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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从拐角走出来的池皎皎和顾铮二人,池兰香心脏瞬间绷紧,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脊梁骨好像有针在扎。
她缩起脖子,用包死死挡住自己的脸,宛如一只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突然暴晒在阳光底下,惊惶失措地闯进离自己最近的一间院子。
“汪汪汪!!”
陌生人闯入,院子里养的狗顿时警惕,冲着池兰香狂吠不止,露出一口凶狠危险的利齿。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嘘——别叫!”
池兰香心跳如同疯狂的鼓点,咚咚作响,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汗水从额头滑落。
她不敢乱动,生怕那只大黄狗扑上来咬她,更不敢出院子被池皎皎看见,双脚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浑身血液凝固,竖起耳朵去听院外的声音。
这时大黄狗弓起身子,嘴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一步步靠近。
池兰香双腿打颤,慌张地环顾院子,看到一处角落时眼睛射出亮光。
外面,池皎皎听到犬吠,朝院子方向投去一眼。
“怎么了?”
顾铮跟随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正拎着包站在胡同里。
很寻常的一幕。
池皎皎收回视线,“没什么,就是听到了狗叫声,想着我们以后也在院子里养一条狗,岛上不是有很多鱼虾吗,还可以再养一只小猫。”
一方小院,面朝大海,种点瓜果蔬菜,有男人有娃,猫狗双全,光是想想这小日子就安逸得不行。
顾铮颔首嗯了声,“等回部队我去问问有没有猫狗下崽儿的,遇到合适的就带回来,要是没有就去当地老乡家里换。”
说着两人走出大院,来到路边等车。
池皎皎伸手勾了勾男人的手指,歪头笑眼弯弯地看着他,“是不是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听到她想养猫狗,没觉得麻烦,也不嫌弃浪费粮食,第一时间就给出了具体可行的行动办法。
这种句句有回应,事事有着落的感觉,真的会让人不知不觉上瘾。
顾铮漆黑的眉眼卸去凌厉,淡声道:“只要不触及原则底线。”
在那之上,小媳妇提出的要求他都会尽力去满足。
池皎皎眼底的愉悦深了几分,小手悄悄钻进他掌心,“顾铮,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小媳妇嗓音清甜,含了一块蜜糖般,莺莺呖呖,每次念他的名字,都像是要把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叫人听得耳根酥软。
顾铮回握住她,“一件小事,算不得什么。”
比起小媳妇为他和家里人付出的,他做的事不值一提。
看到男人这副正经严肃的样子,池皎皎就忍不住逗弄他:
“那你肯定没听过一句话,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其实可以对我坏一点,比如……”
软绵绵的小手抚摸顾铮手臂上的青筋,又慢慢向下缠住他的大手,同他十指紧扣摩挲。
如此亲密又暗含挑逗意味的举动,让顾铮耳根瞬间烧红,下腹一紧。
他脸颊也是烫的,喉结艰难咽动,“还在外面,你别闹。”
许是换到新环境,男人身上那股子纯情禁欲的气质又上来了,稍微一逗就害羞得不行。
池皎皎扑哧笑了出来,举起两人紧握的双手晃了晃,“好吧,我不闹了,你倒是把手松开呀。”
“有人来了再松。”
说完顾铮顿了下,喑哑着嗓音,“……媳妇,我们回招待所吧?”
“回招待所干什么?”
池皎皎无辜眨眨眼,明知故问。
顾铮漆黑凤眸这会儿格外亮,直勾勾盯着她,滚烫的欲色翻涌。
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池皎皎其实也有点想了,脸颊染上一抹粉霞,不自然地移开眼,“先吃饭,吃晚饭再…回招待所。”
……
胡同里,看着高大青年和娇俏小姑娘自不远处经过,陆平拎包的手蓦地收紧,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没看错,那个小姑娘就是江老和华同安在荆市火车站找的人,也就是华仲远的亲生女儿,池皎皎。
好险,差一点就和冒牌货撞上了。
陆平脸色沉下来,要不是阮亦舒拿当年的事威胁,他怎么可能担这么大的风险和她一起欺骗老太太?
如今木已成舟,他只能帮着掩藏冒牌货的身份。
一旦露馅,华家的怒火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正想着,身后院子里突然响起吵闹声,陆平收敛心神,走了进去。
“快来人啊!抓小偷啦!”
“我说这些天家里的鸡怎么不下蛋呢,原来都叫你这个贼给偷了,姑娘家家学什么不好,学别人三只手偷鸡摸狗!”
一个留着江姐头的大婶抄起拖把,将池兰香抵在鸡圈角落,嘴里气愤骂道。
三只母鸡受惊,不停扑棱着翅膀,鸡毛满天飞,大黄狗也虎视眈眈地趴在圈外,呲着尖牙。
“咯咯咯——”
“汪汪汪——”
院内一时间,鸡飞狗跳。
池兰香被糊了满脸满身的脏水,头发乱糟糟的,还粘着两根鸡毛和一坨黄绿色不明物体,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害怕动静闹大了把外头的池皎皎顾铮引来,急得直跺脚,压低声音冲那位大婶吼:
“你闭嘴!谁偷你家鸡蛋了?”
该死的老泼妇,要是把人招来了坏她好事,她跟她拼命!
“你个不要脸的贼,不偷鸡蛋你钻我家鸡棚?都被我抓现行了还不承认,走,跟我去公安局!”
大婶气得胸膛起伏,撸起袖子,一把薅住池兰香的衣领往外拖。
池兰香脸色惊变,一旦出去撞上池皎皎就完了!
她咬牙和大婶扭打在一起,“老泼妇,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
大婶啐了口,“管你是谁,跟公安说去!”
池兰香压低声音,语气却嚣张,“我可是华家的亲孙女,敢得罪我,华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婶一愣,盯着池兰香,脸上逐渐浮现复杂奇怪的表情,“你是华家的孙女,骗鬼呢?”
东城大院的人谁不知道华老太太只有外孙女没有亲孙女,外孙女叫方胜楠,她见过,海岛部队的女兵连长,英气飒爽得很,可不长这尖嘴猴腮的贼模样儿!
华家人丁虽然不旺,但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孙辈?
愣神间,大婶手一松,叫池兰香给挣脱开了。
看见陆平进来,她不由地头皮发紧,眼睛慌乱转动,“陆、陆叔。”
“你闯到别人院里做什么?”
“我、我……”
池兰香低着头,支支吾吾。
她不敢出院子,又怕被狗咬,只能躲进鸡棚。
陆平其实比谁都清楚原因,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追问。
大婶看到陆平时惊呆了,指着池兰香不可置信道:“陆同志,她…她不会真是华老太太的孙女吧?”
因为华仲远至今未婚,工作性质又很特殊,华家还没考虑好如何安排私生女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本想先把人领回家,再找个合适的机会,现在却被池兰香直接捅破了。
陆平在心底暗骂池兰香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仅有的一点脑子都用来藏尾巴了。
但表面还要维持礼貌微笑,冲那个大婶道:“张姐,这是老太太的远房亲戚,家里出了点变故过来投奔的,今天的事实在对不住。”
他看了眼池兰香,“还不赶紧给张姐道歉。”
这个大婶叫张桂芬,东城大院里出了名的八卦嘴碎,今天这一出怕是用不了几天就会传遍整个大院。
池兰香听到远房亲戚四个字很不满,姓陆的什么意思,她明明是来华家当千金小姐享福的,可不是什么打秋风的远房亲戚!
而且这都到东城大院了,借这个机会告诉大家她就是华家的女儿不好吗?
她可太想坐实自己的身份了,扭头就对上陆平警告的眼神。
池兰香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不情愿地跟张桂芬道歉。
不是说华家在首都当大官吗,大官家的千金还要跟一个老泼妇道歉,真是憋屈死了。
可她不敢跟陆平唱反调,陆平好像知道点什么。
爷奶用当年林杏花被强暴的事做要挟,陆平不仅不怕,还拒绝捞二叔和大伯娘出来,连信上答应好的补偿也反悔了,最后一分钱都没给池家,走的时候爷奶还对他恭恭敬敬的。
不过好在她来了首都,只要顺利认亲,从此以后她就是华家的千金小姐,池家那边正好有陆平压着,也不用担心他们来拖自己后腿。
张桂芬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头总感觉怪怪的。
那姑娘穿着打扮土里土气,说话口音重,性格野蛮,一看就是南边农村来的,华老太太什么时候有这种破落户亲戚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拿起笤帚打扫院子,扭头间瞥见鸡圈里有好几个鸡蛋都被踩烂了,这才想起自己是出来抓小偷的,气得直拍大腿。
“你们给我回来,赔我鸡蛋!”
等她追出门去,两人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张桂芬气得双手叉腰,打算明天就带着烂鸡蛋上门找华老太太讨说法。
……
陆平带着池兰香回到华家时,阮亦舒正等在客厅,而吴同志被她打发去后院守着睡着了的华老夫人。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池兰香,心下大定。
这个冒牌货可赶池皎皎差远了,更是比不上子君半根手指头。
光是她一进来目光就直勾勾盯着家里的沙发、桌子上的水果点心、电话、收音机看,眼里的贪婪多到藏也藏不住都快溢出来,阮亦舒就可以断定,这个冒牌货入不了老太太的眼。
老太太会把她当孙女养着,但能有多重视多喜欢,怕是难了。
阮亦舒露出满意的笑容,热情迎上去,在看到池兰香头上身上的污秽时,不着痕迹地皱眉,脚步停在一米开外。
“你就是兰香吧,我是你阮姨。”
“阮姨好。”
池兰香畏畏缩缩地喊了句,她从没见过打扮得这样富贵洋气的漂亮女人,比县城领导的家属还要高不可攀。
“诶,好孩子,这里就是你家,不用怕。”
阮亦舒笑得极亲切,却丝毫没有帮忙接行李的意思。
她转头抱怨起陆平,“让你领人回来,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吴同志今天才打扫了卫生,弄脏了她怕是不高兴。”
陆平淡淡看她一眼,不答反问:“今天家里来客人了?”
阮亦舒眼神微闪,“同安的朋友来家里坐了会,没多久就走了。”
陆平悬着的心放下来,这么说江老和华同安只是单纯去找人,并不知道池皎皎的身世。
阮亦舒看向池兰香,笑道:“舟车劳顿,肯定累坏了吧,我领你去房间洗漱顺便换件衣服。”
池兰香感动不已,这个阮姨可比陆平好相处多了,她如同找到依靠般,听话地跟了上去。
洗完澡,穿上阮亦舒拿来的漂亮衣服,坐在铺陈崭新被褥的床上,池兰香心中的震惊和喜悦无以复加。
她脸上泛着潮红,兴奋地在房间里走动,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阮姨,以后这里就是我的房间了吗?”
阮亦舒温柔笑了笑,“当然了,喜欢吗?”
池兰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在绸缎被面上来回抚摸,爱不释手。
“喜欢!太喜欢了!这种花色的被面在县城百货大楼都买不到,得要好几块钱吧?”
阮亦舒眼底鄙夷,嘴角的笑意却不减,“喜欢就好,你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别说几块钱了,几百块几千块也花得,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说就行。”
池兰香倒抽一口凉气,心脏砰砰跳。
这个华家到底是多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几千块出来?还是给丫头片子花,这不是败家赔钱吗?
但转念一想,这些钱是要花在自己身上的,丫头是赔钱货的想法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池兰香咽了口唾沫,被这泼天的富贵冲击得飘飘欲仙,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必须要留下来,谁也不能跟她抢华家孙女的身份!
“阮姨,我奶奶在哪啊,你赶紧带我去见她吧,我们祖孙分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团聚,我都等不及了。”
阮亦舒叹了口气,面露忧愁。
“兰香啊,不是我不带你去见老太太,老太太生病了,医生说要静养,你这时候去打扰,恐怕会给老太太留下不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