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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岸压住开始隐隐作痛的腹部,精神已经有些恍惚,吃力地扯住他的衣领:“快还我。”
“还你,还你。”昭然实在顶不住,拇指抹掉蹭在郁岸脸蛋上的血迹,“乖宝,你想印在哪儿。”
“印怀里,不容易被偷走。”郁岸指指胸前。
粗糙手套指尖从纽扣之间穿进,触碰皮肤,中心对称的太阳花纹从胸前一点向四周旋开。
他头一次如此郑重地给予图腾,突然觉得与此相配的应该是场盛大的仪式,可自己什么都没准备。
郁岸却以为他反悔了,手上的力量一下子卸掉,倒在昭然身上微弱呼吸,手指依旧固执勾着他的衣领,喃喃威胁:“以后谁拿到这个印记……都别想好过……”
金纹舒展,带着一股暖意温柔地烙印在郁岸胸前,邪异的太阳光纹延伸到锁骨、腰侧和上腹,正上方一道光芒伸至咽喉。
郁岸深刻地感受到一股炽热的力量,并非烙印在肉体上,而是镌刻在灵魂中,空旷的皮囊都被它的温度填满了。
气氛到了总得说点什么,昭然努力酝酿难以启齿的表白,喉咙滚动:“杀死我,在茧里……我等着。”
舞台上的射灯熄灭,观众一片哗然,他们清楚地看见扩散在地面上的明亮太阳纹在缩小聚拢,化为光束被郁岸吸收,最终印在了他胸前。
昭然当众公布未来主人身份,居然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孩,以后要是契定不上,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昭然抱起郁岸,趁着舞台一片漆黑跳了下去,与狐狸酒保擦肩而过,偏头低语:“把观众的单买了,今天我请。”
“喔?”狐狸酒保听罢,两只雪白毛绒耳朵噗地冒出来,嘴角弯弯向上翘,“老板大气。”
昭然刚拐进往小包厢去的电梯里,他就遮住嘴对身边的兔女郎悄悄吩咐:“快去开几瓶贵酒送给vip老主顾们。”
电梯升到二楼,客人们鬼哭狼嚎的歌声在灯光斑斓的走廊中回荡,昭然挑了个没开灯的空包厢拐进去,仰头靠在门后,慢慢滑坐到地上,就算自己身体金刚不坏,竟也扛不住破甲锥三刀。
只有畸动武器才能对高级畸体造成致命创伤,破甲锥镶嵌二级红核,威力不可小觑,尽管特意避开要害,还是令他流血不止。
郁岸一只手撑着门,跨坐在他腰间,低头笑他:“怪不得溜这么快,原来是怕在观众面前倒下出糗。”
“当然溜得快了。”昭然说话带了些喘,发丝被汗水黏在额头上,“要是被人看穿实力下降,魔术师是怎么死的,下一个就是你了。”
“怎么会实力下降?”
“为了找你。”昭然闭上眼睛平复心跳。
“你也用鱼尾和嗓音跟巫婆交换双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昭然掐了把他的大腿,“只要你能在茧里干掉我,这些全不是问题。”
郁岸不明白他的意思,字斟句酌从脑海里穿过,再落进心里记住,闷声承诺:“我能。”
他摸出储核分析器里的三级紫治疗核-快速愈合,嵌入左眼,柔和深沉的紫光从眼底氤氲,建立链接的刺痛在眼眶中冲撞,会让头脑一阵眩晕。
“刚刚什么声音啊,小猫叫吗,好像没什么底气。”昭然仰靠到门上,从口袋里摸了盒烟出来,用烟雾麻痹身上的疼痛,点燃打火机,火焰的光芒褪去他额发和脸颊的颜色,“我也知道你做不到,只是忽然想通了陪你一起死而已。能看见你爬起来,我觉得值了。找别人契定,被我看不上的人驱使,保护他忍让他,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能!能!”郁岸把脸颊贴在昭然胸前,声嘶力竭大吼,门外妖魔鬼怪的歌声和震耳欲聋的鼓点无法将他的声音淹没,“我能!面试官我能!”
快速愈合核的紫光汇入两人的伤口,紫色激光状的细线在裂开的皮肉之间行走,将断裂的血管和肌肉拉紧贴合,能量留在伤口中,加速细胞再生。
郁岸看不见昭然惊讶的眼神,盲目抱住他脖颈,低头亲他嘴唇,主动把舌尖递进去。
昭然偏头含住,收着牙齿逐渐加深亲吻,双手扶上他双臂攥得很紧,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失去技巧章法,以此发泄,以此纪念希望破灭又死灰复燃的那些年。
“好,我等着。”
漆黑的房间里,昭然把怀里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被亲的时候乖乖闭着眼睛,睫毛一直在抖,以前的小混蛋连接吻也睁着眼,被亲到腿软下面抬头,也要装成没感觉的样子趾高气扬嘲笑自己一句吻技真差。可气的是自己真的信了他的鬼话,拿耳机线苦练半年。
几十秒后才松口,郁岸轻出着气与他交颈相贴,终于感觉到自己在被真诚对待,原来爱和力的作用一样是相互的。
他调整了一下裤子,脸蛋热热地贴在昭然脖颈边。
“你怎么这么会亲啊,以前拿别人练过的样子。”
“哪有别人,就拿你练的,你一个都够我受的了。”
“你这么好看,就没有哪只畸体看上你吗。”
“有是有,但她们只是慕强,很理智的,为自己家族寻找更有用的成员而已,如果也像人类一样喜欢看脸的话,应该没有畸体看得上我。”
“家族?你们畸体也结婚生小孩吗?”
“同一个辐射源影响下出现的畸体就算作一个家族,也有一些小的家族相互合并,成为一个大的家族。”
“你们世界里还有长得好看的啊。”
“按我们的审美,刚刚那个狐狸酒保属于非常好看的,他叫明堂,出了名的美貌。”
“是吗?我没看出来。”
“极地雪狐,毛绒尾巴,小粉鼻子大蓝眼睛,多好看啊。”
“他姓明?”
“什么啊,只是名字……你不会一直以为我姓昭吧。”
“那你为什么叫昭然?”
“我哪知道,不是你给我起的吗?”那天在日御镇冰洞遇到这颗小煤球,对着自己大喊“昭然”,还喊了两声,他以为这就是给予名字的意思。
郁岸呆住,默默在脑子里捋了一下时间线。
“这个名字的意义是,‘明亮的样子’,像太阳一样明亮。”郁岸双手拍拍他的腮帮,“在人类审美里,你这张脸漂亮极了。”
“在台上看清本体的脸了?”昭然故意问他,“好不好看啊。”
“好看。”郁岸趴在昭然肩头玩着他的头发小声回答,“那还不是完全的本体状态吧,和你本体做一次肯定很刺激。”
“……”昭然拢了下头发。人类的审美和癖好对畸体来说果然还是太抽象了。
——
酒吧吧台边,几位酒客边喝边聊,醉醺醺地对吧台后的狐狸酒保说:“来杯水割威士忌,醒醒酒。”
“都灌了多少了,有人请客也不能这么喝吧。”话虽如此,狐狸酒保已经滑了块老冰进杯,倒上琥珀色的酒液轻搅,推给对面醉眼迷离的男人。
“谁说我为免单的,还不是想多看你两眼。”男人品了两口,放下冰杯,朝他勾勾手,“明堂,你给哥几个分析分析,昭然整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狐狸酒保枕着一只手倚在吧台边,雪白狐尾摇曳:“最近有小道消息传他实力下降,他要警告听信谣言蠢蠢欲动的那些家伙。”
“他还把魔术师杀了!也不藏着掖着点,不怕别人找麻烦吗?”
“你傻呀。”狐狸酒保戴着黑薄手套的手敲敲桌面,“他就是告诉诸位自己看上了这个能换核的年轻人,谁来捣乱谁就和魔术师一个下场,连汉纳家族的人他都照砍不误,其他谁还拎不清跟个疯子叫板。”
“哦……”几人恍然大悟,不愧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家住瓜田万事灵通的漂亮狐狸。
驻唱节目和竞技场比赛结束,酒客渐渐散去,只剩稀疏的几桌客人昏昏沉沉地聊着天,明堂也趴到台面上打起呵欠。
电梯叮响,哗啦开门,昭然领着郁岸从里面走出来。
“哎哟,没睡在里面呀。”明堂睡眼惺忪,坐在吧台后懒懒迎接,抬起眼皮见昭然脖颈侧有块牙印,忽然来了精神,狡黠笑道,“哦,哦哦,原来是包厢沙发不舒服。”
“就你废话多,拿点喝的。”昭然坐在高脚凳上,一双长腿弯曲踩在地面上,郁岸手一撑跳上凳子,屁股痛,怎么坐都不舒服,鞋尖来回蹭地面晃来晃去。
“哦对,给小朋友上杯果汁。”昭然瞧他没来过酒吧新奇地东张西望的样子好笑,补充了一句。
“我不要果汁,我要度数高的。”郁岸趴到吧台上,其实肚子上的伤还在痛。
狐狸酒保推来一杯白色果酒:“我特调的‘狐火’,快尝尝。”
郁岸看着面前燃烧紫色火焰的酒杯犹豫:“会不会烫嘴啊。”
狐狸靠在墙边直笑。
真的很好喝,雪色冰沙是荔枝和玫瑰的气味,喝不出什么酒的味道,甜甜的,嘬一大口下去很爽,伤口都不疼了,就是看面试官的脸有点重影……
郁岸一头栽进自己臂弯,人事不省。
昭然一口酒刚咽下去,就看见郁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迷糊倒地。
“你要干嘛?”昭然脸都绿了。
狐狸酒保呆住:“我会错意了吗?是真的要果汁,不是要把他撂倒的意思?”
“我把你撂倒。”昭然两只手接下郁岸,身侧伸出第三只手抓住狐狸的衣领。
郁岸黏黏糊糊钻进昭然怀里,摆弄他的头发,哼着歌在一侧编了两条小辫儿。
“好了好了回家了。”昭然抱起软得没了骨头的郁岸走出去,第三只手放下狐狸,恶狠狠指了指他的鼻子。
狐狸摆手将一卷纸塞进那只手中,然后又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包裹挂在手指上:“账单塞到你手里啦,记得结账哈。哦还有观众们打赏的一级蓝核,我给你打包好了。”
狐狸心想还好自己聪明让昭然快点回家,否则他在这儿看完账单还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这张漂亮的脸蛋可经不起揍,嘿嘿。
没过多久,酒吧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位紫衣银饰的女人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十三节蝎尾曳地生风。
蝎女将一摞特殊钱币扣在吧台上,冷道:“我要进斜塔去雇佣鬼仆,劳烦您引路。”
狐狸擦拭着刚洗净的酒杯,瞥了一眼桌上的钱币:“小姐,昭然刚刚来过了,那架势是要逼人站队呢,斜塔主人恐怕也不想蹚这趟浑水,你回去吧。”
蝎女怒极反笑:“你们不帮我,我就把昭然的身份公之于众,让他在人类城市待不下去。”
狐狸将玻璃杯重重放到台面上,皱眉道:“冷静点,小姐,别坏了我们的规矩。”
畸体已经深深渗透进人类城市各行各业中,远比人类预想中更加庞大,将一位已经在人类之间站稳脚跟的畸体身份公之于众,引起轩然大波,势必会吸引政府的注意,大肆排查清剿,对其他畸体都不是一件好事。
“你的小儿子很可爱。”狐狸抚摸着玻璃杯边缘说。
蝎女脖颈上的项链不知什么时候自动打开了,里面的小婴儿照片柔软乖巧。
“你敢威胁我?”她立即用手挡住,蝎尾高高扬起,尾勾直指狐狸酒保的喉咙。
狐狸悠悠举起双手投降:“要是别的仇人还好说,极地冰海日御家族最护短,小姐还是少以卵击石的好,况且汉纳家族当年在公海游轮上重伤他爱人,导致他蝶变失败,现在又违背约定对他的人动手,他今日报复,于情于理挑不出毛病。”
“我给你指条明路吧,古县医院出了幻室,在地下铁的管辖范围内,他们肯定会管,有传言说,昭然实力下降,如果拿出破釜沉舟的觉悟在那里埋伏,说不定能伤他一星半点。”
蝎女偏头沉思片刻,带上钱币转身走了。
酒吧安静下来,角落的两位看客终于开口,问狐狸:“那也是位可怜姑娘,你不帮她,何必害她?人类诗写得好,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狐狸酒保擦净吧台污渍,漫不经心回答:“谁都能在我的酒吧里撒野,我生意还做不做了,一来给她个教训,二来……我也在好奇,昭然实力下降到底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