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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急于浏览信件的内容,只预感这次隆重邀约非赴不可,接下意味着应下。
他又坐回蒲团上休息,佝偻着狭长的背脊,两只尚未完全恢复的尖利骨感的手爪捧起手机,对比之下屏幕显得小巧玲珑,他用骨爪尖端慢慢轻轻敲字,沙哑嗓音与明堂闲聊。
“在新世界,血统决定阶级,实力决定地位,我只是因为能力出众被家族重视一些,也没有备受宠爱吧,哥哥姐姐对其他幼崽也很好,因为他们本来就很好。”
“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你这种家伙。”明堂轻盈跳到一座侧倒在地上的铜佛像上坐下,“受了委屈后有人听你哭诉,还不算宠爱吗。你只被我欺负欺负就可以回家告状,可我被第一位契定者折磨到生不如死的时候,日御家族谁在乎一只狐狸死活?”
“我和大哥都警告过你,所托非人,你一意孤行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像我一样,我也在承担后果。”昭然平淡地用食指尖锐处敲击手机屏幕上小小的键盘,“背井离乡,残伐同类,杀戮不止,为家族尽微薄之力。”
明堂咬着牙,犬齿尖在唇缝中若隐若现。
“后来帮你报了仇呀,你也看到了,那个人四肢内脏都被我捏碎的样子,蓝火虫扑满吸食他的眼睛和舌头,三天三夜才活噬成一具骨架,你要他挫骨扬灰,我就帮你打碎再扬了。斜塔主人也一直在保护你,就算后来你再去勾引那些不着四六的人做契定者,玩腻了就杀掉,他也没阻止,算很纵容了,你不要哭了吧。”昭然抬起头,微微皱着眉。
“保护?你看他在我身上描画的东西……他和一些恶趣的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人家都解释过了,只是护佑符咒而已,是你自己想太多。”
“只有你那么蠢才会信呢!这就是另一种形态的犬绳,人类豢养小博美,他豢养我,如出一辙。”
“小博美。哈哈,真的好像啊。”昭然笑得露出一排尖牙,对着手机屏幕一边敲一边说,“这就是美丽生物才有的烦恼吧?像我就不会质疑恋人只爱我的外表,他一定喜欢我的内涵。”
“你有什么内涵啊?”
“不知道,我问问他。”昭然又敲了几个字过去。
“从刚刚开始你一直在和郁岸聊天?”明堂从佛像头顶跳下来,凑到昭然近处,跪坐在旁边的蒲团上,嗖地一下抢走了手机。
聊天记录赫然呈现在眼前。
原来昭然在给对方讲刚刚发生了什么。
拆家煤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都杀了都杀了,不要完全死掉,直接扔进水泥砂浆里吧,浇筑成公园纪念碑,头要最后放进去,不然就死得太快了。他哪只手碰到你了?寄给我,求求你。
昭然:杀完了。
拆家煤球:你有记得切大腿肉下来摆到中心公园的人鱼雕像下吗?
昭然:没有,为什么?
拆家煤球:人鱼雕像很讨厌人类的样子,志同道合,我打算供奉他,可我离得太远了。
昭然:神明也许不食污秽之物。
拆家煤球:喔。
昭然:我在和明堂聊天。你还记得他吧?如果按人类的亲属关系来算是表亲。
拆家煤球:记得,酒吧竞技场的白狐调酒师。他应该在红狸市的,怎么会在恩希市现身,是一路追着你过去的吧。
昭然:他来送一封斜塔主人的信。
……
拆家煤球: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是狐狸告诉那些狼人的吧?因为你作为白骨怪物出现在新闻里,你的同类一定想知道白骨怪物到底是谁,可你清扫几个狼人畸体又不至于显露真身,不拿出些猛料逼你发火儿是不行的。
昭然:这样啊。
昭然:突然有个问题。你最初喜欢我是因为哪一点?
拆家煤球:??
拆家煤球:长得好看身材好。
昭然:……
明堂注视着郁岸发来的那一大段推测愣了愣,出乎他意料的还有昭然平淡的反应。
昭然没急于拿回手机,双手搭在膝盖上慢悠悠解释:“他说我是天使噢,很可爱吧。”
不过多愣了下神,手机屏幕自动锁定,锁屏照片便映入眼帘。
姿态氛围之靡艳连见多识广的明堂都扬起眉梢。
“哎呀。”昭然迅速抽回手机,在指间翻转两下化解尴尬,递给虚空探出的鬼手收起来。
“演什么,你根本就是很想给我看,忍很久了吧。”明堂扶着膝头坐下,“好好好,我为这场伟大爱情鼓掌,那小子在别人面前冷冰冰像个刺球,在你身上倒是很乖。”
昭然咬着嘴唇忍笑,满意了。
明堂叹了口气:“他说的那些,你信了?”
“嗯,小孩很靠谱,很少猜错什么。”
“那你,怎么不骂我。”
“你离经叛道无拘无束的,会有一天做出什么背叛我的事也不稀奇。”
这话直刺明堂心底,他跳起来,狐尾高高扬起,狠狠瞪视昭然:“你把我当什么?我只是……只是……”
“但你太弱小了,我会在你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前把你捞出来,好好教训你,我守护着整个极地冰海,你也在我保护之列。戈利亚教导我,对所庇护的渺小力量足够宽容。”
狐狸耳朵短暂支棱了一下,最终无精打采垂进发丝里:“你变了好多。”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你蝶变失败,极地冰海会被瓜分一空。祝我们好运吧。”明堂摇身一变,化为纯白双尾狐,四爪踩着倒塌的佛像闪身消失踪影。
*
红狸市,地下铁高层休息室。
城市巡逻组原组长推门走进老板办公室,墨绿色旗袍裙摆摇曳,碗口粗的绿色麻花辫随着愤怒的步伐甩动。
砰!原小莹双手拍在老板的茶桌上,震得茶叶沉进杯底。
“我快受够了,老板。那郁岸在公司里上蹿下跳撒野也有一个多月了,谁去管管他行吗?”
大老板摘下金丝单片镜,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月里已经来过五位高层领导对他随便提拔郁岸担任紧急秩序组组长表示不满。
“他自己不加班也就罢了,还每次下班都以什么活动为由头把其他人也叫走。我们本来人手就短缺,不加班,活儿谁去干?”
“还有,前些天我告诉他,我们巡逻组缺人手,让他们在北A区值一周班,但我组安排在北B区的人临时有事离岗,AB区连在一起多近啊,他们紧急秩序组随便派个人过去守一晚就得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北B区就空了一晚上。”原小莹恨得指甲要把茶盘抓烂,“第二天我去问郁岸,我说北B区为什么空一晚上,你猜他怎么着。”
孔老板靠在椅背上听得仔细:“你不也没提前跟他说嘛,你及时通知到他也不会不派人过去了。”
“他居然拿出一根,录音笔,把我前一天在他们组面前说‘你们守好北A区就行了哈,别的不用管’当众播放了一遍!”原小莹架起胳膊,“小小年纪遇到问题不承担还往领导身上推卸责任。”
“哎呀,他年轻,你们得多担待呀,多教教也就学会了。”
“老板,我轻易不求您什么事儿,我说话直您别介意,但郁岸属实不适合在领导班子里搅浑水,公司上下乌烟瘴气的。”
大老板苦笑道:“那个,行,你先回去,等我想想。我也知道大家都辛苦了,这不一直研究着年中的时候休一轮假,一人四天,公司给大家安排温泉旅行,好好休息休息。”
这才把原小莹打发走。等办公室门彻底合拢,大小姐孔慎微才从茶水间里走出来。
“这个月第六个了吧。”大小姐掩面笑起来,“爸爸你这决策做得可引民愤了。”
“是啊。”大老板拍拍额头,“郁岸故意每次出任务都在记者镜头下露脸,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紧急秩序组组长换了他,我一时撤不了他,换人太频繁会让老百姓很不安。”
“你还不知道吧,有时候任务结束难免破坏些东西,郁岸一分不少全赔给住户,回来找财务报销,财务要搪塞过去,他当时不说什么,却尾随财务下班,拿把枪指着别人后脑勺,抢劫犯抢钱,他抢报销条。”
“啊?”
“原小莹有什么好气的,人也没把我放在眼里啊,前些天高层设局一起吃个饭,郁岸自己默不作声喝芬达,整局下来唯一说了一句话‘老板我得先走了,我家花没浇水’。”大老板拍着大腿气得发笑,“他可真行啊。”
“给他送走,扔给昭然,还有林圭、匿兰他们几个跟着他搞破坏的实习生,通通送走,都扔到恩希市去开荒,眼不见心不烦。叫昭然去当这个幼儿园园长吧。”
“可是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够。”
“把昭然带走的几个骨干职员调回来吧,恩希市的项目还在建设中,不需要太多人手。”
“您不打算继续分开他们了吗?放虎归山,还带走一批我们花心思培养的新一代骨干,这样好吗?”
“来硬的行不通,不如换个法子。先让郁岸走,走得远远的,短期内我不想再看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