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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囔囔的,好像感冒了。
“昭然会管。”郁岸挑眉瞥他,“揍你骂你不要你,你怕不怕。”
浑小子明显噎了一下,再次审视郁岸的脸,眼神十分困惑。
郁岸抓住他的手腕,直视着他的眼睛,即使说谎也能不动声色:“其实我是坐时光机来的,我是未来的你……儿子。”
小岸睁大眼睛,呆住。
郁岸依据对自己的了解,自己一向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人类未知的真实,而且捕捉漏洞的能力极强,纯粹的胡说八道要比逻辑缜密的谎言更能取得他的信任。
“不信吗?”郁岸继续搅乱他的思路,强化自己的洗脑话术,“你给我讲过你做机械抓手惩戒流氓,搬马蜂窝驱逐窗下聊天的邻居,今年三月二号你还偷偷把一张发泄日记塞到床底下,然后重新写了一篇故意给昭然看。”
小岸真被唬住了,但态度并未软化,骤然低落的心情让他下手更重:“我结婚了?”
郁岸当然知道自己爱听什么话,于是拿捏着他的情绪回答:“是啊,和昭然。”
小岸歪了歪头,卡住郁岸脖子的手松了一些,显而易见变得十分开心:“真的吗,那我俩谁生的你。”
郁岸卡了一下,斟酌着说:“肯定是他生的……他贡献一枚畸核把我造出来。”嗯,合理。
听到畸核也没有表现出异样,看来他对昭然是怪物的事实已经了然于心。
小岸忽然打了个喷嚏,塞得鼓鼓囊囊的裤兜便掉出一堆鸡零狗碎,他一边拿纸巾擦鼻涕,一边蹲下来捡拾地上的杂物。
郁岸蹲下来帮他捡,将散落在地的扑克牌、硬币和海绵彩球递还给他,不明白他搜罗一堆魔术道具想干什么,但一定与缪斯号豪华游轮魔术巡演有关。
“哼哼。”小岸接过随意收拢在一起的扑克牌,轻易一捻就在掌心打开了四张黑桃JQKA,郁岸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快速从杂乱的牌中拣出一排同花顺的。
“这个简单,跟视频练了几天就掌握了,回头爸爸教你。”小岸收起那些各式各样的魔术道具,“但这点小伎俩还不够看,今晚我打算去地下赌场学学他们怎么出千。”
“你要干什么啊……”郁岸摸摸他的脑门,果然有点烫手。
忽然手机响了,听到熟悉的铃声,两人同时摸自己身上的手机,但郁岸没看到来电提醒,只有小岸接到了电话。
“在哪儿呢?”昭然问,“睡醒没。”
小岸犹豫了一下:“外面忙着呢,回不去。”
昭然冷笑一声:“你有什么可忙的,别说没用的,赶紧给我滚回来,大风天出去乱跑什么?想感冒加重啊。我马上下班,等会回家要看不见你你等着。”
郁岸安静地听着电话对面的嗓音,似乎要比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那个人少了点温柔,但更年轻鲜活一些。
“……”小岸用脚尖在地上划圈,抿唇挂断电话,看了郁岸一眼,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嘟哝了一句,“梦就做到这里吧,你可以消失了,爸爸要回家了。”然后转身往家的方向跑去。
他仿佛已经习惯了妄想,真的或是假的对他而言都是司空见惯的幻觉,郁岸隐约记得这样的感觉,自幼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五感封闭,直到有人强行闯入,强硬地将自己拽离昏暗的旋涡。
不过他走路蹦蹦跳跳,看样子心里其实挺开心的。
郁岸远远地跟在他后面,少年期的自己有点呆,很好哄的样子。
转过几道街角就到了自己住的老小区里,郁岸抚摸着尚未完全脱落的墙皮,一路跟到了家门口,好奇心使他很想进去看看,因此悄悄跟上了楼,发现这浑小子进家连门都不关,大敞四开地招贼。
郁岸放轻脚步鬼鬼祟祟摸进自己家,房间里很温暖,客厅里没有堆满毕业搬回来的纸箱行李,打扫得很整洁。
鞋柜上方的衣架挂着一件西装外套和一条领带,门口的脚垫上并排摆着学生的运动鞋和男人的皮鞋,餐桌上并排摆着两套餐具,这些记忆的碎片拼凑成迷离的印象,郁岸隐约记得每次自己都不想与昭然相对而坐,非要端着盘子挤到他身边吃饭,找一部电影戳在桌上,一顿饭悠闲地品一个下午。
左手边的洗手间也敞着门,成对的洗漱杯摆在水池镜子前,连毛巾也是一条蓝色一条粉色,郁岸一定要买成对的,而且自己一定要用蓝色的,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特别固执。
电视橱前立着一块玻璃相框,郁岸悄声走近,拿起来端详。照片是冬天拍的,昭然的头发没有现在长,但卷翘柔顺得像崭新的高温丝一样,他眼睛弯成一条线,把小岸搂在自己外套里,下巴放在小个子的头顶上,雪落满衣帽,那时候小岸的眼睛还在,小鹿一样黑溜溜地睁着向上看。
郁岸入神地抚摸照片上的脸,冷不防听见虚掩的卧室门里有人呻吟了一声。
他立即惊醒,背靠墙壁挪到卧室门前,透过缝隙向内窥视。
昭然居然就坐在卧室床上,发丝卷翘鲜艳,左手将小岸双手反折到身后,将整个人牢牢控制在两腿之间,右手剥出两颗退烧药塞进他嘴里,用手指直接捅到最深的地方,然后给他猛灌一口水,合上嘴逼他抬起头咽下去。
“叫你吃个药这么费劲,动什么,别乱动,等下要呛了。”昭然的动作有点粗暴,按着他不准反抗不准还手,“让你大风天出去乱跑,烧到现在都没退,我怎么放心出差。”
小岸艰难地连水带药一起吞下去,在昭然怀里扭动乱挣:“我就是不想让你去看不出来呀?那破船怎么看都可疑我不准你去,你去了我就不吃药,我就烧死在家里。”
“我知道可疑,但这是我的工作。”昭然用了些力气压住他,攥得他手腕发白,“你听话。”
“疼,你再弄我……”小岸歇斯底里地嚷嚷,“我不跟你结婚生小孩了!”
“什么?”昭然没听明白,但小岸抗拒的挣扎让他十分烦躁,这句脱口而出的人类语言听起来太像“我要离开”,在僵持途中深深刺激到了昭然。
指尖触丝迅速且大量地向外生长,几乎要相互扭结成血色的藤蔓,缠绕到小岸脖子上,并从他脖颈和胸前的皮肤向内扎根生长,将怀里人整个缠住:“刚刚说什么,重复一遍给我听。”
触丝越勒越紧,小岸无法呼吸,但他就非要强忍着不求饶,无比固执。
“这是招惹怪物的下场……”昭然甚至没有放轻一点手劲,“信誓旦旦叫我来找你,可至今还嘴硬不承认叫我来过……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如果你当我们的约定只是一场交易,那你最好做到你承诺的事情,除非你死在我的茧里,我才会离开。”
“你以为这些年我没怀疑过自己找错人了吗?”情绪上头的时候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得出口,昭然冷道,“起码要比你听话一点吧。”
小岸肩膀僵了僵,咬紧牙关想要反驳些什么,但他快被勒到窒息,只能断断续续地哑声叫他放开,反折到背后的双手发出关节错位的脆响。
昭然听到那声响,条件反射般松开了手,垂眼反省了几秒,叹了口气替小岸手臂复位:“好了,别动。”
“我懒得跟你说话,蠢怪物。我忙着呢。”小岸扶着肩膀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用没被纱布遮住的右眼狠狠瞪了昭然一眼,提起扔在地上的杂物包,推门就走。
在卧室外偷听的郁岸听见脚步声接近门口,一闪身躲到窗帘后,但只看见小岸一个人跑出来,而且头也不回地扶着肩膀跑出大门,然后怒气冲冲将门重重带上了。
“哎、”郁岸赶紧追过去拧门锁,“我还没出去——”
正当他情急拧错门锁方向,不小心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时,一条手臂从身后擦着郁岸左耳侧伸出来,搭在面前的防盗门扶手上。
一缕粉红发丝垂落到郁岸肩头。
昭然低头靠得他极近,鼻尖若有若无地碰触他的脖颈皮肤,野兽般细嗅郁岸身上的气味。
猩红眼眸在光亮的门上映出倒影,鲜艳锋利的模样充满攻击性,仿佛一朵缓缓生长到耳畔的荆棘玫瑰,他嘴角微微上扬,尖牙微启,在郁岸耳边问:“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