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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番云雨过后,公爵夫人轻笑着说:“我的心肝,给我说说前线情况吧。听说反抗的土人越来越多了,从各地赶来,而且不怕死,十分野蛮、凶狠,让我很担心我的将士们。”
乌古说:“夫人,你完全不用担心,因为根本就不值得你担心。真的!土人真是太愚蠢了,他们只会哇哇怪叫着不停地往前冲。我们的士兵采用排枪战术,六十人一队,每队三排,轮流开枪,毫不间断。平原空旷,太好杀了!对了,我们发现土人存在活祭……”
公爵夫人一惊,问:“活祭?”低头想了想,说:“我之前听伟大的思想家给我讲过,建议我在这件事上做做文章。他们献祭要杀死很多人吗?”
乌古摇摇头,说:“这倒不多。只有大的村子才有祭祀场所,小的没有,所以之前都没注意到。我去看过,那些祭台有大有小,小的祭台旁堆着十多颗人头,大的多些,有些二三十颗,有些五六十颗,看头骨成色大多久远,也有新的,听说是自愿献祭。”
公爵夫人大笑一声,说:“太好了!听着,把你们杀得那些土人的人头都堆到祭台边,越多越好,最好成千上万,然后我让媒体去拍照发新闻,说他们多么野蛮、落后,毫无人性地活祭,为我们的征服塑造正义性。你再告诉火枪手和海盗,叫他们也这么说。”
乌古说:“好!只是我们人少,每次杀不了那么多,要堆好才能拍。”
公爵夫人沉思了会后,说:“是的,我们最大的问题是人口太少,需要立即着手解决。船队每年前往俄俾底斯大陆接收移民和购买奴隶,每次都只带回几千人,效果并不理想……”
“叫他们别只顾着找穷人,穷人来了也没多大用,得找罪犯,杀人犯、强奸犯、亡命徒、强盗、土匪,他们肯定愿来,来了就会去抢去杀。”
公爵夫人点点头,说:“这是一方面,还得有人来帮我们开拓土地,不然抢下来也没人守。听说俄俾底斯大陆兴办起了公司,我们可以借助财团的力量,让他们来帮我们殖民……”
“嗯,夫人,这是个好主意,这样我们省事多了,只管抢。”
“得赶紧制定激励措施,鼓励财团来投资、开发,大量资本涌入……”
“资本?”
“是的,这是一个新名词,差不多就是钱的意思。资本为了逐利,会带来大量的金钱、技术、人才和奴隶,可在很大程度上减轻我们的负担和压力,十分有利于我们统治新大陆。
“为此,我要颁布几个法案。首先是自由法案,然后是圈地法案、宅地法案、私权保护法案。对了,为鼓励大家多抢多杀,再制定个羊头法案……”
“羊头?”乌古一时不明,问。
公爵夫人一笑,说:“就是土人的人头,我们总不能说人头法案吧。我听说大家为了怎么奖励而发生争吵,那就让他们按人头大小和数量来定。小脑袋肯定是小孩的,大脑袋肯定是大人的。这样,大家为了奖励,就会多杀大人,小孩长大了再杀也不迟。”
乌古大笑一声,说:“这他妈太好了!我正为这事犯愁呢。为了得到奖励,已经发生好几次争抢了,这个说我杀的多,那个说他杀的多,还差点打起来。那其他法案是什么意思?”
“自由法案就是凡成为缇旦人,就能自由地拥有新大陆的土地,及土地上的金银财宝、森林、河流、矿产资源等,可自由地将土人变成奴隶,任意支配、奴役,拥有生杀予夺之权。圈地法案就是谁占有某块土地,这块土地就归谁。宅地法案就是谁在土地上建房或耕种,那么这些房屋,如住宅、厂房和农田,就归谁,这个主要是解决多人共同拥有某一土地的问题,避免引发纠纷。私权保护法案是从法律上对上述三个法案的私权利予以确认并保护。”
乌古一拍大腿,兴奋地说:“夫人,你太伟大、太了不起了!有了这些法案,抢了就是自己的,而且永远归自己,难怪有秩序才有文明,我到今天才算真正明白文明的海盗是什么意思,原来就是合法地去抢、去杀……”忽然眉头一皱,问。“……那如此一来,所有好处全归那些什么财团和资本了,我们拼死拼活一场,岂不是白抢?”
公爵夫人哈哈一笑,说:“我的小心肝,教你这么多,还是不开窍。想想我们是什么?统治者!我们是新大陆的统治者,任何财团来,必须和我们合作,向我们交税。税就是我们源源不断的财富。而且,我们也可向他们学习,搞很多财团,每个项目搞一个,双方一起去抢,这又是笔巨大的收入来源。说到底,财团也就是帮我们抢。”
乌古连连点头,想了下,说:“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就该建立国家,以国家的名义大抢特抢?这可他妈永远也抢不完,子子孙孙都抢不完啊!”
公爵夫人轻抚乌古的头,含情脉脉地说:“小心肝,你这次想到点子上了。有了国家,你就再不是什么海盗王,而是统治者,是高高在上的王……”
乌古赶紧说:“我就是成了王,也是你的奴仆,你忠心的奴仆。”
公爵夫人哈哈笑起来,开心地说:“小心肝,真不枉我这么疼你,说话真甜。你是我身体的奴仆,还有一个是我思想的奴仆,都很忠心。记住,这一切都是我赏赐给你的。你就是成为至高无上的王,也必须是我奴仆。只有永远忠于我,你才会拥有这一切……”
说到这里,她略一沉吟,说:“建立国家后,我们要划分等级,施行必要的歧视政策,以维护我们高贵的尊严、身份和统治地位。王室成员、火枪手、海盗是这个国家的最上层,拥有最大的权力和最多的财富,世世代代世袭、继承,是最纯正的缇旦人。
“然后是纯种的缇旦人,包括自由民、手工业者、农民等。第三等人是沦为奴隶的俄俾底斯人,按照一定条件,主要看他们对主人的忠诚度,适当地赐予他们自由人身份,让他们内心有点希望,更努力地做个好奴隶。第四等是奴隶和土人混种,第五等是土人。
“后两者永远是我们上等人豢养的奴隶,不能算人,所以必须对他们采取种族歧视政策,以确保我们高贵的上等人世世代代都拥有大量奴隶……”
乌古听着,眼中闪出憧憬的光芒,说:“这样一来,我们可就活在天堂了……”忽然说不对,这才五等,应该还要再有一等,得六等才对。
公爵夫人一怔,说:“我已经全部考虑到了,怎么可能还差一等?”
乌古故作惊异地说:“夫人,你怎么忘了你呢?你心里只想着让我们过天堂般的日子,却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眼中流出泪来,感动地说。“……你指引我们、教导我们,尤其让我明白了该怎么做海盗。你应该高高地站在我们所有人之上,拥有最高等级,代表神!所有王公贵族、平民百姓,还有奴隶,都是你谦卑的臣民和仆人……”
说到这里,他好戏演到底,嘭嗵一声重重跪在公爵夫人脚下,慷慨激昂地大声表白:“我的主人!请你相信,我们火枪手、海盗永远是你最忠心的奴仆,为你活、为你死,永远供你驱使。为这人间天堂,你指向哪里,我们就抢向哪里,杀向哪里,眼都不眨下。”
公爵夫人放声大笑,笑得泪花儿直流,显然对他这番忠诚的表白十分满意,边笑边说:“我的心肝宝贝,你太会演戏了,幸好我知道你是个大骗子、大恶魔,不然还真就信了。”
乌古抱着她腿,虔诚地仰望着她美丽的面庞,泪水说流又流,痴痴地说:“我美丽的主人,我是真心的,你要不信,现在就可剖出我心来看。”
公爵夫人噗嗤一笑,说:“你这大骗子,说谎不打草稿,真把你心剖出来,我还有小心肝吗?这话只哄盖蜜娅去……”顿得一顿,轻抚他头,说。“……虽然明知你在骗我,可听着也十分开心。唉!这辈子就没人这么哄过我。那就依你。你可要好好做我奴仆,不但要忠于我,还得好好服侍我,令我满意,要随叫随到,不可姗姗来迟。”
乌古连连点头,略一迟疑,说:“可盖蜜娅。噢!我两头应付……”
公爵夫人媚笑着说:“现在战事正紧,你有很多理由骗我女儿。”
门外脚步声响,侍卫匆匆送来电报,公爵夫人接过来一看,大惊失色,过了片刻,眼中默默流出滴泪来,轻声说了句:“他……他终于死了。”
乌古一惊,急问是谁?
公爵夫人轻叹一声,说:“波卡亲王。俄俾底斯国王与十三国暗中联手,趁他出征时设下埋伏,前后夹攻,将他杀于王城下,就此复辟成功。”
这消息来得很突然、很意外,乌古一时不知是喜是忧,该说什么。
公爵夫人情绪冲动,伏在他怀中,抽泣着说:“乌古,别怪我破坏你和盖蜜娅的感情,姑妈一生没爱情,其他男人又看不上。当年我与一名伯爵相爱,可国王为络拢波卡,而他为攀附王室,便合谋下这段婚姻,以伯爵性命要胁,逼我嫁他,令我痛苦一生。”
乌古心中一震,这才明白为何她听闻波卡亲王死讯,并不怎么悲伤。
公爵夫人从他怀中脱出来,走到窗前,望着城堡外浩瀚无际的大海,幽幽地说:“两百年、两百年,二十多万个日日夜夜,你知道对一个像金丝雀般孤守在黑暗城堡内的女人来说,是多么孤单、寂寞、痛苦吗?那年,你放我和盖蜜娅走,其实我心里真希望你把我抢了,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不过也因此知道你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坏。
“我知道盖蜜娅心里有你,所以鼓励她跟你走,不想让她和我一样痛苦。那晚去狱中见你,其实也是观察你、了解你,看你值不值得我救。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告诉你,波卡不是盖蜜娅的亲生父亲,那……那个伯爵才是。你千万别跟她讲,替我守住这秘密。”
乌古应了声,万想不到她会讲出深藏心中最重要的秘密来,不禁感动。
但想她虽和我行苟且之事,其实并不淫荡,否则除我之外,也不会只有那个思想者了。而她之于思想者,显然是以美色诱惑他思想而已,并无感情。
他见她香肩微微抽动,仍在哭泣,想要过去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这时反而不会骗了,深感她活得太苦,既要扮成天使一样来引领缇旦人,又要扮演母亲以维系母女之情,还要成荡妇掏空思想者的思想,最后也像天下所有女人一样,渴望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其间的角色转换,或圣洁或丑陋,或慈悲或阴毒,真有天壤之别。
却听她轻唤声:“来搂住我。”忙过去将她紧紧抱住,随她目光瞧向大海,忽然愤愤不平地骂了句,说:“夫人,不是我们坏,是我们活着的这个世界太他妈坏!把我们逼坏的。”
公爵夫人轻轻握住乌古的手,头斜靠在他肩上,仍思绪难宁。
乌古忍不住又说:“既然你不爱他,还想他干什么!死了就死了。”
公爵夫人道:“他毕竟是我丈夫,我因他的死,想到我这一生……”
“别伤心了。你说说,他这么突然死了,对我们是好事还是坏事?”
公爵夫人低叹声,说:“他要晚死几年就好了。我们的征服才刚开始,迫切需要时间来缓冲,俄俾底斯王朝越乱,对我们越有利。国王复辟成功,不出二十年,王朝就会重归安宁,成为我们最大的威胁。记住,机会只有一次。想赢,就一定要抢在时间前面。”
乌古用力握握她手,表示会牢记在心,为分她心,又问财团之事,说当此局面下,还有无可能?公爵夫人告诉他,目前俄俾底斯大陆仍战乱不止,资本要逐利,就一定会来合作。
正谈着,忽听一声长长的马嘶,接着又是数声,远远传来,乌古心中一惊,暗想只有海盗和火枪手才骑马,他们在外打仗,怎会突然回来,又怎不去村里,而是直接到城堡来?
一念之下,情知有异,说声有情况,将几条子弹带挂到身上,提枪奔出去,刚抢到城头,就见数十骑疾驰而来,向他大叫不好了!正是一众兄弟。
他急问一声,几个兄弟纷纷抢答,说好多土人杀来,黑压压到处都是,大家打不过,边战边退。说话间,远处尘土飞扬,更多火枪手和海盗逃回来。
他急令开城门,见公爵夫人自后赶来,忙说:“情况危急,快叫人准备战斗,把大炮全推出来,我带兄弟们先挡……”喝令侍卫保护好她。
缇旦人所杀土人都是偏远地方的,以为不过如此。谁知新大陆东北一带,有个阿茲特国,为阿茲特人所建,是这片区域最大的一个土人国。该国国王获悉有金毛鬼、红毛鬼会放雷、放火,十分野蛮、狠毒,杀了好几万土人兄弟,即派出十多万大军前来剿灭。
阿茲特人十分骁勇善战,骑战马,挥舞青铜刀枪,已会造火药,能发火雷箭,就是将大炮仗绑在箭上射出去,既可杀敌,也能引发火灾。该国周围的土人早就听闻了缇旦人的灭绝暴行,恨之入骨,见阿茲特人出战,群起跟来,漫山遍野望不尽,多达几十万人。
沿途遇见侥幸逃出来的土人,细问之下,大致了解到缇旦人的情况,阿茲特军兵分两路,直扑缇旦军两侧,并不出击,待后面土人赶来,在正面吸引住火力,这才突然杀出,以速度短距冲刺,减少伤亡,奋力杀向缇旦人。
缇旦人见好多土人又傻乎乎地从正面冲来,正杀得起劲,不料两侧受攻,立时慌乱起来。火枪队训练有素,忙加强侧翼掩护,可正面火力一弱,那些奴隶便抵挡不住,被冲过来的土人一顿好杀,死的死、伤的伤。海盗和民兵跟在后面放枪,没放几下,就见烟尘滚滚,愤怒的土人铺天盖地杀来,赶紧逃命。这一来,阵脚大乱,纷纷逃回。
乌古跨上马,大喝一声,双腿一夹,一人一枪飞纵出去,杀气腾腾!
一路奔去,见不少海盗、火枪手负伤,大呼小叫,一勒马缰绳,大叫:“传我乌古号令,受伤的都去村子,配合战船保护村庄。有子弹的随我来……”劈面夺过一把长枪,飞驰而去。
众人一愣间,他已驰出百米外。
刚奔出里远,就听轰雷也似阵阵响,但见远处尘土飞扬,土人如浪涛席卷而来,心下一惊,不敢战,便要调转马头逃回,想起公爵夫人所说机会只有一次的话,一狠心,情急拼命,怒睁双目冲过去,算准射程开枪。忽然头顶呼呼响,见半空好多箭射来,急滚到马身一侧,抬枪又打。转眼间翻身坐回马背上,双枪齐射,换弹速度很快。
他边冲边开枪,冲在最前面的十多个阿茲特骑兵接连中弹摔落。
马儿受惊回跑,队伍略见散乱。
他趁机勒住马再上子弹,一转身又射,面对千军万马,竟丝毫不惧。
忽听嗖嗖声响,他知是投枪,慌忙一勒马头避开,不料耳边风起。
呼呼声中,一杆大枪唰地着面刺来,一名阿茲特骑兵从斜刺里杀到。
他惊喝声,将一支燧发枪往扣在马鞍旁的枪套中插入,探手急抓,但觉右胸一痛,已中枪,大吼声,左手枪射出,击中对方,忍痛夺过枪来,咬牙拔出枪头,反手便向对方捅去。
那阿茲特战士也当真厉害,受伤之后呼地弹起,飞腿踢开枪杆,伸出双手便向他颈项插来。他眼一闭,抬手再一枪,当场打爆对方脑袋,脑浆、眼珠、血水顷刻间喷到他脸上。
他抬手往脸上一抹,但觉血腥味扑鼻,大骂声,负痛急退,将长杆枪横放身前,快速填弹。两支燧发枪的子弹一填好,又嗥叫着勒马杀回,一手燧发枪,一手长杆枪,的是悍勇。
他胸肺受伤,枪尖刺入肺叶有半寸深,血不住流,伤势颇重,他不管不顾,仍狂叫着挺身厮杀,冲上来的阿茲特战士接连被他击落马下,或死或伤,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海盗王。
阿茲特战士没想到他如此能战,疾呼声,数十骑奋蹄冲来,一边放箭,一边挥舞刀枪,十分勇猛。他甘冒矢石闯入阵中,连中两箭,拔出箭又杀。
但听砰砰砰一阵急响,这些阿茲特战士还没看清楚,就纷纷中枪倒地,却是四十多个海盗纵马杀到,一阵排枪齐射,正是乌古的结拜兄弟,他们随他征战多年,现今还剩四十多人。
随着一阵唿哨声,一千多海盗和火枪手也奔过来,随他冲杀。
他得一众兄弟相助,如虎添翼,枪一指,率众杀入去,竟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一时间,冲杀声、射击声、嚎叫声、马嘶声大响,血肉飞扬。
他远战用燧发枪连射,近身就用长杆枪搏杀,仗着身形高大,连挑带打,三五个阿茲特战士竟攻不到身前。两名阿茲特大将拍马舞刀杀到,也在暴吼声中被他刺落马下,血溅当场。
他杀红了眼,身上连受几处伤,统统不管,只管杀杀杀!一个又一个土人在他枪下丧命,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他听到这一声声惨叫,更亢奋不已,周身血脉偾张,竟愈战愈勇。
他纵马飞驰,来来回回地冲杀,一路留下血肉模糊的土人尸体。
如见煞神,阿茲特战士个个心惊。
数千缇旦人本在慌张逃命,见他挺身血战,又惊又佩,一边大呼乌古乌古!一边返来开枪射击,凶猛的子弹一阵阵射出,土人惨叫着倒下一大片。
缇旦人好战的天性,因了他不断流出的血,被不断地激发出来。
乌古之恶名,就此成了土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闻之胆寒。
自此,阿茲特战士才尝到枪弹的厉害,慌忙后退,攻势陡然受阻。
他挥长杆枪大吼:“骑兵压阵,步兵先退,别他妈自乱阵脚。”
因他这一身吼,缇旦人这才稳住阵型,有条不紊地往城堡和村子退去。
因要靠公爵夫人成就大业,他在她面前不敢放肆,为讨她欢心,还变得有些乖巧,因而这些年比较收敛,还真有了些文明海盗的风范,直至此刻大战,才又显露出海盗王的霸气来。
紧随他的四五十个兄弟也都是身躯格外雄壮,久经杀场的悍恶之徒,远近战都能独当一面,皆非易于之辈,再后面的一两千海盗和火枪手也摆开阵势阻击,竟挡住了土人的进攻。
阿茲特战士一挫之后,呼吼连声,又再攻上,尘烟漫天,席卷而来。
乌古昏昏糊糊,脑子里全是一个杀字,再无其他。一干兄弟大喊没子弹了、没子弹了!他一惊,回过神来,陡觉浑身剧痛不已,再一看,几千上万阿茲特骑兵、步兵发了狠,齐齐奔向他杀来,饶是他再亡命,也不由发怵,顿感手臂酸麻无力,赶紧叫声快撤。
还没撤出半里远,就见远处狼烟突起,两支阿茲特骑兵从侧翼飞快地包抄过来,截断后路。海盗和火枪手们没了子弹,再发不出威来,慌张大叫,只顾着纵马逃去,再不管其他人。
若单论战力,阿茲特人肯定在海盗和火枪手之上,吃亏在没先进的近代化武器,此时燧发枪没子弹了,就和烧火棍没什么两样,他们不再顾忌,纷纷大叫着愤怒地追赶,斩杀豺狼。
两千多缇旦人落在后面,被冲上来的土人一顿狂杀,号叫着死去。
海盗和火枪手们保护着乌古逃跑,战马急驰,沿途不断踩踏奔逃的同胞,他们全不顾,没命价逃,迎头撞上包抄过来的阿茲特骑兵,个个魂飞魄散。
但听一阵猛烈而骤急的枪响,阿茲特骑兵纷纷中弹倒下,一彪军自城堡内杀出,领头的正是盖蜜娅。她既嫁给海盗王,成了压寨夫人,自然也学会了使枪骑马,听闻丈夫单枪匹马杀出城堡,便带了一队海盗和火枪手来接应,老远望见阿茲特骑兵,急令开枪。
乌古率众冲出包围,急逃回城。
他简单包扎好伤口,缠上绷带,便匆匆奔到城头,指挥作战。
温弥尔顿城堡居高临下,位当要冲,当年修建时,就是特意为打仗准备的。几十万土人漫山遍野攻来,哪想得到等待他们的会是一场大屠杀。
乌古和盖蜜娅一个守城头,一个守城尾,前后呼应,公爵夫人居中调度,城里的两百多门火炮、上千支火枪齐射,轰隆隆、嘭嘭嘭,四下里杀个不停,山下血肉横飞,尸骨成堆。
阿茲特军强攻数十次,皆未成功,反而死伤几万,于是转攻两翼,想分从平原和山坡杀向缇旦村,还没到,就遭两百多艘战船猛轰,死伤惨重。
此时,缇旦人的大小战船已达三百多艘,除百多艘保护商船队远赴俄俾底斯大陆外,其余的全留下来,就等着今日一战。守在村里的缇旦人也纷纷开枪,子弹噼噼啪啪地射不停……
山上、平原、海滩、海中,到处是土人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们本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只因用善心接纳了强盗,就成了强盗刀枪下的冤鬼,无处申冤。
大战持续百日,几十万土人狂叫着、冲杀着,前赴后继,想要消灭那些忘恩负义又凶狠残暴的恶魔,一次次愤怒地冲上,一次次悲壮地倒下,只是弓箭、长矛对付不了火枪火炮。
无尽的杀戮!杀杀杀……
硝烟散尽,天地寂静无声。
几十万土人倒在了鲜血染红的他们的土地上,逃回去的寥寥无几。
他们十分勇敢、顽强,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不惜舍身成仁、慷慨赴死,可面对强盗,无论强盗们是文明还是野蛮的,落后就只能挨打,惨遭屠杀。
阿茲特文明已经进入了青铜器时代,如能持续发展下去,必然辉煌灿烂,竟因这一战而消亡。随着阿茲特军的战败,新大陆东部区域再无任何力量能挡住缇旦人文明的征服铁蹄。
看着城堡外、村子外几十万土人的尸体,缇旦人狂笑着欢呼胜利。
因为这场胜利,公爵夫人仁慈地释放了被捕的反对者。当然,前提是反对者们心悦诚服地跪在她脚下,痛心疾首地向她认错、悔过,争先恐后地发誓忠于她,做她最忠诚的奴仆。
既成奴仆,他们所有财富必然归公爵夫人所有,这是做奴隶的规矩。
三年后,公爵夫人遇刺身亡。
临终前,她仍保持着最美的容颜,喃喃地说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乌古握着她手,含泪问她:“夫人,我到底是不是大王子的后代?”
公爵夫人浅笑低语,说:“我说你是,你就是;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重要的不是血型和相貌,而是谁说你是。我传授给你的,是成王的统御术。你成了王,历史就由你书写。”
这是她留给乌古的最后的一句话,也是最后的一次谆谆教诲。
公爵夫人如一盏明亮的灯塔,指引着紧随在她脚后的乌古,将他由野蛮的海盗改造成文明的海盗,再由文明的海盗改造成征服新大陆的王。
没有她,就没有乌古。
无疑,她是乌古一生的恩人、贵人,也是他的姑妈、妈、情人。
这关系太复杂了。
乌古咬牙切齿地为她报仇,将反对派定性为异教徒,下令抓捕、绞杀仍不肯悔改的反对者,一次就杀了一百多人,就在温弥尔顿城堡中心广场临时安放的绞刑架上,一个个地绞死。
五年后,乌古统率三万大军攻占阿茲特城,将困在城内的百万阿茲特人全部杀死,连杀几十日,阿茲特王宫内的金银财宝,全被洗劫一空。
是战,乌古年轻的大儿子贝庞随军出征,被流矢意外射中,就此身亡。
乌古为纪念儿子,将阿茲特城改名为贝庞城,随后以该城为王城,逐步建立起了横跨新大陆南北的缇旦王国,领土约占整个大陆的三分之一强。
五十年后,乌古下令远征俄俾底斯王朝,历时三百多年,终于征服。
随后,又是长达千年的内战。
无休止的战争和掠夺,造成大量的人死亡,科技发展停滞,以致千多年间,缇旦星的文明始终局限在近现代文明时期,武器还是以火枪为主。
盖蜜娅一生为乌古生下百多个儿女,儿子们先后战死在随乌古征服新大陆和俄俾底斯大陆的征战中,直至最后生下伊阿佩斯和克诺茨,仅存二子。
这一千多年间,乌古始终没有停止对土人疯狂的灭绝和掠夺,只是规模大小不同。他死后,伊阿佩斯和克诺茨继承他遗志,继续迈出征服的步伐。七百多年前,克诺茨因要远征火星,需要大量的金银财宝、物质和奴隶来支撑,于是,又发起了一次大规模的征服行动。其时,土人还剩四百多万,在克诺茨大军的无情屠杀下,十不余一。
关于这场惨绝人寰的大灭绝,后世的缇旦学者们秉承思想者的思想,不断著书立说为祖先辩护,其中一个显著理由,就是土人野蛮的活祭,以当年屠杀者们所拍下的照片和留下的文字为依据,最后夸大到土人每年每月都在愚昧而迷信地活祭,献祭者们心甘情愿地献出生命,普通祭祀几千上万,大型祭祀活动高达几十万人自愿献祭等。
这样的辩护不外乎是为了混淆视听或掩盖真相,以此说明他们祖先杀得是该杀的人。如果大灭绝是一种惨无人道的邪恶行为的话,那么土人的活祭同样是惨无人道的邪恶行为。既然大家都邪恶,那么,就没有什么邪恶之分。
好吧,就算狡辩成立,存在活祭,就可以因此屠杀、灭绝他们吗?
在这许许多多的证据中,没有一件是土人自己的,因为土人几乎全灭绝了,讲不了,能讲的只有屠杀者自己。所谓孤证不为据,原本是基本常识,但在针对灭绝土人的这件事上,却意外地不成立。因为谁要是质疑,他们就会高举言论自由的大旗予以痛斥。
言论自由是否真自由,不知道,但起码可以作为遮羞布来遮羞。
乌古——这位缇旦王国的创立者,在向全民发出征服令时宣称:“无论从天赋还是体格来看,原住民和野狼毫无区别,都是贪婪的掠食野兽,仅外表略有不同。他们最大的价值,就是他们的皮可制作成比牛皮更耐穿的长筒靴。在将他们的居住地摧毁前,在我们的足迹没有踏遍这片大陆前,在征伐没有结束前,任何人不得放下手中的武器……”
从那时起,直至缇旦人征服整个星球,建立神圣缇旦大帝国,原本是这片土地主人的上亿原住民失去家园,流离失所,惨遭屠杀。屠杀持续了整整两千年。残存者逃进一片荒无人烟的森林,远离现代文明,才得以苟活下来。
那片森林,就是具足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