……可是……”大家泣不成声。
“……没错,不是‘故事的主角活到了最后’,而是‘唯有活到最后的人才能讲完整个故事’。这才是事实,但是—— ”
看出对手已经弹尽援绝的虫子们终于等不及了。斥候虫加快了步伐,从小跑变为飞驰,马路尽头的坦克虫也开始晃动脑袋、调转炮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