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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一丁根本不用向那名军士问明具体的位置,他绕过两排营帐后便远远地看见校场方向的那片草丛中有一片火把的光亮,还有好些人围在那里,黑夜里火光显眼,余一丁无意识地催动着体内的无形罡气,脚下立刻虎虎生风,仿佛一道流光一般瞬息间便冲到了那些军士身旁,吓得其中的几人禁不住发出了一阵惊呼。
余一丁已经顾不上理会这些军士看他时那种惊骇的眼神了,直接推开众人来到草丛中间,只见草丛中蹲着三名军士,他们围着的那片齐膝的杂草已经被人掀开,赫然露出下面一个一人多宽的黑洞洞的洞口。
余一丁赶紧蹲下身伸头朝洞内张望,旁边一名军士立刻举着火把帮他照亮,尽管如此他也只能看清洞内大约三四尺远的距离,再往里就是黑乎乎的一片。
这时李盛带着亲卫以及王道人他们也赶了过来,正好看见余一丁趴在洞口边上伸着脖子往里瞧。
李盛连忙高声制止道,“余老弟且慢!”
余一丁压根就没有理会李盛的叫喊,拨开一名想要阻挡他进洞的军士的手臂,直接就朝洞内钻了进去,四周都是泥土的土腥味和隐隐的霉味,余一丁根本顾不上这些了。
土洞往斜下方大约丈许距离便转为基本水平的直道,依据钻进地道时的朝向,余一丁判断自己是在往城墙的方向前进,而且越往前走地道就变得越来越宽,他摸着黑匍匐着又前行了大约两三丈的距离后,洞穴已经大到可以让他在其中蹲伏了。
四周非常安静,除了前进时手脚的衣物与泥土摩擦发出的唰唰声,余一丁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的嘭嘭嘭的声音,经过了这一阵他已经适应了洞**的黑暗,此时的他正弓起身体,手脚并用地往前继续爬去。
又往前走了大约两三丈,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左右两条岔道,乍看之下两条岔道几乎一模一样,望过去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余一丁蹲在岔道处不禁犹豫了起来,不知该往哪边走。
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处在一个人生的岔路口上,选择任何一条道路都会面临着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也许一个不慎选择错误可能就将永远失去那两个妮子了,这个念头让余一丁的心中更加忐忑,犹豫再三后仍是踯躅着不敢往前再迈出一步。
这种状态持续了片刻,但在余一丁的感觉中似乎只是过去了一刹那,随后他便一头钻进了右侧的那条岔道继续前进,没有时间再让他继续判断等待了,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无论正确还是错误,这时的他就像一头在洞穴中奔跑的野狼,四肢并用速度飞快,如果这条路不对或者是条死路他还要折返回来从另一边再继续前进,余一丁不敢多耽误时间。
不知往前跑了多远,他感觉脚下的地面忽然间又变得陡峭起来,似乎是以一个接近六七十度的角度往上,余一丁明白大概是要到出口了,他立刻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随时准备迎接洞口处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前方隐约现出一些光亮,余一丁很奇怪,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洞外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哪里来的光亮呢?
于是他便更加警觉,终于一点点地摸到洞口,此处就像是一个鼹鼠的洞穴,四周都是杂乱的蒿草,巧妙的将洞口完全遮掩住,只有一条很不显眼的小道从蒿草中延伸出去,因为是在夏季,这蓬蒿草长得非常茂盛,光线就是从草叶的缝隙间透射进洞穴。
余一丁小心翼翼地拨开草叶,缓缓地探出半个脑袋向四处打望,在他的脑袋转到一半时便瞧见了城墙,没错,就是坤阳城的城墙,而那些光亮就是城墙上的火把散发出来的,而且看样子距离还不算很近,至少有四五十丈远。
余一丁继续转动脑袋,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树林的边缘,那些蒿草就生长在树木下方,等他再次望向城墙的时候才猛然间明白过来,自己现在已经在城外了,因为坤阳城没有护城河,所以这条隧道才能一直从城墙底下穿过,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这条隧道由北城外的一片树林直通禁卫军大营!
余一丁不禁心惊肉跳,这要是有人通过地道悄悄潜入大营,不说刺探情报,只要一把火就可以将李盛的禁卫军烧得鸡飞狗跳,或者在半夜时通过这条隧道摸进城去。
但是现在的余一丁没工夫思考这些问题,他又不是李盛或者郡守,坤阳城的死活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那两个妮子的安危才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站在草丛中四下观望,除了城墙上的火光以外田野里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啥都看不清楚,余一丁想顺着地面隐隐约现出的那条小道继续往西北前进,可是如果这条小路并非贼人运送二女逃跑的路线,他越追就会离二女越远,关键是地道内还有另外的一条路,那条路又会通向哪里呢?
余一丁又犹豫了,这种抉择真是让人头痛,如果选择错误便会南辕北辙,该怎么办呢?
正在余一丁举棋不定的时候,脚下的地道内传出一阵动静,余一丁连忙俯低身体,警惕地盯着洞口,如果有什么意外出现他的气指会毫不犹豫地射向那里。
“余先生,余先生!我是马贵,你在洞外吗?”洞**传出一个有些压抑并且颤抖的声音,余一丁听出来正是刚才被李盛叫来了解情况的那名巡逻队的小队长,于是渐渐放下戒备。
“是我,你怎么来了?”余一丁答道。
“啊!余先生果然是走的这边。”伴随着马贵欣喜的声音,他的脑袋也出现在洞口。
“出了什么事?”余一丁急切地问道,既然马贵会跟来,余一丁觉得肯定是大营那边有事,难不成李盛有了什么发现,或者是找到了二女的踪迹,这才让马贵过来通知他?
“没有什么事,就是李将军派我来告诉先生,贼人和先生夫人应该没走过这条地道,先生还是快快随我返回大营吧。”马贵急切地说道。
“哦?李将军怎么知道的?”余一丁心头奇怪,莫非李盛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先生进洞前就有军士查看过洞口的泥土和杂草,已经确认没有人进入的痕迹,先生到了后二话不说便钻洞,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拦,李将军这才派我来叫先生回去。”马贵快速说完,随后便率先钻回洞内,余一丁一听连忙跟着他一起往回走。
大营内的洞口处,李盛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待余一丁返回,不由得李盛不心焦,大营内何时出现这样一个地洞?此洞的另一端通向什么地方?反正不太可能是在大营之内,结合不久前铁振堂给他的情报,李盛的后背上已经隐隐渗出一层白毛汗,万一在夷人攻城时从这个洞中冒出来大批的夷人武士……
李盛不敢继续再想下去,至于洞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要等余一丁和两名军士从洞中出来询问后才知道,幸好他派出的是马贵和另一名军士一起进洞,否则在那个岔路口就会让马贵为难,时间又在李盛焦急的等待中过了好一阵,他终于看见余一丁三人陆续钻出了地道。
马贵和他的同伴从洞中出来后就连忙向李盛报告他们的发现,余一丁已经有些麻木了,刚才马贵就告诉他二女并没有走过这条地道,那么李盛很可能也不清楚她们到底去了哪里,余一丁也就没有一上来就着急找李盛询问,他还得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这个时候如果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胡乱寻找没有任何意义,至少到目前为止唯一发现的线索已经中断了,他还得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另一边李盛还在听取马贵二人的报告,地道的两个出口都在城外,而且也不是最近才挖成的,从泥土表面的青苔来看至少也有一两个月以上的时间了,李盛判断地道应该就是夷人为攻击坤阳城提前做好的准备,但他无法确定这样的地道在坤阳城内还有多少,坤阳城没有护城河就是个大问题,不过谁能想到大晋腹地内的城池还会遭受攻击呢?现在看起来守城的难度将会进一步增大,李盛也只能先命令军士们彻查大营,堵死所有的地道,首先保证大营的安全,可是想要在七日之内彻查全城非常困难,说不准夷人攻城时就会从城内某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来个中心开花,李盛想着就头痛,琢磨着天亮后还得和郡守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应对此事。
安排好所有的事宜,李盛这才转头看向仍在发呆的余一丁,对于李盛来说守城绝对是头等大事,可是自己也答应过铁振堂要好好照应余一丁,谁曾想铁振堂前脚刚走后脚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盛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拍了拍余一丁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唉!余老弟,劫走夫人们的贼人肯定没有从地道溜走,老弟还是再好好想一想会跟什么人有深仇大恨吧。”
李盛的意思很明显,干这种事被抓到基本上就是死罪,如果不是深仇大恨,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到禁卫军大营里劫人?现在李盛也没有任何线索,刚才安排军士彻查大营时也交待他们顺便注意查寻贼人和二女的下落,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做到如此程度了,如果想要进行针对性的排查或者追捕,还是需要从余一丁身上下手,看看他是否招惹到了什么狠人,惹下了解不开的大仇,只有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才可能找到新的线索。
余一丁也明白李盛的意思,自己刚才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平洛郡王府这边算是尽释前嫌,王道人他们不可能劫人,何况这个时候刘安的那队护卫都在大营里待着呢,排除了这些人,余一丁也不相信在清河镇遇见的那名惹事的壮汉也就是七爷会因为屁大点事就一直追踪到坤阳,然后在大营下手劫人,这根本不可能嘛。
剩下的最大可能性余一丁能想到就是那三名潜入大营后消失踪迹的夜行人了,毕竟死在荒宅中的女人同他们的穿着几乎完全相同,基本上可以认定他们就是同一伙人,但是就算他们发现了死去的女人,又是怎样知道是余一丁干的呢?除非女人死亡时还有另外的同伙在场目睹,可是当时余一丁为确保安全用神念探探查过四周,周围四五十丈范围内绝对没有其他人,如此一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就是在余一丁离开后二女单独守在荒宅那段时间里女人的同伙发现了尸体并锁定二女,可是为什么他们不在荒宅内动手,非要等到余一丁三人去了大营才劫人呢?这又是一个说不过去的地方。
余一丁把自己的想法同李盛说了一下,随后又强调了一遍那个女人是自己服毒自杀,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呢,李盛这才知道在城中那座荒宅内还有一名死人,赶紧派出军士前去查看,随后又拉上余一丁一起前往荒宅,王道人得知消息后也执意与他们一同前去,李盛不知道老道为什么这么关心此事,想想多去一人也无妨,就随他去了。
其实李盛并不太关心女人的死因,甚至就算凶手是余一丁他也不会计较,只是比较遗憾没能留下活口,如果女人真的是潜入大营的几名夜行人的同伙,也许还能从她口中打探出一些夷人攻城的消息,当然这也只是李盛心底里的想法,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不过这也算是一条线索,李盛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
余一丁现在是心乱如麻,只是傻傻地跟着李盛和王道人往前走,目前所有的可能性都会推导出一个荒谬的结论,他实在想不通在坤阳的地面上还会有谁跟他有天大的仇怨,以至于一定要在禁卫军大营这种地方冒险劫人,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去荒宅仔细查看一下那里的情形,如果还是没有收获或许只能等到天亮李盛和郡守会面后再安排专门的捕快衙役来侦办此事了,办案子还是这些人比较在行。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到荒宅,二三十名军士的火把将整个宅院里里外外照亮的纤毫毕现,甚至有附近早起的百姓也注意到此处居然来了那么多官军,已经有十几人探头探脑地躲在一旁窥视,被守在大门口的几名军士呵斥着才不情不愿地缓慢离开。
院子里两名军士在余一丁的指引下来到后院耳房和围墙之间的缝隙,拨开杂草仔细搜寻女人的尸身,可是两人将那一带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尸体,这令余一丁大为惊讶,他记得当时自己因为着急前往军营查看,并没有怎么费劲去掩藏尸体,这里本来就是一座荒宅,鲜有人迹,何况那个缝隙处也就三四尺宽,又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余一丁就是随便将女尸抛在缝隙处就离开了,一具尸体还会长了翅膀飞走不成?!
余一丁连忙又带着几名军士来到二楼,他告诉军士们自己通过神念感知到的那名女子最初潜伏的位置,军士们找来梯子爬上去查看,那个约一尺宽的房梁上铺了一块蓝灰色的布料,上面还有一枚一寸多长的铁器,爬上去的那名军士将这些东西用那块布包着一股脑全都拿了下来。
经过查验得知,那枚铁器形状就像是一只缩小了的匕首,应该是某种暗器,在大晋却很少见,但是余一丁却认得到这个东西,他急忙取出从女人身上搜出来的那些物件,果然在那个装着的烂七八糟的像是暗器的小皮袋内找到了同样的物品。
李盛见了却是面色一变,缓缓道,“果然是夷人的武者!几个月前有一批押往平洛矿场的夷人俘虏经过坤阳,押送他们的将领就给我看过类似的物件,这是无边海以东诸岛上那些夷人部族中的武者乱波惯常使用的暗器。”
而王道人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两颗褐色的小球上,他也是眼睛一亮道,“就是它,贫道看见在将军府中的那名蒙面人就是用这个圆球放出烟雾逃跑的。”
李盛连忙让余一丁描述一下女人的身高体型,余一丁大致一说后他和老道都基本确定此女就是潜入将军府之人,怪不得身材纤瘦矮小,原来真是一个女人。
余一丁对此并无兴趣,他是在想女尸去了哪里,难道说真的已经被她的同伙带走了?那么二女被抓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那岂不是说二女现在面临着生死的危险?
余一丁坐不住了,现在找到的这条线索使劫持二女的凶手明显指向那几名夜行人,而且可以断定就是夷人的武者乱波,自己本来都已经跟李盛说好天亮后便会带着二女出发,这下看起来不仅走不成,而且还要深陷其中了。
这就是所谓的劫数吗?
余一丁不由地长叹一口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