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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那名修行者已经提出了条件,可是余一丁仍以沉默应对,这使得对方更加有些不耐烦,今夜本就是他预定的行事之时,没想到被余一丁这群人一搅和,弄到天都快要亮了仍未得手,眼看着这一夜即将无功而返,对面那人心头越发气恼,于是加重语气又追问了一句。
“莫非阁下对我的赔罪还不满意?”
此刻余一丁的脑子里虽然还有太多的疑问,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思考了,眼下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那名修行者显然也不想再给他更多的时间了。
答应对方的条件,也就是妥协,那么换来的最大好处便是至少可以保证二女的安全,同时还能追回三人的损失,并白白得到二百两银子的补偿。
可是如此一来,对于余一丁的修行之途来说将是一次不可逆转的损害,即所谓的“道心有损”,只要有了一次妥协,那么接下去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只要他的道心有了一丝裂痕,这一次妥协的行为就会始终停留在他的记忆之中,那将是他不得不用整个余生去面对的裂痕,以后一旦遇见类似的难题,可能余一丁的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何逃避,而不再是知难而上,逆天而行。
修行一途可谓道路坎坷,遍布荆棘,如果妥协逃避就可以避免灾难,余一丁的实力又怎么能够获得提升?既如此,这条所谓的修行之路他又该如何继续坚持走下去?
可若是不答应对方的条件,也就表明了余一丁前来上清观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损失的财物,或者不仅仅是为了追回损失,那就是彻底与对方撕破了脸皮,双方再无谈判的基础,接下来只有大打出手,拼出一个你死我活,最后的胜利者才可能得到那件异宝。
可是余一丁的对手能够做到“意念化神,神念离体”,同时他隐身的时长又大大超出了余一丁的认知,当晨雾完全消散之后余一丁连对方在哪里都看不见。另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在之前的拼斗中对方还使用活物暗器撕破了余一丁无形罡气的防御。
既看不见对方,而对方又能将他击伤,余一丁该怎样面对这样一名修行大能并战而胜之?
他的心头实在没底!
而对面的那名修行者在追问之后也没有了声息……
虽然余一丁仍然可以借助晨雾辨别出那个依稀的身影,但是眼看着四周的雾气越来越稀薄,越往后局面只会对那名修行者越来越有利,哪怕余一丁的沉默让此人意识到他前来上清观不仅仅是为了追回财物,可能也对观内的异宝有所耳闻,意有所图,但是只要余一丁破不了对方的隐身之术,那么那名修行者首先就已立于不败之地,就算最后双方谈崩了大打出手,对方收拾掉余一丁也只是早迟的事情,或许这就是对方问过话之后不再着急,也不继续催促余一丁的原因吧。
时间就在双方的沉默中慢慢流逝……
“余居士,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余一丁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传过来一道语声。
这声音来得突兀,直接吓了余一丁一跳,他赶紧转回头,这才发现在自己身后三四丈外有一个身影正在向他靠近,由于雾气的遮挡,余一丁一时之间并没能看清楚此人的面庞。
这个身影可不是像对面那名修行者在雾气中隐身后依稀可辨的影子,而是一道实实在在的人影,而且是从上清观的方向往这边而来。
“肯定不是老魏。”
余一丁只能如此判断,两人相处了几个时辰,对于那个捕头的语声余一丁自信还是可以分辨得出的,何况那道人影比起老魏魁梧的身材还是矮了不少。
“谁?”余一丁下意识后退半步,疑惑地问道。
随着余一丁的问话,那人也快步向他靠近,却并没有答话,因为就在这短短的一两息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至不足两丈远,在这个距离上余一丁终于看清了此人的真面目。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落脚在上清观的游方道人。
“是你?”
余一丁心头奇怪,愣了一下转而又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们……”
月灵子知道余一丁最关心的是谁,连忙答道,“余居士,您的两位夫人都安好,住持和接引道人还有那些捕快也无大碍。”
余一丁再次下意识点点头。
“居士不是押着那名女子前往他们的老巢吗,怎么会一个人呆在此地?”说话间月灵子已经来到余一丁面前,又追问道。
“我这不是……”余一丁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看清楚来人是月灵子后便放下心来,突然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转头,再次望向对面那名修行者站立的位置,可是此时原本站立在他丈许远外的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已经没了踪迹!
“糟糕!”
余一丁心头大惊,他还没有答应对方的条件,可是现在对方却趁着月灵子的到来致使他分神的机会溜走了!
这下余一丁没辙了,对方会隐身术,只要同他脱离了接触,哪怕移动个三五步,余一丁都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就更别说找到对方的踪迹了。
“居士说什么?”月灵子奇怪,他不清楚余一丁为什么会一个人傻站在这里,也不清楚他为何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口。
余一丁生怕那名修行者趁此机会对他或者月灵子进行偷袭,所以对月灵子的提问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阵,直到又过了数息之后都没有余一丁想象中的偷袭发生,他才确定那人已经离开了,这才再次转向月灵子。
“唉!”
余一丁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问道,“道长为何会突然来到此地?”
反正想要再找到那名修行者的踪迹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做到的事,无奈之下余一丁只得先问问月灵子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是为何故,他又是怎么找到此处的。
“贫道本来在住持的小楼外警戒,没想到树林中又发现有贼人的踪迹,贫道和两位道友以及那班捕快赶忙追踪,却因那人太过贼滑,片刻之间便跟丢了踪迹,贫道又担心住持的安危,于是急忙赶回小楼,未曾想住持和居士已经全都被贼人掳走,这才明白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可是那魏捕头却只让我们呆在小楼内等待消息,并说这是居士的意思,结果两位夫人便与他发生了争吵,随后又自顾离去,魏捕头无奈之下也不敢制止,只得任由夫人们离开小楼,当然在这种情形之下贫道也不好置喙……”
“后来住持得救,两位夫人又押着黑衣人返回小楼,那班捕快倒是极高兴,可是贫道在得知居士只身前往贼人老巢一事后,生怕居士会有什么闪失,在向住持问明了当时的情形,又得到他的同意后,这才顺着他们指引的方向前来查看,本想着能够助居士一臂之力呢,哪知到了此地却只看见居士一人在这里发呆,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便开口询问。”
余一丁无奈地不断点头,月灵子所说的同二女先前告诉他的情况基本一致,看来这位游方道人也是因为职责所在,心系道观的安危,加之今夜他的两名同伴都被贼人所伤,气急之下才赶来想要和余一丁一起并肩作战,争取将这伙贼人一举拿下,这也是一番好意啊。
“道长有心了,多谢!”
余一丁拱手谢道,接着又有些郁闷地继续道,“可是现在贼人却不知所踪,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还没想好。”
“居士不是带着那名女子一起前去贼人的老巢吗?难道半路上被她溜掉了?”月灵子惊讶道。
“此地已在贼人的老巢附近,只因起了大雾,在下一时不查,让贼人钻了空子溜走了。”余一丁讪讪地答道,不管贼人的头领是否是因为月灵子的到来而溜走的,余一丁总觉得对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掉是件太过丢人的事。
“哦?”
月灵子留给余一丁一个疑惑的回答,紧接着又低下头思索起来。
他有点想不明白,以余一丁显露出来的本事,贼人这是要有多么厉害才能够在他手中溜走?何况他得到的消息是女子已经被余一丁俘虏,那又是如何脱逃的呢?
可是既然余一丁已经这样说了,月灵子又不好继续追问,那样岂不是显得余一丁在说假话了?
于是月灵子只得低头不语。
余一丁还来不及尴尬,立刻又想到了那名修行者的厉害,对方可是会隐身术的,哪怕月灵子也是一名修行者,可是余一丁并不确定他是否也具有如同自己的无形罡气那样的防御能力,万一对方拿他没有办法,转而对付月灵子,他若是一不小心被对方击伤甚至失手被擒,余一丁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那样的局面。
还好这样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那个……”
余一丁斟酌着该如何开口,“现在敌人不知所踪,在下也不清楚他们具体有多少人手,但是那伙人的头领实力确实不俗,道长最好赶紧返回住持的居所警戒,以免道观内再出现什么变故,这边就交给在下吧。”
月灵子又思索片刻,这才抬头打了个稽首道,“如此也好,还望居士多加小心,贫道这便赶回道观。”
月灵子前来上清观是另有目的,虽说他也是一名修行者,但并非一名真正的游方道人,也不是行脚天下偶然间来到乌蒙山区才会落脚在此观。
在落脚在上清观内的这段时间里,月灵子本打算从玉玄道长那里探听出自己想要的秘密,可是却一直未曾得手,而且为了掩饰身份和身手,他也不敢操之过急,只能暗中等待合适的机会。
可是青乌镇上的劫匪案引起了月灵子的警觉,隐隐中他已经察觉出另有一群贼人可能怀着和他一样的目的在此间行事,因此才请求住持同意他组织巡夜小队进行防范,而玉玄道长中毒一事让他更加确信对手已经蠢蠢欲动。
今夜事多,月灵子在迫不得已之下只得暴露出自己修行者的身份,因为事急他也没有工夫仔细梳理所有线索的因果脉络,先前巡夜时又因贼人调虎离山之计将小楼外警戒的月灵子和另外两位道人以及那些捕快引开,致使住持和余一丁被贼人掳走,到了这时月灵子已经非常担心自己的计划会因此而功亏一篑,未曾想过了没多久不仅住持安全返回,另外余一丁的两位夫人还擒获了一名黑衣人,看来形势还没有到完全失控的局面。
在得知余一丁已经前往贼人的老巢后,月灵子灵机一动,连忙向玉玄道长请求前往协助,他已被余一丁的身手折服,此人在先前的表现足以说明他必定是一位道行很高的修行者,而且余一丁是友非敌,也许今夜月灵子和余一丁联手便可以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那样的话月灵子的计划至少不会因为这伙贼人而打乱,至于他到上清观的目的还可以从长计议嘛。
谁知到了此地月灵子却看见余一丁一个人傻站着发呆,四周也没有任何一个贼人的身影,这令月灵子大为惊诧,连忙询问原因,可是余一丁又不愿多说,那么现在月灵子很自然地又将重点放回到玉玄道长身上,在他的心目中,老道的安全肯定是放在第一位的。
此地没有贼人,而此刻住持居所那边只有余一丁的夫人和自己的两名同伴以及那班捕快防守,万一对方不在这里与他和余一丁纠缠,直接前往小楼处发难致使玉玄道长再次被劫,可能月灵子的计划真的就要功亏一篑了。
正因为如此,既然余一丁让月灵子返回小楼保护玉玄道长,他本人也正有此意,于是便借坡下驴答应了下来,准备离去。
“哦?看来阁下真的不是想要追回那张被劫的银票,而是另有所图啊,嘿嘿嘿……”
这边月灵子答应返回小楼,又嘱托余一丁自己小心,还没等余一丁做出回答,月灵子也没有挪动脚步呢,一阵嘶哑的话语声又在突然间响起。
余一丁大吃一惊,这一次发声处在他左前方两丈开外,看来那名修行者刚才只是稍稍离开了自己先前所处的位置,仍躲在不远处隐身偷听余一丁和月灵子交谈。
月灵子则更加吃惊,声音就在他附近,虽然现在雾气已经稀薄到他可以看清三四丈外的景物,可是发声处却是空无一物,而且到目前为止月灵子也没有同那名修行者交过手,根本不清楚对方的隐身手段。
“什么人?藏头遮面装神弄鬼,滚出来!”月灵子厉声喝道。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嘿嘿嘿……”
“你……”月灵子气结。
他之所以在没有发现对方身影的时候敢于这么强硬地说话,主要还是因为此刻余一丁就在旁边,他可不相信今夜还会有什么人能够抵挡得了他们两人的联手攻击。
可是等到那人再次开口,月灵子仍然没有发现四周有半点人影,这下他立刻意识到对方很有可能是使用了某种隐身的术法或者是符篆,看来他们遇上的是一名修行者,而且道行也肯定低不了,于是只说出了一个字便气结无语。
“不要说你一个小姑娘,就是你身边的那位先生也不敢在我面前造次,你说是不是,余先生?好像刚才这位姑娘就是称呼阁下姓余吧?嘿嘿嘿……”
对方的话音刚落,这一次余一丁和月灵子全都大惊失色。
初见月灵子之时余一丁从她的身材看确实以为她是个女的,可是等到月灵子话说出口后余一丁便打消了这个疑虑,那完全就是男性的嗓音嘛。
可是现在那名修行者却用一种毫不迟疑的口气说月灵子是一位姑娘,这怎能不让余一丁大吃一惊。
月灵子则更加吃惊了,她从家中出来后便女扮男装,而且她的这套易容换声之术乃是家传绝学,行走江湖这么久还从未有人识破,就更别说被这名看不见的对手一眼便瞧出自己的女儿身了。
“什么?你……是女的?”余一丁迟疑地说道,连语声都有些磕巴了。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林梦瑶的身影,那个曾经化妆成一名书生的女子,想当初林梦瑶是使用了某些药水将自己的脸庞涂成蜡黄色,而且还将鬓发刮去,就那样最后还不是被余一丁瞧出她是一名女扮男装的女子。
可是眼前的月灵子再怎么看她的脸都是一副地地道道的男人面孔,棱角分明,完全没有女性的那种柔软圆润,甚至仔细看她的嘴唇周围还有一圈不是很明显的胡子茬痕迹,另外她的衣襟处还能隐约瞧见那里的喉结呢。
这位道长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女人?!
余一丁问过话后再一次仔细看了一眼身边的月灵子,她要是个女人的话真不知道得丑成什么模样,这也太吓人了一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