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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金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奇怪地看着余一丁,从进了番庙后余一丁就疑神疑鬼,刚才进屋时又如同魂游天外一般,此时却不去办理公务,反而对云兽有了兴趣,不禁再次疑惑道,“余老弟,你真的没什么事吧?”
余一丁嘻嘻一笑道,“小弟能有什么事,就是刚才见那番僧可疑,他完全可以将东勒的信件转交于你嘛,况且还将此屋紧锁,搞得神神秘秘的,另外这黑布蒙着的箱子是怎么回事?东勒的信中没提到吗?看得小弟有些疑惑。”
余一丁故意转开话题,木金果然被他带开了思路,望着那箱子直皱眉,摇了摇头道,“信中确实没有提到此事。”
“那我们打开看看?”
“这个……”木金迟疑。
“木金大哥,这屋内其他东西都一目了然,唯独这只箱子还遮遮掩掩,何况那番僧也说屋内之物是东勒所留,万一另有什么线索……”余一丁故意打住不说。
木金其实也很好奇这屋内为何摆放着这么一只箱子,听余一丁这么一说,顺口就道,“好吧,打开来看看也好。”
说完他就走上前去小心地扯开那块黑布,露出下面一个大木箱,不过这箱子模样奇怪,外观与普通木箱无异,但是盖板和侧面却开了好多小孔,木金不知道是为何用,余一丁却很清楚,这箱子就是用来装运云兽,开孔只是为了给云兽透气,要不然在路上它早就被憋死了。
木金见就是个木箱,余一丁又伸着脖子查看,随口说道,“嗨,我还以为有什么古怪,就是一个破箱子。”
说着就将那箱盖打开,只见箱中除了一副铁链外别无他物,四壁装有铁环,这次连木金都明白了,说道,“看来东勒就是用这个木箱将云兽送到此地。”
“哦?”余一丁故作奇怪道,“那怎么不见云兽踪影?”
木金笑道,“云兽性烈,为了捕捉此兽,东勒折损了好些人手,所以把它关在庙后的地洞内,怎么?余老弟还想看吗?”
“是啊,但据传闻云兽不是一种祥兽吗?怎么会性烈?木金大哥如此一说小弟倒更有观赏的兴致了。”余一丁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哈哈,既然如此,我们去找玛尔巴让他带我们去地洞。”木金说道,“其实我也没见过云兽,还是头一回听说,一起去看看也好。”
“玛尔巴?”余一丁疑惑,“就是那番僧的名字?”
“是啊,刚才我跟你说过了嘛。”木金无奈,看来刚才余一丁确实是在魂游天外。
余一丁打了个哈哈,将此事敷衍过去,二人随即来到大殿,玛尔巴正带着两名弟子念经礼佛,余一丁看着那面相有些凶恶的雕像怎么都觉得奇怪,就这样的东西也能称之为“佛像”?这番僧信奉的教派实在让他难以理解。
木金上前说明了来意,玛尔巴点点头并没有多问,直接从腰间解下一把钥匙交给木金,并告知他千万小心,锁在地洞中的云兽虽然虚弱,也有铁链笼头加身,但只要有人靠近依旧会表现得凶狠,木金连连称是。
余一丁一直在与云兽心神交流,告知它稍安勿躁,甚至可以表现得更加虚弱一些,以便木金放下戒备,自己会想办法解救它出去。
二人来到后院围墙边的门口,木金小心地打开锁头,这地洞似乎还挺深,稍微往里一些就漆黑一片,木金在洞口的石壁上发现插有一根火把,用火折子点燃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当先向洞内走去。
进了地洞就是向下的台阶,余一丁数了数,直到他们下到地洞最底下一共有三十六级台阶,中间还缓缓向左侧转弯,当他们下完了台阶开始直行时像是行走在一条廊道中,大概有两三丈的长度,这廊道似乎越走越宽,直到最后眼前豁然开朗,两人好像突然出现在一个大厅的门口。
木金高举着火把,想让火把的光亮照亮整个大厅,忽明忽暗之间余一丁看清此处就像是一个天然洞穴,高约两丈,方圆起码有五六丈,而且在前方的石壁下隐约可以听见水流的声音。
余一丁一眼瞧见洞穴右侧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团白色的物体,正是被锁链锁住四肢,嘴上套着笼头的云兽,它的脖颈处还绑着一个项圈,用一根黑色的链子与绑住四肢的铁链相连,链子的另一头系在嵌入石壁内的一个铁环中,整个兽身因为捆绑的原因缩成一团,漂亮的白色大尾巴耷拉在身后的地面,只有兽头努力地抬起,那双湛蓝清澈的兽眼温和地盯着余一丁。
见着云兽,两人急忙走到它近前三尺之外,云兽的旁边不远就是发出水流声的地方,那里有一条三四尺宽的地下河流经此处,水边是一个小小的平台,由于被人经常踩踏而变得光滑湿润,看来玛尔巴他们日常用水就是在这里汲取。
木金见云兽只是温和地看着二人,周身被捆绑的严严实实,又显得虚弱不堪,于是小心地走到云兽跟前蹲了下来,仔细打量这传说中的奇兽,看着它因为捆绑沾了不少泥土而不再雪白一片的皮毛,以及耷拉在身后微微有荧光闪动的大尾巴,木金不禁啧啧称奇,正待回头同余一丁说些什么,只听见云兽的喉咙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咆哮,惊得他赶紧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这正是余一丁暗中让云兽如此作态,木金后退时他急忙上前两步俯下身伸手从云兽的头顶一直向脊背轻轻地抚摸,随着他的动作云兽喉中的咆哮声渐渐轻微下去,直至没有了动静,只是半闭着眼睛任由余一丁的安抚。
木金不禁奇道,“想不到余老弟还有手段对付云兽?”
余一丁轻轻一笑道,“我小时候家里养过狗,看这云兽就像一条大狗,我就用驯狗的方法来试试,想不到这办法还挺有效。”
说着余一丁突然解开了云兽脑后的活扣,将套住兽嘴的笼头取了下来,没等木金出声阻止,又亲昵地一手抚摸着云兽的头顶,另一只手抚弄它颌下的皮毛,真像是在同一条大狗玩耍,而云兽的大尾巴也不住地轻轻摇晃,似乎是很享受这种服侍。
木金见余一丁取下了笼头,那云兽不仅没有发狂,居然还将自己的头靠在余一丁的怀中,任由他不断地抚摸,大感惊奇之下又再次凑上前来蹲下观察。
而云兽在木金靠近时突然睁开了眼睛,喉咙中再次发出声响,余一丁急忙搂着它的头继续安抚,其实这都是他们俩一起给木金做戏看,至少要让木金相信余一丁可以驯服云兽,这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木金见云兽在余一丁怀中变得如此温顺,终于放下心来,也伸手抚摸了一阵云兽的脊背,禁不住赞道,“这东西的皮毛真是好,光滑柔软发亮,而且温润如玉石,偏偏却生得尖牙利齿铜皮铁骨,据东勒信中介绍,为了捕捉它还死伤了不少人。”
余一丁接口道,“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云兽乃是传说中的异兽,传闻得之如同得到异宝一般,如果不是自身的防御和攻击都强大,可能早就被人猎杀绝迹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齐格格峰上的血熊,那也是和云兽一样的异兽,而且浑身都是宝,如果不是极难捕杀,草原上的萨满可能早就人手一个血熊皮鼓了,看来这也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罢了。
木金听了余一丁的话连连点头,那噶玛教的大上师索要的赎金除了白银千两以外偏偏是云兽,也说明此兽定有奇异之处,惊奇之下不禁又赞道,“余老弟年纪不大,见识倒是不短啊。”
余一丁谦虚地笑笑,又道,“木金大哥,刚才你提到东勒的信件,还没告诉我他都写了些什么,干嘛要捕捉云兽呢?”
木金这才将信中的内容给余一丁大致说了一下,听完木金的讲述余一丁惊讶道,“原来你们的卡桑之子是个女子啊?而且那大上师居然点名要此兽,肯定对它了解甚多,看来这云兽也是注定要遭此一劫。”
木金叹了口气说道,“唉,东勒是我们曲洛人的第一高手,年纪轻轻就成为南部县郡亲王的卫队长,也是卡桑未来的女婿……”
“木金大哥为何叹气?可否给我讲讲东勒其人呢?”余一丁打断了木金的话。
“我就是在为东勒叹气啊,他年少成名,心高气傲,这次心爱之人又遭此磨难,他肯定是心急如焚,捕捉云兽时死伤的都是他的属下和好友,我怀疑这次他又造了不少杀孽,唉,我可不希望我们曲洛人的骄傲落得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啊。”
木金缓缓道来,面色显得沉重,余一丁却听得心头凛然,他不知道木金这话是否意有所指,还是仅仅为东勒的前途叹息,不过一想到柳四七的死以及柳翠的肝肠寸断,余一丁不禁也是悲从中来,渐渐地面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余老弟,我是一个练武之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老哥我求你一件事。”
木金看着余一丁的面色变化,再次说出一句让他目瞪口呆的话,“你是临云县郡的人,碧云山区地处临云境内,老弟对我说过云兽是碧云山区的祥兽,你又对此兽如此熟悉,我一开始并不知你随我一同前来的目的,但我现在明白了,也许解救云兽是你的目的,也许东勒在碧云山区造下的杀孽伤害到老弟,但老哥我希望这次你能放东勒一条生路,给他留条命也好,这是老哥的请求。”
木金知道余一丁有临云官府的背景,连郡王的女儿钟离雪都对他言听计从,而且又敢只身陪他前来番庙,肯定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木金在权衡利弊后并没有贸然出手,他自忖没有十分的把握拿下余一丁,于是直接开口相求,他真的只是一名没有太多花花肠子的武者。
余一丁震惊中,他没想到木金这么快就能想通其中关节,看来这名曲洛人的族长侍卫可能不仅仅是武艺高强,头脑也并不简单,虽然到目前为止余一丁还没见识过木金出手,但能成为一族之长的贴身十二侍卫之一,已经是万中选一之才,又被派来单独执行此项任务,岂能是一般之人?
木金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余一丁身旁,只是望着云兽,没有再出声,余一丁左手搂着云兽的脖子,右手下意识地缓缓抚摸着它的头,也是一声不吭。
半晌过后,余一丁仍旧侧对着木金蹲在那里,木金却一直没有动手的意思,余一丁相信了他是真心在请求自己。
“木金大哥,我来此地一是为了解救云兽,二是碧云山区柳河村是内子的家乡,全村被毁……”余一丁说到此处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木金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对东勒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东勒与阿克洽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心高气傲之人必定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为了心爱的女人他绝对干得出屠村这样残暴的事情,这也是余一丁故意只说“全村被毁”而没解释被毁的只是房屋的原因,就是要让木金得出东勒屠村的结论,从而加重东勒的罪孽程度。
余一丁没想过这样就能让木金放弃保护东勒,他甚至可以肯定哪怕东勒做的是屠城,只要是为了救阿克洽,在曲洛人眼中东勒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也是可以让阿克洽托付终生的好男人。
余一丁只希望木金的心里能够产生一点点内疚,以便在以后找东勒报仇时他就会犹豫,这种犹豫也许就不会坏了余一丁的大事。
“木金大哥,你让我放东勒一马,可是柳河村的百姓和云兽难道不是无辜的?东勒可曾放过他们一马?”
余一丁轻声发问,木金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一下,余一丁没有理会接着又说道,“木金大哥,我们各自所处的立场不同,我能理解你,也可以帮助你们曲洛人解救卡桑之子,那姑娘也是无辜之人,但是冤有头债有主,等这次的事情完结后,我是一定要找东勒报仇的,不过我会给他一个公平的比斗机会,这是我的底线。”
余一丁说完这些话,木金依旧不言不语。
等待了片刻,余一丁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木金大哥,现在我准备先解救云兽,然后随你去和东勒一起解救阿克洽,在那姑娘被解救出来以前我不会对东勒出手,如果你要阻止我,现在可以动手了。”
说着余一丁就去解捆绑云兽的铁链,他仍然是侧身蹲在地上,丝毫没有防备木金的意思,那些铁链缠绕捆绑着云兽的四肢,被一把精致结实的铜锁锁在一起,余一丁轻描淡写地用手指对准锁头,只见一道白气冲出他的手指,那铜锁“啪”的一声断裂成两半。
随着那铜锁断裂之声木金的心头也是咯噔一下,他知道那锁头的坚硬程度,同时更加庆幸刚才自己没有鲁莽地对余一丁出手了。
没有理会木金的惊讶,余一丁麻利地将云兽的四肢从缠绕的铁链中取出,等云兽站起身依偎在他腿边,这才起身转向木金,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多谢木金大哥,我先回城中客栈,云兽我也会一并带走,等东勒回来你们做好解救阿克洽的准备后通知我,到时我自会带上云兽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余一丁对着木金一拱手,直接转身向洞口走去,直到余一丁走进那条廊道,木金都没有开口,余一丁心中明白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