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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京都妖氛谈
李武曾经听过一个理论，认为世界本质上是由一个个草台班子构成的。
大多数外表看似光鲜亮丽的高大上组织，本质上也是由漏洞百出的架构和大量用于充数的人力组成的。
但他单知道这个理论在表面的世界可以成立，不知道在超凡世界也一样。
“所以，你们信誓旦旦擒杀酒吞童子易如反掌，实际上第一步的时候就让人给跑了，还惨遭反杀？”
他们一行人从清水寺回来时，看到的里·伏见稻荷大社的广场上已是一片愁云惨雾。
不时有躺在担架上的伤员呻吟着被抬进内侧的建筑里医治，不同种类的式神惶然地在广场上空游荡，负责医疗的人员将符水喂给伤者，驱使疫妖拔除狰狞的伤口处留下的瘴气。
白川氏的那名神官独自坐在边缘，不见踪影的右臂处还淌着血液，他的脸部肌肉颤动着，固执地要求先对其他人进行收治。
李武在昨夜欢宴时架起的高台边找到了赤羽优希。
原本巫女们表演神乐舞的地方现在摆放着她们的尸体。
离台下最近的一具看上去只是和他相仿的年纪，稚气未脱的面容被恐惧所扭曲，死因则是左胸处一个巨大的空洞，渗出的鲜血已经干涸，将巫女服白色的上衣染成了和下胯一样的颜色。
“如你所见，就是这么凄惨。”
看上去完好无损的巫女小姐扯了一个有些无力的表情，“她们人呢？”
“白鸟没见过这种阵仗，差点吐了出来，和其他人一起先回住的地方；星川很担心你，但是觉得这个场合她不方便出现；我比较不会看气氛，所以来讽刺你们几句。”
赤羽优希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太丢人了，真想揍之前放大话的自己一顿。”
“到底发生什么了？”
李武问道。
他不相信神社联合的人是只靠嘴炮和吹嘘封印了酒吞童子百年，更别说按照赤羽优希所说，今天他们只是初步接触对方逸散的妖力。
结果人家直接跑了出来——这事怎么想肯定都是有意外发生的节奏。
“答案只有一个——我们中出现了内鬼。”
听上去有些轻佻的声音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是荷田氏的狐狸脸神官，他现在手上缠着绷带吊在前方，看上去很是凄惨。
见李武看向自己，他点头致意：“歼灭由大妖滑瓢带领的百鬼夜行、阻止圣歌计划的英雄，千代市的守护者，久闻大名。在下荷田步实。”
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滑瓢和百鬼夜行是上原佑一折腾出来的伪物，真身还在转化成妖怪的过程中，也不知道龙渡岛上发生的事情。
李武也没问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包括那个听上去羞耻之际的千代市守护者的称号是怎么回事之类的废话，直接接过话头：“内鬼？”
“这话并没有根据——好吧，我虽然想这么说，但是确实只有这一种可能。”
赤羽优希也赞同了这个意见，对李武解释道：“我们到场的时候，原先用于封锁的术式实际上已经被解除了，而酒吞童子并没有离开，它是故意等待时机进行偷袭的，为了获取富有灵力的血肉来生长出自己的身躯。”
“有没有可能是它自己悟出了破解的方式？”
李武提出质疑。
“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有那个本事的酒吞童子不需要逃走，原地把我们杀光更简单。”
荷田步实轻描淡写地说道，“除开后勤组和医疗组，封印现场的一线人员或多或少都知道封印术式的原理，但为了避免有哪个疯子放出大妖怪，它本身就设计成了‘只有集体才有足够力量运用’的形式。”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在场的人都不可信。”
“哈哈哈，这也是一种解题思路。”
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但是我个人觉得更合理的推测是……祂们干涉了这件事。”
荷田步实指了指天空的方向。
“这个谜语人的意思是觉得有神明插手提供给了某个人单独解开封印的力量。”
赤羽优希随口解释道，让狐狸脸汗颜以对：“赤羽小姐真是一如既往地心直口快。”
他们三人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也没有遮掩起来，再加上李武身上穿的是便装，很快吸引了周围的注意力。
“什么神明不神明的……要说有最大嫌疑背叛的不就是你吗？！”
有人嘶哑着声音怨毒地喊道。
他的脸上都被厚厚的绷带缠绕了起来，喉部留下了一个青黑色的手印，大概就是声音失常的原因，要不是看到身上穿的红色大袍和他头上的文字还真难认出身份。
是对李武抱有莫名敌意的严岛神社神主，之前从优希口中听到的名字似乎是滨良马。
“你们稻田大社在京都本地堪称最大的神社势力，难道不是有最充足的时间和准备做下这种事？”
“动机，酒吞那家伙出来后京都人首当其冲，我们有什么动机放出一个会吃光自己的妖魔？”
荷田步实无奈地耸了耸肩，但从周围投来的怀疑视线来看，抱有猜疑之心的人绝不止一个。
“还有你，根本不是神社联合的人，却堂而皇之地住在这里，当这里是度假村吗？”
老实说，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还没等李武说出来，滨良马像是知道他怎么想似的气得浑身发抖，挥手扔出了一道化为海波状的符纸。
蓝色的波纹携带着冲击力，如同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般涌来，李武对着弹出一发爆裂大火球。
赤红的爆炎在碰到海波后呈锥形散开，裹挟着高热的水蒸气轻易地从中碾压而过，将悬浮在空中的符纸化为灰烬，随后冲撞到了后者的身上。
严岛神社的神主像是一块被顽童掷出的橡皮泥般飞了出去，但火焰奇迹般地只停留在红袍的表面，很快就熄灭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火不能侵的火鼠裘？
经历幻境之后获得宝物的三人中，他拥有的就是这件毛皮编就的红袍。
因为这边的骚动，白川氏那名武斗派肌肉神官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呻吟的滨良马，让人把他拉走后倒是诚恳地道歉了。
“情势紧张，实际上我们确实也准备对和封印无关的人员关闭里·稻荷大社。”
道过歉后，他直白地说道。
每次神社联合的集会实际都有不少闲杂人等到场，比如说实际参与封印工作的神社成员往往会带上他们的子弟后辈来增长见闻，但现在喜事变丧事，不少人只能带着他们的前辈导师的骨灰回乡。
这是李武几人在第二天准备离开时，听赤羽优希说的。
毕竟住的是人家的地盘，总不好直接反客为主鸠占鹊巢，何况他们一行人本质上是来打酱油的游客。
别的不说，让白鸟继续住在这儿怕是要很快精神衰弱了。
“放心吧，如果有危险的话我就跑回千代市，没什么事的。”
在通向俗世的千本鸟居分界线处，赤羽优希安慰着星川葵。
“我们……我也可以帮忙。”
她犹豫着看向李武，被敲了一个暴粟：“刚认识的时候拉我打妖怪毫不见外，现在倒矫情起来了？”
巫女小姐被逗笑了：“现在还处在定位跑出来的酒吞童子去了哪里的阶段，战斗力反而是次要的。我帮你们在祇园哪里订了新的酒店，享受旅行吧——对你们我就不说注意安全了。”
她忽然凑近李武低声说道：“那家伙脱困而出的时候，稻荷神大人救了我一命。祂说之后会拜访你。”
李武诧异地看着神色如常的巫女，点了点头，最后一个踏出分界线。
逃脱的大妖怪、将要来访的神明……
“这趟旅行还真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