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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赵鸿杰担忧的迟则生变,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沉忆辰心中同样急切,只是他出于对于景泰帝朱祁玉的尊重,亦或者说怜悯,不想去过于催促,做着一些伤口上撒盐的举动。
凭心而论如果抛开皇帝的身份,朱祁玉是一个比沉忆辰还小一岁的年轻人。没有身为人父之前,沉忆辰无法感同身受那种血缘亲情,如今他也是一名父亲,更能理解痛失爱子是怎样的心境。
孩儿的灵柩都还停在文华殿没有下葬,自己卧床不起感受着朝臣分崩离析,却要抓紧时间过继一个既无血缘,又无感情的“儿子”来继承大统,想想都有些可悲。
可能这就是掌控至高无上的皇权,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吧。
告别了赵鸿杰之后,沉忆辰就踱步来到了乾清宫,相比较皇太子薨逝那日宫女太监们的战战兢兢,此时的他们已经明显懈怠了下来,甚至出现了三五成群的聊天私语。
直到沉忆辰踏入了院中,伺候皇帝的这群宫女太监才匆忙散开,然后诚惶诚恐的恭迎行礼。
常言道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绝嗣的皇帝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就跟落难的凤凰差不多。
进入房间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冲鼻的药味,以及一股长久卧床之人特有的异味。沉忆辰放轻脚步来到御塌旁边,景泰帝朱祁玉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动静,眼眶跟脸颊都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相比较沉忆辰前几日过来探望,如今朱祁玉愈发消瘦了,这也是古代医疗条件下不可避免的场景。毕竟重病之人没有办法正常进食,又没有营养液作为补充,只能这般日渐消瘦。
不过哪怕有了心理准备,沉忆辰此刻见到朱祁玉这副相貌,依旧是有些唏嘘不已。曾经那个神采飞扬的天子,励精图治设想着四海升平,到头来却连自己孩儿都保不住。
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
“臣沉忆辰,拜见陛下。”
沉忆辰站在御塌旁边行了个礼,听到耳旁传来的声音,景泰帝朱祁玉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沉忆辰喃喃道:“沉卿,你来了。”
“是,臣来了,陛下这几日身体可还安好?”
虽然朱祁玉的身体状态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但是沉忆辰还是按照礼仪流程客套的问了一句。
面对沉忆辰的询问,朱祁玉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道:“朕怕是大限将至了。”
听到这话,沉忆辰本打算开口宽慰两句,结果朱祁玉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最近几日朕时常会梦到皇兄,我们俩都是少时模样坐在一起把酒言欢,没有这些年的是是非非,仿佛一切是那么岁月静好。”
“沉卿,你说朕要是到了九泉之下见到皇兄,他会不会原谅朕?”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景泰帝朱祁玉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杀兄之心,是时局一步步把他逼迫到了手足相残的境地。也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成为了他心中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到了人生最后阶段,脑海中全是那些过去的画面。
“臣……”
沉忆辰本想说不知,但见到朱祁玉那双充满祈求的眼睛,他终究还是忍不下去来,点了点头道:“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相信太上皇会理解陛下的苦衷。”
话虽这么说,但沉忆辰心里却很清楚,如果朱祁镇、朱祁玉两兄弟真能九泉相逢的话,以明英宗朱祁镇的性格,大概率是不会相逢一笑泯恩仇。
“是吗?”
从沉忆辰这里听到了心仪的答桉,景泰帝朱祁玉的眼神中闪现过一丝光芒,不过稍纵即逝。
“沉卿,那你说朕宾天之后,史书上会怎样评价,能称之为一个好皇帝吗?”
“会!”
沉忆辰这一次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答桉,要知道从唐末到明初这一段时间里面,华夏的北方地域其实大多数时间里面,是处于异族王朝的统治之下。
以至于到了元朝阶段,直接划分出了“南人”这个民族观念,要不是明太祖朱元章力挽狂澜统一华夏,说不定几百年时间下来真会出现巨大的隔阂跟分裂。
景泰帝朱祁玉死守京师,没有选择衣冠南渡复现南宋格局,不管他是形势所迫还是勇气可嘉,站在历史的角度上就是论迹不论心,足以担得起一个“好皇帝”的称谓。
只不过这次沉忆辰的回答,并没有让朱祁玉多么欣喜,相反他仅仅是感慨道:“朕弑君杀兄,还妄想易储夺走帝系传承,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恐怕就是上天的惩罚,史书又怎会称赞有罪之人?”
说实话放在古人的思维里面,朱祁玉废后易储一波操作下来,出现了皇太子薨逝绝后的结局,确实有点现世报的感觉。
但是沉忆辰不信天命,他只在乎事在人为,于是开口道:“那陛下是否想听听,臣又如何看待你?”
正常情况下沉忆辰是永远不会评价皇帝,原因在于说好说坏都是臣子对君王的“定义”。问题就出在站在君王的角度上,你一个区区臣子怎敢来定义朕的是非对错?
可到了这种时刻,君王也好,臣子也罢,终究是敌不过命数,沉忆辰也想跟景泰帝朱祁玉说一句心里话。
“好,沉卿尽管畅所欲言。”
朱祁玉神情同样平静,他知道这可能是君臣相处几年下来,沉忆辰唯一一次向自己说真心话了。
“臣自漠南蒙古班师回朝之后,入直文渊阁参预机务,曾在馆藏处偶遇过陛下几次阅览书籍,当时疑惑陛下为何要捧着书籍站起来阅读,而不是寻一处坐下。”
“后来从翰林王编修那里得知,陛下坐过的地方臣子就不敢坐,久而久之馆藏处座位就会形同虚设。于是乎陛下您在得知之后,每次来到文渊阁阅览书籍都选择站着,几年时光始终如此。”
“帝王是个身份,举止感受到的却是人心,至少在臣的眼中,陛下并非是个弑君杀兄的暴君,而是一个心思细腻,本性善良的人。”
沉忆辰没有长篇大论恢宏叙事,更没有阿谀媚上尽捡些好听的话说,相反是说了一个可能连朱祁玉自己都没有在意过的小故事。
确实朱祁玉是个善良的人,他在位这几年由于英宗之死,冒犯过天颜的勋戚大臣不在少数,却没有人因言被打击报复。乃至于诸如广通王、阳宗王等宗室叛乱,不过是削爵为民囚禁在凤阳府,依旧没有被处死。
另外就是老生常谈的猜忌跟克制,自古天威难测,身为朱祁玉的臣子却不用担心功高盖主殒命,何尝又不是一件幸事?
听完沉忆辰的言语,朱祁玉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许久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用着略带些许哽噎的声音说道:“沉卿,你这次觐见,是想要朕确定最终的储君人选吧?”
“是,陛下。”
沉忆辰点了点头,立储之事按照朱祁玉这个身体状态,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说不定很快大明就将要迎来另一场国丧。
“朕这些时日想了许多,却唯独忘不了父皇跟皇兄。既然天意如此,那这个皇位就还给皇兄一脉吧,朕将过继皇侄朱见清为嗣子,即日举办册封皇太子大典!”
“陛下圣明。”
沉忆辰高呼了一句,同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其实景泰帝朱祁玉选择册封朱见清为皇太子,早就在沉忆辰的意料之中,过继仪式相当于斩断了一切后顾之忧,没有理由让帝系一脉旁落到懿文太子朱标后人身上。
再怎么手足相残,终究还是宣宗章皇帝的血脉,九泉之下也对得起历代先帝。
“见清成为储君之后,按照朕的身体状态,应该他很快就会成为大明天子。”
“少主即位,难以主政,朕会在遗诏中加封沉卿为太子太保,任命为托孤大臣,还望沉卿这次切莫让朕失望。”
太子太师、太子太保、太师太傅统称为“三师”,明朝为从一品的荣誉加衔。其中太子太师教文、太子太傅教武,太子太保维护安全。
从景泰帝朱祁玉加封“太子太保”的官衔来看,这里面是有用意的,他不需要沉忆辰教导太子什么东西,只希望能护住大明少主的周全即可。
毕竟自己的皇儿朱见济到底怎么死的,目前为止依旧是朱祁玉心中的一桩悬桉,他不希望这种事情重现在嗣子朱见清的身上。
“臣,必不辜负陛下所托!”
沉忆辰无比郑重的跪下领命,他维系的不是皇帝少主,是要维系整个大明的江山社稷。
“好,有沉卿这句话,朕足矣。”
景泰帝朱祁玉欣慰的点了点头,他从始至终就没有看错过沉忆辰,关键时刻足以信任的托孤顾命大臣!
“另外朕还有两女俱为废后汪氏所生,如今重重过往皆成黄粱一梦,恢复皇后身份是不可能了,还请沉卿有心照拂她们母女,未来帮着寻找一个好人家。”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朱祁玉跟汪皇后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另外册封的杭皇后,也并非什么作妖的宠妃,纯粹是靠着生下了皇长子朱见济,才得以母凭子贵罢了。
到了这一刻,再来废立皇后是不可能的事情,过继了皇侄朱见清,那么现任杭皇后将成为嫡母。不管后续能不能培养出什么母子感情,至少这个嫡母的身份足以保证安享晚年。
至于废后汪氏,如果没有皇帝的庇护,可以预料改朝换代后恐怕日子不会太好过。毕竟要论起来,汪皇后最多是对沂王朱见深有恩,跟嗣子朱见清八竿子打不着。
汪皇后不好过,那么朱祁玉留在世间的两个女儿,大概率好不到哪里去。如今唯一能托付的,也只有沉忆辰了。
“陛下放心,臣会好好照看汪皇后跟两位公主。”
得到了沉忆辰的许诺,景泰帝朱祁玉此刻已经无欲无求了,他望着天花板默默说道:“沉卿退下吧,让朕好好安静片刻,不用再去思考这些身前身后事了。”
换作以往,沉忆辰估计就会顺势退下,不过这一次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皇帝最终来办妥。否则朱见清继位,对景泰帝朱祁玉是没什么后患,对自己可就说不定了。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听到沉忆辰这时候还有事情禀告,景泰帝朱祁玉脸上神情有些意外,他用着嘲弄语气回道:“朕这副模样,还能帮沉卿办成何事。”
“臣期望陛下再下一道诏书,为宣宗章皇帝的元配胡皇后恢复尊号,修造陵寝,并且尊为嫡母!”
没错,沉忆辰可以做出弑君之举,可这个天下他唯一杀不掉的人,就是身居后宫的皇太后孙氏。
别说是沉忆辰杀不掉,包括景泰帝朱祁玉在于的封建王朝历代皇帝,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不是夺位,皆无法做到弑杀嫡母的举动。
可偏偏朱见清少主即位,孙太后天然掌控着法理权,随时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来临朝称制。什么托孤顾命大臣,权威性远远比不上“太皇太后”的垂帘听政。
想要免除这种后患,就得从根源下手,那就是想办法废掉或者诋毁皇太后孙氏的嫡母身份。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搬出明宣宗元配胡皇后的大旗,这是文武百官都无法否认的事实。另外如果沉忆辰够狠的话,还能到处散播流言,把孙氏当年欺凌胡皇后的破烂事全部捅出来,降低对方的威望。
甚至再狠一点,把野史的流言拿来用,直接说明英宗朱祁镇是孙氏抱来的宫女儿子,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欺瞒宣宗皇帝,这才得以立为皇后。
听到沉忆辰最后的请求,居然是如此胆大妄为的剑指皇太后,朱祁玉直接被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沉寂许久过后,景泰帝朱祁玉才意味深长的说道:“沉卿,你终究跟于少保不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