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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这几日柳徽的脸色总是不大好,柳微之问了几次她也只说没事。
“兄长不如先担心自己吧,这满城将那日宴会之时都传开了,父亲的脸面挂不住了,这回非得叫你和殿下一同回柳府用膳,你先想想如何应对吧。”她笑说。
这几日风言风语的确不少,就算是东宫宫人嘴巴严实也不是一点儿不透风。
这一日也算是他跟谢梓材这些天头一次相见,二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坐上了马车,众人这才微微松一口气。
“啪”得一声,柳微之打在谢梓材伸过来的手上,她委屈地撇撇嘴,无奈看着这车顶不再动作。
柳徽才进宫几日,那柳夫人就惦念得不得了,在人前还克制几分,进了内室就忍不住问了好些话,柳仁坐在一旁却是神色冷淡。
谢梓材再装着生气,在这样的场合也还要跟他演出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那午膳还未开始只好跟着他去他的房间暂作休息。
众人都候在外面,她实在坐得腰酸背痛就开始在这房间里四处游走。
柳微之本随着她闹腾,她突然在床边踢到什么东西,便想蹲下身。
“殿……”
柳微之还未出口谢梓材就已然蹲下了,那木床底下似乎是好大一个箱子,这纹样怎么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她费了些力气扒拉出来仔细看了看道:“这个跟你装我书信的箱子怎么那么像啊……”不过更大些。
“钥匙。”她坐在地上伸出手道。
“臣……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谢梓材微眯着眼看着他缓缓过来道:“你要是不给,我就自己砸了啊。”
里面一定有东西。
“臣并无欺瞒。”
只见她点了点头,从头上取下一根细簪就往那锁眼里捣鼓去了。
“你还会撬锁?”柳微之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小时候干过,那时候何空游从我娘手里抢过去很多赏赐,我就会跑到她的库房里把那些东西砸个稀碎。一开始我大张旗鼓,被父皇教训,后来我就学着撬锁,神不知鬼不觉……”她在那儿捣鼓了半天,又看了看那锁眼,“上回要不是头上没这么细的簪子,我早就自己撬了。”
“臣还以为,按照薛皇后的脾性,应当会对您管教甚严的。”
“的确是啊,”谢梓材轻笑道,“但是那个时候她也没什么心力管教我……”
“啪嗒”一声,她得意一笑将簪子插了回去,将要打开那箱子前挑眉道:“你不来阻止我?”
“臣有心无力。”柳微之摊手道。
那箱子上积了一些灰,不算厚,一打开又是一股陈旧味道。
本来以为会是什么天大宝物或是秘密的谢梓材略有些失望,里头的确也有价值不菲之物,但也都是些平常物件。
“这是什么?”她从里面拿出一个砚台问道。
“御史张鸣之次女所赠。”
“那这个呢?”
“您的前任太傅家的大娘子赠的。”
而后什么付家的、刘家的,数下来都有十几个世家女子了。
谢梓材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一点点差下来的,她已经没有力气接着追问剩下的东西都是谁送的了。
“这个箱子……”
柳微之正欲开口见她神色便收敛道:“也是送的。”
怪不得,是女子多用的纹样。
“我的信你之前也放在这里面?”她将那些砚台、玉饰一件件放了回去,动作不轻,哐当的声音不断,像是故意想摔碎。
“是。”
“啪”。
这下的确是刘家娘子赠的玉雕件碎了。
“她们为何送你这些东西?”
“与殿下送信的缘由应当相似。”
只是没有人会像谢梓材那样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样直白的话来了。
“所以你这是……”谢梓材深吸一口气,“等着不知道与哪家的娘子成亲的时候,拿出这所谓的定情之物,好显得你情深义重,诓得别人真信了你有真心?”
亏得她当时看着那些信件还觉得感动了一阵。
柳微之皱眉:“臣只是觉得,若是真成亲了,问及从前之事,结果臣把当年的物件随意处置了,实属无礼。”
“那你现在就有礼了?”她的声量不自觉高了起来。
柳微之看看外头侍者还没有闯入也拔高了自己的声量:“臣有罪,殿下莫要生气了。”
错就错在没在成亲前将这些多余的东西都处置了。
见他眼神还关注着外头的动静,谢梓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以为这生气是装出来的不成?
那箱子被她一脚踢回了床下,里面的东西这一摇晃,恐怕也没剩几个是齐全的了。
而后她便一言不发,等到用膳的时候脸色比之前还难看,底下的侍者便悄悄告诉柳仁,方才他二人在房内似有争吵,柳仁也顿时没了什么胃口。
柳休带着柳行之也过来了,只是他夫人今日在军营里值守便没有过来。
柳夫人将那由淇州快马送过来的鱼往谢梓材碗里送,整顿宴席也只有谢梓材说了几句话。
这柳家的人是最不爱在饭桌上说话的,饭后用茶时柳仁突然对柳行之道:“这几日还是带些礼物看望一下高家那小子。”
“军营争斗受了伤就只该怪自己技不如人,哪有胜者去看望败者的道理,何况那事本就是高家的人自不量力,非得挑衅。”柳休沉声道。
谢梓材只怕柳休一下子将手里的茶碗给掰碎了。
若不是知道这两兄弟明明在互相帮扶,看着他们现下这坏脾气样子,还要觉得这柳家之内不睦已久。
闲扯几句话这二人就已经争锋相对上了,柳休起身抖了抖衣袍道:“今日我便不多留了,与昭南王世子午后约见,不多打扰了。”
当着谢梓材的面说出这话,整个柳家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柳休帮她也只限于落马谷一事。
若无意外,她容下这么个猖狂将领,或许也不会太久了。
“是要商讨婚事吗?”谢梓材眨眼笑道。
柳行之尴尬点点头行了个礼,她接着道:“我看世子就长得很好看,他妹妹也一定是美人。”
这话也就是说说,就算是昭南王当初想招柳微之为婿,都没人知道那县主究竟是何样子。昭南王将这个女儿藏得极好,从未见过人,坊间也只有些微传言罢了。
但柳行之和柳微之的脸色却在那一瞬微变,柳仁虽不悦也不能阻拦他们俩离去。
本来也不过是向外人展现半刻亲密,接着谢梓材二人也要离开,柳徽先带着柳微之到门外等候,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却被柳仁叫住。
“何事啊?”她看柳仁郑重神情实觉诡异。
他猝不及防跪拜在地把谢梓材吓了一跳,赶紧俯身去扶。
“臣想请太女为小女柳徽寻一门亲事。”
“是哪家的郎君啊?”
“励王。”
谢梓柏。
谢梓材楞在原处并不知要如何反应。
这一日皇太女陪着太女君驾临柳府,本也算是一桩好事。
可惜这位皇太女,不顾才成婚一月的状况敢与别的世家子亲昵处之,也敢在柳家门前彻底拂了柳微之的面子。
柳仁听到消息的时候,谢梓材已经独自驾着马车扬长而去了。
只听人说,二人在门前争执,大抵是皇太女斥太女君虚情假意,太女君又说她三心二意。最后闹了个拂袖而去,独留柳徽和柳微之在那柳府门前。
“唉,”柳徽叹了口气对柳微之说,“要不太女君今日就暂且歇息在家中吧。”
“然后让人说我是被气得回柳家避难?”柳微之见方才争执时谢梓材颇有些真情实意,大抵知道是为了床底下那一箱东西,按理说他没必要理会,现下却觉得自己不肯咽下这一口气,“去安乐坊。”
一个独自回东宫,一个又要去花街柳巷。
柳徽心底全是无奈:“是。”
“诸位!今儿个张娘子这儿可来了不少新胡姬,等饮尽这一壶,就让她们进来给咱们跳舞助兴如何?”一位高俊男子站在那房间中,看着四周的世家公子搂着身侧的娇娘个个都浓情蜜意得很,笑着招呼这青楼的老板张娘子赶紧再送几个舞姬来。
“元兄怎么在此处闷闷不乐啊?”邱隆看着只在一旁喝酒听乐的元逊问道。
他已经醉了几分,拉过自己怀中的紫衣娘子,扯着那藕臂就往元逊怀里塞道:“也不找个好的伺候着,我的就先让给元兄了。”
那女子显然是被扯疼了,只是不敢多语还得勉强笑颜。元逊本想推拒却还是将那女子轻拉了过来,问:“可会弹琴?”
“奴婢是弹阮的。”
“那就给我弹吧。”
若是往常免不得又是被两个世家子拉扯,受了伤还得忍着,指不定还有言语上的羞辱。元逊这般倒是让她安心了不少。
“听说,今儿个皇太女跟太女君又争执了,而且是大庭广众呢。”又不知是哪个醉鬼笑得畅怀。
邱隆在一旁不小心扔了酒杯到地上:“这女子嘛,和男子是一样的。从前说太女对柳微之如何情深,不过是这些年柳微之对她冷淡的缘故。现下总算是拿捏在手里了,当然也就没趣儿了。”
“那可不,也不知当初柳兄怎么想的,咬死了不答应婚事如今状况恐怕还好些。”那人也应和道。
“柳微之大抵是在外头做官久了,忘了咱们的皇太女是什么德性了。贴身侍女,喜欢的时候便荒唐封了个五品女官,就那一日打翻了她的桂花酒,就被拖出去打死了。再说两年前那个从边远地调来京中做官的知县,就因为一首诗赋让她喜欢,就拉来了京城,眼瞧着以为要飞黄腾达,她又嫌人家相貌不够俊朗,生生就给赶了回去。”邱隆边说边摇着头。
起初应和的人砸了咂嘴看着元逊顿时眼有异光:“不过说起来,咱们太女对元兄才是真真正正情深义重吧。说什么柳微之被痴恋八年,咱们元兄被皇太女惦记又何止这点儿时间啊?”
说着那一干人都露出了细微笑声,胡姬总算踏着莲步进来,那腰肢步伐的每一次变换展现出异邦风韵,几个平日就好乐舞之事的人已然上去与她们共舞起来。
元逊被多灌了几杯也有些醉了,邱隆坐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肩道:“说真的,就这么惹怒了柳家,不怕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