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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云攀就在外头的柳树下等着。
绿枝冷扫了叶棠采一眼,然后追了出去,但面对着褚云攀,她又有些怯,便道:“太太过来……跟三爷说,等一会儿让三爷把陈公子请过去。”
褚云攀墨眉轻扬:“哦,既然请陈公子,刚刚你干嘛不直接跟陈公子说?”
“这……”绿枝小脸铁青,“反正……太太是长辈……让一会儿再请。”
“那我就去请吧。”褚云攀说完,转身就往回走去。
“三爷——”绿枝脸色一变,她话还未说清楚呢,怎么一说他就要去请呢?想着,她连忙去追。
但她哪里及褚云攀脚步快。
绿枝跨进院子,褚云攀已经走到了陈之恒和叶棠采身边,对陈之恒道:“陈兄,我母亲回来了,她请你过去一趟。”
陈之恒皱了皱眉,想到自己跟褚妙书议过亲,心里一阵阵的别扭。他笑着站起来:“那是应该的,倒是我失了礼数。”
第一次来人家里,自然要到长辈跟前问侯一声。刚刚进屋时,褚云攀说过秦氏和褚伯爷都不在家,而且又是临时起意过来的,所以他才没有去拜访问候。
“陈兄,请。”褚云攀说着,与陈之恒一起往外走。
站在门口的绿枝小脸一阵青一阵白,但褚云攀已经说出口了,难道还能把陈之恒推回去不行。就算秦氏没有说明白,以绿枝的聪慧也知道秦氏的意思。
秦氏是希望,让褚云攀过一会儿才提起秦氏来,然后再叫陈之恒主动去拜访。
现在却是成了,秦氏要求见陈之恒,这样,秦氏就显得掉价了。
绿枝紧紧地捏着袖子,领着陈之恒和褚云攀往溢祥院而去。
陈之恒一路走着,西跨院这边十分萧条破落,到外杂草丛生,附近的院落也破旧非常,等到了南边,那景色却焕然一新,到处精致的水榭雅阁,一路的花草灌木被修剪得整整齐齐。陈之恒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虽然褚云攀是个庶子,待遇差可以理解。
但现在褚云攀中了状元,整个褚家靠着他才能回到了京城贵族圈里,秦氏和褚妙书也得以在权贵之间行走。这主母,若感恩和会来事儿的,早该找人把褚云攀的住处好好修葺一翻了。
但现在是,秦氏得了褚云攀的好儿,却还要踩到别人的脸上的姿态。
“陈兄,已经到了。”褚云攀道。
“哦。”陈之恒答应一声。抬头,只见一处墙擦得雪白的院子,粉垣黛瓦的,朱门锡环。
二人随着绿枝走了进去。
坐在正房廊凳上小丫鬟远远地看到褚云攀带着个陌生男子走进院子,怔了怔,连忙站起身来,打起花开富贵的夹板帘栊:“三爷和贵客来了。”
里面的秦氏、褚妙书和姜心雪闻言便是一惊。
“什么?怎么现在就来了?”秦氏脸上一黑,“绿枝这小蹄子是怎么做事的?”
原本该让绿枝叫了褚云攀,过一会才褚云攀在陈之恒面前主动提起,陈之恒主动来拜见她,这才显得尊贵。
现在……绿枝过去之后,立刻就把人唤了过来,这不是明摆着是她主动去唤人的吗?
褚妙书小脸一阵青一阵白,想起去年陈之恒求亲,还在门口堵她,结果她却说自己是能进出太子府的人了……
想到这,她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了。
褚妙书立刻站起身来,转到一旁雨打春兰的大插屏后面,避着不想见。
这时,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起,却是褚云攀与陈之恒走了进来。
二人走上前,褚云攀朝着秦氏拱手:“母亲。”
“晚辈陈之恒,给褚夫人请安。”陈之恒十分礼貌地作了一揖。
秦氏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深绿色,胸前绣大片鸂鶒官袍的年轻男子站在自己跟前。长相不能说有多俊美,但却眉目端正,给人一种明朗舒服之感。
而且那身深绿色绣着繁复鸂鶒的官袍,让他身上自带一种威严的感觉。
秦氏心中不由的更加满意和心渴了
几分,觉得这样的女婿更不能错过了。
但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便笑道:“令堂最近还好么?”这语气似是与陈夫人相熟一般。
“多谢褚夫人关心,家母一切安好。”陈之恒中规中矩地回答。
秦氏听着只维持着脸上的意,一时实在找不到话。如果再扯陈夫人的话题,陈之恒回头必定会问陈夫人与她有多相熟,若人家陈夫人一句,见都没见过,那就没脸了。
“唷,陈公子快请坐。”一旁的姜心雪笑着道。
“对,快请坐吧。”秦氏说。
陈之恒告罪一声,一撩深绿蓝色海水纹的下罢,坐到下首的圈椅上,褚云攀也在他身边施施然落座。
坐下来之后,气氛更尴尬了。
若是陈之恒自己过来拜访她,倒还好,偏绿枝把这事儿办砸了,现在人叫过来了,却不知说什么好,这让她的脸面往哪搁。
这个时候若褚伯爷在就好了,作为男人,话题总会多一点。
想到褚伯爷,秦氏双眼一亮:“我家三郎年纪小,不知撞了什么大运才侥幸中了状元,平时受你照顾了。”褚伯爷平时就爱劳叨着,担心三郎这贱种在官场的事儿。
“褚夫人过谦了。”陈之恒道,“云攀状元及第是他的真才实学。褚夫人不知道,一甲大多成绩相近,状元、榜眼和探花很多时候都是看眼缘。以往都是最年轻最俊美者当探花郎。咱们这一甲啊,就数云攀长得最好了,他年纪又小。但却点了状元,因为皇上说,云攀才华明显的凌驾于我们之上,若只凭容貌点,实在太委屈了他。所以才点了状元,当之无愧。”
秦氏听着这话,一噎,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和膈应。她恨不得把褚云攀有多低踩多低,哪里想听到别人称赞他。不都是文人相轻吗?怎么这个陈之恒却反行其道,一点不服也没有,还一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样子?
秦氏浑身不自在,只呵呵两声,“反正他年轻,平时承你多担待了。”
陈之恒一脸谦恭:“是我受他照顾了。”
他这样说,她一时之间不知再说什么为好,只道:“平时你们都忙些什么?”
“修国史,掌修前朝实录,以及草拟有关典礼文稿。”陈之恒道。
秦氏尴尬万分,实在呆不起去了,只笑道:“唤你过来,也是为了感谢你对三郎的照顾。绿枝,去把我备好的礼拿出来。”
绿枝答应一声,变转身出去了。哪里有备好的礼,但这种人,这种身份她自是知道该送什么的。
不一会儿,绿枝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盒文房四宝回来。
陈之恒接了礼,就道谢:“谢过褚家太太。”
“母亲,我们正忙着呢,先回去了。”褚云攀道。
“好,你们去吧。”秦氏皮笑肉不笑了。
陈之恒拱了拱手,就与褚云攀一起出了门。
二人出了溢祥院,褚云攀才道:“抱歉了,让你难堪。”
“没有的事。”陈之恒哈哈一笑,“咱们是同僚,以后两家自然会来往的,我来拜拜令尊和令堂是迟早的事情。”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西跨院而去。
溢祥院里,秦氏却是一肚子气坐在榻上,褚妙书已经从屏风转出为了,脸色十分难看。她走过去,一屁股坐榻上的另一边,撇着嘴,神纠十分纠结。
“绿枝,你怎么办事的,让你过去,你就这样叫人?”秦氏气愤道。
“我……”绿枝脸一阵青一阵白,“我走进去,他们在做饺子,我都已经把三爷给叫出来了,谁知道他一听到我们要请陈公子,他就走进去把人叫了……”
“母亲,三郎这是故意给咱们使绊子呐。”姜心雪冷笑。
秦氏脸色黑沉,想到刚才陈之恒的态度,不尴尬也不自得,真是中规中矩,完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来,好像他们两家完全没有说过亲这回事一样。
这让秦氏心里更打鼓了。
不论如何,这个女婿,她是不想放过。突然皱起了眉:“等等,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庭院里包着
饺子玩,弄了个小火炉放在庭院里。”绿枝道。
秦氏听着,双眼一亮,望向褚妙书:“书姐儿,你过去跟他们包饺子。”
“我……我干嘛要过去。”褚妙书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她就算脸皮再厚,在这方面也是有她的自尊心的。
“怎么不过去?”秦氏道,“当时是他自己主动求亲的,是他看上了你。后来咱们拒绝他,他来到咱们家,脸面自然挂不住,所以刚刚才表现得中规中矩的。若是刚刚你在他面前,他定不是这种反应。”
“哼。”褚妙书听着,便低哼一声。“我拒了他的婚,他还追到咱们家门前拦我。”说着,那语气带着一点小得意。
“所以,你现在过去,他定会粘着你不放。”秦氏道。听着褚妙书这样说,秦氏的心情又激动了几分。
褚妙书听着,便有些飘飘然的,但心里却很是纠结:“娘……其实我不太喜欢他。”
“人家是探花郎呢!”秦氏声音带着严厉,“现在虽然是一个七品的翰林,但三年朝考,会升到侍读或侍讲,那是常伴圣驾的位置。就算不留在翰林,也会放进六部里面,他还年轻,有着探花郎这样的履历在,前途无量。”
褚妙书仍然着眉头,但这长相……也太普通的。
她喜欢像梁王这样魅艳风流的,也爱太子那样兰姿儒雅,而且太子殿下还身份贵重,她爱得不得了。
像公主府那个贺小郡王,虽然没有梁王那样顶尖的容貌,但也是别有一翻俊俏,还是个王爵,皇室血统,皇上的外孙,她也愿意得紧。
这个陈之恒中了探花,但这长相实在普通了一点。
但这段时候她们一直寻亲,结果一桩不如一桩,综合条件,还是陈之恒的确不差,若嫁了探花郎,也是让人艳羡的。
又想到陈之恒喜欢自己,看到不知会多惊喜,心里又有些得意,想着就站了起来:“行了,就选他吧!我现在就去。”
“绿枝,你跟她去。”秦氏道。
“等等,我先换一身衣服。”褚妙书道。
绿枝看了褚妙书一眼,就跟着褚妙书身后出门了。
……
褚云攀和陈之恒回到穹明轩时,饺子和包子都已经上了蒸锅了。
叶棠采正坐在石桌傍,惠然和秋桔也已经回来了,正在锅边忙活着。
陈之恒惊道:“这么快就包好了?”
“对啊!”叶棠采笑道,“刚刚你们离开之后,惠然和秋桔也回来了,她们很能包饺子和包子,不一会儿就弄好了。”
陈之恒和褚云攀在石凳上坐下,陈之恒皱了皱眉头:“对了,怎么不见你小姑?”
“哦,你出去之后,她说头有些晕,在这里又认就要,所以就回家啦。”叶棠采笑道。
陈之恒一怔,想起二人刚在粘到一处的长发,脸就有些微红,的确挺尴尬的。
“姑娘,山药枣泥糕蒸好啦。”秋桔笑着,“饺子和小笼包也好了。”
然后用勾子把蒸笼拿起来,放到桌上,惠然也过去帮手。
不一会儿,石桌上就摆满了好吃的,饺子、山药枣泥糕和小笼包。
“忙了大半天,辛苦了大半天,总算能吃了。”叶棠采喜滋滋地拿起筷子来,“陈公子,不要客气哈。”
陈之恒嘴角抽了抽,他干嘛要客气啊,这粉团子还是他给揉的呢!他也有帮忙的呢,自己的成果,他自然要吃。
想着,他又想到叶玲娇那纤细的皓腕在揉面粉的样子,这里出力最多的是她吧!反而她先走了,一个也没吃上。
“小嫂嫂。”一个带着甜甜的声音响起。
叶棠采眉头皱了皱,抬起头来,只见十五六岁的少女走进来,正是褚妙书。
上身暗花姜黄,下身水红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白色的茉莉花儿,腰间缠着几根姜黄色的流苏络子,一身打扮素雅中又带着鲜艳。
头上挽了元宝髻,簪着一个赤金嵌红宝石的蝴蝶花钿子,再加一朵堆纱花,她本又长得漂亮,这般打扮,倒是娇俏可人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