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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如何知晓云兽的?”余一丁厉声问道。
蟊贼劫道他可以隐忍,见色起意也可以无视,天下之大,此等宵小多如牛毛除之不绝,若非今日余一丁为了东勒之事正在心情郁结,也会替天行道顺手除之。
但是这蟊贼居然知道云兽,余一丁大为吃惊,碧云山区的山民本就有心遮掩云兽之事,一般人也就大概知道那里有一种叫做“云兽”的奇兽,可呼风唤雨护佑一方水土,被当地百姓供为祥兽,仅此而已。
此处已远离碧云峰一两百里,可是此人见着云兽就心惊胆寒,那神情绝无作伪,明显就是个知晓云兽底细之人,无论此人是从何处得知此等消息,都令余一丁警觉,必须要问个清楚。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大汉听见余一丁喝问,立刻跪伏余地,不住地叩首求饶,其余几人也跟着跪下。
“先别急着求饶,把你知道云兽的事情从实说来,不可隐瞒!”余一丁再次厉声道。
“好汉饶命!小人不敢隐瞒,一定据实相告……”那大汉一边说着,一边又不住地面带畏惧瞟向云兽,哆嗦着将他对云兽所知尽数道来。
此人名叫李二,本是回龙镇上的一名闲汉,自小就好逸恶劳不务正业,还纠集了几名当地的泼皮无赖,像模像样地烧了黄纸斩了鸡头拜了把子,自称“回龙五义”,其实平日里就是做些偷摸抢拿鸡鸣狗盗之事,偶尔还要到官道上干些拦路抢劫的勾当。
十几日前在镇上碰巧遇见一名道士,那道士自称可以捉鬼驱邪,见着李二就说他身上有邪祟附身,如果不加理会可能会有性命之忧,李二就请那道士开坛作法,最后还真的在他家中找到有人加害的证据。
那证据就是他家屋后墙根下埋有一个瓦罐,内里装着一个人偶,其身上有一块红布和纸符包裹的一撮长毛,据那道士讲此毛就是云兽尾部的长毛,已经被人祭炼过,专门用于害人,那人偶则是被害之人,长毛覆盖人偶之上则可加害此人,自瓦罐埋下之日起,受害之人会经常做噩梦,也会有俗称“鬼压身”的现象,就是半夜睡梦之时突然像是有物压在身体之上,此时不能活动亦无法言语,等上数月之后,轻则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甚至会精神错乱直接变得疯疯癫癫,重则性命不保。
最后那道士还拿出一副图画给李二观看,告诉他其上画的正是云兽,那幅画作画工精巧,与李二今日所见云兽基本相同,所以他才会一眼认出从余一丁车内钻出来的正是云兽,那道士还说此兽异常凶猛,其身上的毛发如果被有心人用秘法祭炼将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杀人于无形的凶器。
余一丁听李二讲完后,转头望着身旁威风凛凛的云兽以及它那条漂亮的大尾巴,沉吟良久,暗道云兽本是碧云山区的神兽,千百年来就在那里繁衍生息,从无害人,就因其生得牙尖爪利铜皮铁骨,而且与其伴生的五色果也是天地间的异宝,因此常常被有心之人窥觑,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云兽的这些特质使它成为神兽,同时也为其招惹来无谓的灾祸,现在就连它身上的长毛也能被人拿去祭炼用于害人,看来真正是应了福祸相依那句老话。
不过这加害李二的又是何人,此人手中怎会有云兽尾部长毛,那长毛从何而来,而且那道士居然有云兽画像,此人又是何种来历……
余一丁又想的远了。
“那个……这位好汉,我们可以走了吗?”李二见余一丁听他说完后一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
“刚才你讲的可是实情?”余一丁再次厉声喝问。
“小人说的句句是实,绝不敢有半点隐瞒。”李二急忙回答。
“那你再将当日之事详细讲来,不得有丝毫遗漏。”余一丁觉得必须要再多了解一些当时的情况,以便自己判断,事关云兽马虎不得。
“是、是。”李二无奈老实回答道,仔细回忆了当日情形,随即便细细道来……
原来十几日前有一道士路过回龙镇,那道士年过三旬,且生得獐头鼠目,加之其左半边脸上生着大片暗红色斑,面相猥琐可怖,寻常百姓见着唯恐避之不及,其左手持幡右手持一只摇铃不停晃动,走街串巷吆喝着可以捉鬼除妖驱邪镇宅,在镇中转了许久却无人理会,正巧看见李二在街市中闲逛,那道士忽然疾步上前拉着他就说其面带鬼气,定是家中藏有秽物,若是拖的时日久了,轻则百病缠身,重则丢了性命,希望可以帮他前去作法驱邪。
李二虽是泼皮无赖,但对鬼神之说还是深信不疑敬而远之,见那道士说的笃定,将信将疑之下就将他引到自己的住所,心想就且看他如何捉鬼,能捉着最好,自己也算是消灾解难,万一碰上个走江湖坑蒙拐骗之徒到时别怪自己不客气,顺便还可以讹俩钱花花。
待道士来到李二家中,刚进屋看了两眼就说此处鬼气森森,秽物定在其内,命李二准备所需应用,他即刻开坛作法,李二闻言心头不免惊慌,赶紧按照道士所说准备好了香烛黄纸,道士又说事成之后再收取二钱银子的费用即可,李二见他并没有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立即答应下来。
于是道士在李二家堂屋摆好香案,点燃香烛,又用随身携带的符笔朱砂在李二买回来的黄纸上画好各种符篆,然后手持一把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准备开坛作法,李二则是站在一旁屏息观之,见那道士行事有模有样,原先心中的疑虑消除不少,丝毫不敢打搅。
只见那道士本来口中正在轻声念叨,忽然大喝一声“列!”,随后左手持剑,右手食中二指拈着一张纸符在烛火上点燃,轻轻往半空中一抛,那纸符居然像是没有重量一般悬浮在半空,还在兀自燃烧,道士又同样将另外两张纸符一左一右点燃抛向半空,就见三团符火漂浮在半空中燃烧,李二此时已经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紧接着道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葫芦,仰头就将葫芦嘴塞在口中,似乎是将葫芦内的东西含住,随即向桃木剑身上一喷,口中又大喝一声“临!”,桃木剑直指烛火,“嘭”地一声燃起一大团火焰,直吓了李二一大跳。
道士可没工夫管李二,趁那火焰还未消散之时,手持桃木剑就在案台前舞将起来,舞动的同时又迅速从香案上抽出数张符纸,口中喝道“阵!”,右手却不停地唰唰刷刷四下连点,四张符纸分别被指力射向堂屋四角,贴在墙角微微闪光。
这时道士口中又念出几句咒语,剑尖斜指朝天,只见半空中的三团符火呼的一声各自涨大一圈,映照的整个堂屋火光闪闪,道士不慌不忙地从随身行囊中抽出一个黄布口袋摆放于地面,此时桃木剑上的火焰已燃烧殆尽,他持剑虚指袋口,低喝一声“斗!”,那布口袋立刻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直立而起,就见那袋口左右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道士此时已经将剑尖朝上,立于胸前,右手食中二指在剑身上自下而上轻轻一划,口中又开始念念有词,而那口袋也像是找到了目标,腾空而起,袋口朝前,在半空中不停地上下翻飞,似在追逐某物。
片刻之后,布袋似乎套住某物,被扯得左摇右晃,道士在此期间一直紧闭双眼念念有词,此时额头已微微现出汗渍,突然间他猛地睁开双眼,大喝一声“者!”,那布袋口的两根细绳立刻自己收拢将袋口扎紧,布袋随即“嗵”地一声掉落在地面,里面似有活物一般还在不停地翻滚扭动,道士抢上一步将一张符纸贴于袋口,这才起身收剑。
李二此时早已是目瞪口呆,心有余悸地望着躺在地面依旧不断扭动的布袋,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敢问道长,可是秽物已被捉住?”
道士指着布袋说道,“正是,居士莫慌,此獠已困在袋中。”
李二长舒一口大气,连忙从怀中摸出二钱银子递给道士,此时他再也没有讹钱的念头了,拱手说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那道士边将布袋收于随身携带的包裹内边说道,“居士先莫谢我,你可知自己为何引祸上身?”
李二虽是无赖,可脑子并不笨,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几个手下的大哥,他一听“引祸上身”四个字立刻明白,连忙问道,“道长的意思是我屋内的秽物是有人加害?”
那道士却是闭目不语,一直在用手指掐算,过了好一阵才对李二说道,“你且带我到屋后一查。”
李二慌忙将道士引到屋后,道士左右查看了一番后,指着茅厕旁边墙根的一处浮土说道,“你将此处挖开来看看。”
李二连忙取来许久未用过的锄头,将那片浮土刨开,刚刚刨到三四寸的深度,就见底下露出一个瓦罐,不禁吃了一惊,急忙扔了锄头用手小心地刨开瓦罐周围的泥土,轻轻地将其从土坑内取出,只见是一个直径五六寸高七八寸的大肚瓦罐,罐口被一块白布蒙住,掂在手中并没有太重的分量。
李二又惊又怕,赶紧将瓦罐放在地面,颤声对道士说道,“道长,这罐内就是那秽物?”
道士却不慌不忙道,“居士莫怕,那秽物已被我收服于降妖袋中,这瓦罐内只是其寄居之所而已。”
“啊?那是……”李二还在疑惑。
道士打断他的说话,又道,“居士近日内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吗?”
李二不禁哑然,像他这种无赖,平日里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哪里数得过来?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愣了半天,也不知到底是谁要害他,只得苦着脸说道,“道长,我也不知道是谁要跟我过不去啊,这可如何是好?”
道士闻言只是“嘿嘿”一笑,指着那个瓦罐说道,“那就算了吧,你先将这个瓦罐打开看看,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李二狐疑地看了看道士,犹豫了一下后一咬牙小心地将蒙在罐口的白布揭开,偷眼望向罐内,只见一个泥偶小人平躺其中,胸腹部被一根银针扎着一个红布和纸符包裹的物件,那道士看了一眼后就伸手将那小人和包裹取了出来,对李二说道,“看见了吧,这个泥偶就是你,这用红布和纸符包裹的东西就是那秽物寄居之所,也是害你之物。”
说着道士将包裹上的纸符取下,又解开红布,李二忙伸头去瞧,只见红色布匹上盘束着一团白色的长毛,还隐隐透着荧光,李二心头惊疑,忙问道,“道长,这是何物?”
那道士眼神不住闪动,像是在思索,片刻后从包裹中取出一卷画轴,李二帮着摊开,只见画幅上是一只似狼似狗的兽类,经道士解释才知道是云兽,以前李二听人说起过云兽,只知道是碧云山区的祥兽,具体模样却是从未得见。
“居士请看,画中云兽尾部的长毛就是你现在看见的瓦罐中的白毛,此兽凶悍无比,可谓铜皮铁骨又兼牙尖爪利,平常人等十来个都拿它不住,用其尾部长毛施法,又压在泥偶胸腹,最近居士可能常做噩梦,而且还有“鬼压身”的现象,等上数月之后,轻则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甚至会精神错乱直接变得疯疯癫癫,重则性命不保,看来加害你的人是欲置你于死地啊。”道士缓缓地说道。
李二直听得心惊胆战,他平日里总干些不义之事,定是那坏事做的多了,不经意间得罪了狠人,以至于招来此等祸事,此时他越想越怕,直接“扑通”一声就跪在道士身前,颤声道,“请道长救命啊!”
道士却为难地说道,“居士快快请起,贫道只管捉鬼驱邪,若有人成心害你,便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利用,岂是我一个小小的道士可以对付?”
李二傻眼了,这道士说得在理,如果有人成心害他,那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不过平日里他就和几个泼皮无赖欺压一下镇内百姓,都是些无关人命的小恶,或者偶尔在官道上劫掠财物,但也从未害人性命,怎么就会有人要害他的性命呢?况且还采用的是如此阴毒的手法。
想到此处,李二急忙打躬作揖道,“请道长千万替我想个避祸的法子啊,我这里有十两银钱奉上。”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银锭,双手给道士递上,那道士斜眼瞟了瞟银子,不动声色地收在袖内,又缓缓说道,“这避祸嘛,贫道倒是有个法子……”
李二眼睛一亮急问道,“什么法子?”
道士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沓符纸,边递给李二边说道,“这是贫道以自身法力所制的辟邪趋福之符,本是留来自用,看你如此诚心,就送与你吧,切记,堂屋大门贴一张,卧房床头贴一张,随身佩戴一张,其余的可在以后遇上灾病时化水服之。另外,最好每月到本地道观敬香设拜,多少捐些银钱,三清定可保你邪祟不侵,诸事平安。”
李二千恩万谢收下,道士又将那云兽的尾毛收走,随即飘然而去。
……
“这就是小人遇见那道士的全部经过,绝不敢有半点隐瞒。”李二说到此处,又从脖颈处解下一根红绳,上面拴着一个黄色小布包,递给余一丁后说道,“好汉请看,这就是那道士给我的护身符,我将其中一张装在这个小包内随身携带。”
余一丁接过布包拆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符,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凌云子送给他的隐身符,与李二的那张纸符两相对比,立刻看出些许不同,不过余一丁对画符一窍不通,只能看出这两张纸符上的图案各不相同,于是对李二说道,“你的这张纸符我留下了,想必你那里还有不少,自己再去弄一张护身符吧。”
“是、是。”李二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
“以后还是少行不义之事,否则这纸符也救不了你,带着你的人,滚吧!”
李二慌忙谢过,带着其余四人落荒而逃。
“大哥,你怎么放他们走了?”柳翠疑惑,钟离雪也是满眼问号。
见那几人走远,余一丁皱眉道,“本来只是想在回龙镇歇脚一晚,现在看来在这里我们真还要好好探查一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