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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说什么呢?!”竹昕秀眉微蹙,开始嗔怪起她的父亲来。陆婉君也是皱眉看向自己的丈夫,她没想到一向谦和有礼的丈夫,今天说话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全无礼貌。
程林枫依旧面无表情地洗茶、泡茶,淡淡地说道:“我说得不对吗?他不过是一个退伍老兵,开着一家小潜水公司,注册资金300万,员工不到20个,年营收也就几百万而已,还不稳定。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工作太危险,你每次回来跟我和你妈讲你们的探险故事,跟好莱坞大片儿似的,你觉得很刺激是吧?我和你妈可是听得心惊肉跳的。你想一辈子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吗?你不想接手家里的生意,我由着你了,你非要拎着枪去当刑警,我也拦不住你,我曾想过,你哪怕找一个给不了你优渥生活的男人都无所谓,只要一辈子平安顺遂就好,可这回你又打算拿自己的终生幸福去赌博,我知道你翅膀硬了,对我的话完全可以置若罔闻,但你还能得寸进尺地期望我举双手赞成你胡闹吗?”
程林枫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偌大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到落针可闻。
凌浩偷偷看了一眼竹昕,只见后者呼吸急促,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猛然转头看向凌浩,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问:“凌浩,你也看到我爸的态度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做到娶我过门吗?你还愿意做我丈夫,承诺我一生的幸福吗?想好了再回答我!”
凌浩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竹昕的美眸,露出一个如阳光般温暖、干净的微笑,声音轻柔却又掷地有声地说:“我这辈子已经认定你是我的妻子了,终生不渝,至死不改!我能给你优渥的生活,我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与你相守到老。”
“好!希望你别忘了今天你当着我爸妈说的每一句话。既然你也表态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也有了底气。”程竹昕用力地握住凌浩的手,转头看向自己的父母:“爸,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我还记得,当初你还只是一个工厂的技术员,可妈妈已经是位声名鹊起的青年钢琴家了,国际大奖拿了七八个,是音乐学院的明日之星。论家室,外公是国宝级的老艺术家,而您的家庭呢,祖上三辈普通市民,七口人挤在十几平米的小公房里,按您的理论,我妈为什么要选择嫁给你?你又凭什么娶到我妈的呢?凌浩是个退伍军人,以前生意也确实做得不大,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是一家跨国珠宝公司的大股东,若论财富,他未必比你少!还有,女儿也不是看多了好莱坞大片烧坏脑子的小姑娘了,关于凌浩工作的安全性,我们也讨论了很多次,以后他潜水纯粹就是为了兴趣,再也不会为了生计去冒险玩儿命了。我也不会让我将来的孩子做一个没有父亲的可怜虫,这就是我们俩对未来的担当,我们希望得到二老的祝福,但也不会逼您做您不愿意做的事,一生一次心意动,得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不易,即便是要拿这辈子赌一把,女儿也无怨无悔!”
程竹昕一番慷慨陈词,让客厅中再次陷入沉寂,程林枫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手上茶盏中的铁观音早已凉透。陆婉君则是一脸欣慰地看着已经真正长大了的女儿,默默微笑着,却不知泪水已经滑落腮边。“她爸,女儿已经长大了,社会上的人和事她也经历过不少,我们应该相信她的选择,管得太宽,只会让她离我们越来越远。”陆婉君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蕴含着深刻的道理,虽然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母亲,却是没有任何一句用来宣泄情绪的废话和唠叨,足见这位艺术家的学识和涵养之高。
“也罢!”程林枫自嘲一笑:“正所谓女大不中留,留了便成仇,古人诚不欺我啊!”他又拿出两个茶盅用开水烫过,摆在凌浩和竹昕面前,斟上香茶。“不说这个了,年轻人的事,我们做长辈的掺和也是白掺和,喝茶!”
气氛180度反转,也不知怎么的,开始有说有笑起来,凌浩拿出了准备好的贵重礼品,陆婉君惊得捂嘴轻呼,程林枫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也忍不住盯着那块“江诗丹顿”的“纵横四海”看了好几眼,然后下意识地褪了褪袖子,挡住了他那块7万块买的“劳力士绿水鬼”?。
很快,餐厅里摆好了丰盛的一桌,一顿饭吃得轻松愉快,程林枫也没再板着脸,恢复了他儒雅的谈吐和举止。凌浩也了解到,陆婉君现在已经很少演出了,在音乐学院做了特聘教授,教教学生,没事便是满世界地游山玩水。程林枫也不只是个实业家那么简单,最早是靠生产小家电发家,后来开始做外贸生意,官企改制那会儿入股了一家海运公司,成为了该公司的第四大股东,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这家拥有十几艘货轮,航线主要前往欧洲和非洲的远洋货运公司已经逐步被他一手掌握,运营得很是平稳。此外,有了钱以后,程林枫的商业触手也触及到了制药、IT、和房地产等板块,进行多元化经营,虽然离什么500强还有些远,不过年营收十几个亿还是轻轻松松的。他这个人不喜欢钻营,也不喜欢和看不惯的人打交道,本本分分做生意,空闲时候便是品茶看书,陪夫人四处旅游,野心不大,活得倒也没有那么累,算是难得的那种没有被钱奴役的生意人,这一点让凌浩很是佩服。
饭后,程林枫向凌浩招了招手道:“走吧,去我的书房,我们单独聊聊。”凌浩怔了一下,随后微笑点点头,他知道,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谈话,是一个男人将其最宝贵的东西托付给另外一个男人的郑重步骤,也是绝对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书房内,程林枫与凌浩在茶桌前对坐,前者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今天一开始的话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或许你认为我也是那种把子女婚姻当成投资来操作的人吧。”
凌浩笑了笑说道:“我看得出来,您是真的很在意竹昕的,她心思纯净,直爽又极有正义感,这和她自小的家庭教育肯定是分不开的,能教出这样优秀的女儿,您的人品又怎么可能会差呢?”
程林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是通透。若是搁在几个月前,我自然是不会一见到你就让你难堪,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我在生意上遇到了大麻烦,不得不为她们娘俩的未来多做些考虑啊,这也就是我为什么着急着让竹昕把你叫到京城来见面的原因。”
凌浩脸色微变,能够让一位久战于商场的精明商人开始为妻女安排后路,看样子这位未来岳父遇到的麻烦着实不小。
程林枫又猛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这些年经济形势不太好,我投资房地产和IT业的钱算是都打了水漂,还赔进去不少,要不是制药业相对稳定,能够帮我弥补一些亏空,怕是我的集团公司已经要资不抵债了。还好海运这方面是我经营最久,也是最在行的,收益也还不错,勉强能够支撑整个集团公司的运转。我听竹昕说,你家以前也是做海运生意的,你应该知道,茫茫大海,危机四伏,不但有天灾,还会有人祸。三个月前,我的一艘集装箱货轮‘天池号’,装载八千多个标准集装箱,从沪海出发前往意大利的‘焦亚陶罗港’。这条欧洲航线是我们走的最多的航线,也算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海运航路之一,就是过马六甲海峡,横穿印度洋入阿拉伯海,从亚丁湾入红海经苏伊士运河到达地中海。你是知道的,这一路上天气因素不算,最容易出事的地方便是亚丁湾和苏伊士运河,前者是因为海盗,后者是因为拥堵造成的交通事故。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船刚出马六甲海峡,在安达曼海便出了事情,被一伙海盗强行登船,一番洗劫。”
凌浩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安达曼海算是泰国和缅甸的外海,遇到海盗的可能性很低啊,索马里海盗赚钱的方式是绑架船只索要赎金,没有哪里的海盗有本事搬空一船的集装箱啊,就算搬得走,销赃也是个大问题,在安达曼海绑架船只根本找不到地方停靠和隐藏,如果光上船洗劫船员财物的话,他们袭击货轮还不如袭击客轮来的实惠,这明显不合理啊。即便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海运都是买了保险的,您客户的集装箱又没有丢失,能有多少损失,怎么会拖垮整个货运公司呢?对方不会是把船员都杀了吧?”
“你说得没错,二十几个船员全都被枪杀了,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这艘船上最有价值的一件货物,放在保险箱里的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人鱼之泪’也被抢走了,至今下落不明。那是我一位重要的生意伙伴,马来富商陈洪耀托我带到欧洲的,因为是顺便捎带,也是我一时大意,觉得货柜船比较安全,更没有想到货轮的集装箱保险不包含这种贵重珠宝,所以除了一个保险柜和两个保镖外,没有安排任何安保措施。这可是价值两千多万美元的珍宝,如果叫我赔偿,我就得把我手上所有公司的股份全部卖掉,从此打回原形,到了我这个年纪,翻身也是无望了。”程林枫一脸的落寞,手上的烟头烧到了底都没有发觉。
凌浩现在是珠宝集团的高层,自然对世界上知名的珠宝多少都有些了解,“人鱼之泪”是一颗重达11克拉的水滴形硅硼镁铝石,被制作成了一件项链吊坠,此种矿物鲜为人知,却是世界上最稀有和昂贵的宝石之一,其价值远超蓝钻或蓝宝石,称其为稀世珍宝也不为过。不过据凌浩所知,这件首饰一直是属于一位泰国皇室成员所有,为什么会落到一个马来商人手上,这一点殊为可疑,毕竟此类宝物,拥有者即便是缺钱周转,拿到银行做抵押贷款也就足够获得大笔金钱了,除非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会拿出来卖,就算是真的拿出来卖,在拍卖行开拍也会是业内的一件大新闻,这么无声无息地就转手了,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现在好了,你小子有出息,看样子生意做得比我还大,把竹昕托付给你我也就放心了。希望你好好待她,不要让她受委屈,更不要让她为你担惊受怕,不管接下来我这里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卷进来,记住我说过的话,照顾好竹昕,我们夫妻俩会感念你的恩德的。对了,这件事她们娘俩都还不知道,希望你也能够保密,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就让她们多过几天安心的日子吧。”程林枫这都有些像是在托孤了。
凌浩思索了片刻道:“伯父,阿姨这边好隐瞒,但竹昕可是国际刑警,这事根本是瞒不住她的,况且整件事都透着诡异和不合理,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阴谋,想必其中还有什么内情,或许是您有什么仇家在坑你。如果您信得过我,我通过一些关系查一下,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幕,如果走运查到了‘人鱼之泪’的下落,我便想办法给你弄回来。既然以后我们会成为一家人,您的事情我便不能袖手旁观。”
程林枫瞪大了眼睛:“当地警方和官方我都惊动了,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或许有,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的秩序,除了明面上的,还有隐藏在资本外衣之下的,在没有全部动用之前,不要轻言放弃,绝望就等于是丢掉了所有的希望。”凌浩说完便拿出了手机,拨打了安妮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