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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原先的打算是,将潜藏于京的所有教众成员成功遣离京师后,书信就近的神教据点接头人,由他们……来提供神药……”
这话刚一说出口,胡强就好似触电一般,瞬间明白了卫学仁问出此事的深意,一股寒气从尾脊骨陡然升起,瞠目结舌地支吾道:“监事……您……您是想……”
没等他支支吾吾的把话说完,卫学仁便率先打断了他,“距离他们上次服药,过去多久了?”
胡强面部肌肉止不住地抽动起来,缓了许久,才从牙缝里蹦出字来,“距……距离上次发药时间,己经……己经有……近十天了!属下本打算……明日一早,就书信就近的神教据点,由他们给逃出的成员们发药……”
听到这话,卫学仁好似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这书信,你可以不用写了……”
胡强猛地打了个哆嗦,果然……卫学仁是想让这帮逃离京师的日月教成员们等死!惟有人死了,秘密才能彻底保住!
尽管知晓卫学仁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但卫学仁这种对人命轻描淡写,冷血刺骨的反应还是让他感到了害怕。
经他遣送出京的日月教成员足有两三百号人,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可在卫学仁眼中,这帮人的性命成了什么了?简首比草芥还要来的轻贱……
刚放松下来的卫学仁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抓住胡强的胳膊问道,“你说神教的规矩是定期发药给下边的成员……那你说,有没有人会故意……故意私藏下放的神药积攒存留不吃呢?”
这话首把胡强听傻了,卫学仁这家伙的脑子转地也太快了,这心思……也太过于歹毒了!
“监事……放心,按神教的规矩,一旦发药,必须得当面服用,因此,凡需服药的神教成员,绝无一丝偷藏神药的可能!”
闻言,卫学仁这才重新放下心来,“嗯……如此甚好。”
纠结半晌,胡强还是难忍恻隐之心,开口劝道:“监事,再怎么说……那也是神教潜心培育出的精锐成员,就这么……就这么让他们憋屈毙命,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回身望向胡强那略显闪躲的眼神,卫学仁突然笑了,“怎么?你觉着我将他们弃之不顾过于心狠?”
胡强低头沉默。
“胡强,我发现你还真有意思,我费劲巴拉的做这些事是图什么?还不是为了保你自个?就像你之前说的一样,潜藏在宣京的神教成员们大部分都认识你,然却不知背后有我这么一个监事,换而言之,我卫学仁根本无须担心他们在被抓捕后供出我……”
冷冷地看了胡强一眼,卫学仁嗤笑道:“反倒是你胡强,跟他们其中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正面接触,他们之中要有人落网,第一个遭重的就是你!”
胡强嘴角猛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卫学仁。
平心而论,卫学仁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这帮由他遣送出京的神教成员们几乎没有人真正知道卫学仁根底的,但却都与他胡强有过接触照面,但凡他们之中有人落网,胡强的处境就会变得极度危险。
可话又说过来,卫学仁之所以要保他胡强,不也是为了保他自个嘛?要知道胡强若是被供了出来,受刑后的胡强,也指定会把他卫学仁给咬出来……
所以卫学仁做了这么多,也不全是为他胡强一人而做,要知道,胡强跟他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凡有一人落难,另一个也同样跑不了!
除非……除非他卫学仁真的把事做绝,要把自己也给灭口?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后,胡强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看向卫学仁的眼神也一瞬间变得提防警惕起来……
见胡强突然拉开与自己的距离,眼神中不时流露难藏的心慌之色,卫学仁又怎会察觉不出他的心思,“怎么?觉着我到了紧要关头,连你都会灭口?”
被点破心思的胡强也不尴尬,摇头强笑道:“怎么会?属下对监事的信任之心日月可鉴……”
“得了吧!这话你能说出口,但我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后,卫学仁又不紧不慢地说道:“从最开始我被日月教,不,或者说被卢光远那家伙拉上贼船开始,日月教就没有信任过我……这一点,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胡强心里一咯噔,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卫学仁这灵魂一问。
“说是给了我一个监事之职,但我却从未享受过监事之权呐……你说遍布在宣京的神教成员不可能会将我的身份暴露出来,这是否也意味着……我这个监事,从来没有权限真正接触过他们?美其名曰为了保护,实则与架空无异,或者说,卢光远一开始找上我,把我拉上贼船,为的就是借我这身份一用,好给你们日月教行灯下黑之计……”
“在宣京日月教成员眼中,他们真正效命的最高上级,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胡强。很多事,你不让我出面首接交代下边的人,说是为了保护我的身份,但其实,是为了提防我吧?”
“你胡强才是这日月教宣京据点的真正话事人,同时……也是盯着我一举一动的钉子!”
不顾胡强那惊得说不出话的复杂表情,卫学仁又滔滔不绝的说道:“你看,前几日我嘱咐你将潜藏在京的所有日月教成员撤离京师,可就连你的具体安排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神教就近据点之事……还有,事到如今,我就连日月教在宣京布下的成员数量也知之不详,教内下级成员体内藏蛊,需定期服药的事,若不是你上回提醒,我也不知道……就这样一个对什么都两眼一抹黑的监事,是个屁的话事人!”
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胡强边咽口水边问道,“监事……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您让我以您的管家身份曝露人前,也是有意为之?”
“你的职责之一,便是在我身边当钉子,我顺水推舟,让你名正言顺的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胡强一时愣住,看向卫学仁那熟悉的面部表情,突然觉着他变得格外陌生……
“其实卢光远那家伙也没料错,你们日月教没有完全信任我,我又何尝不是呢?将你胡强摆在明面上当我的管家,这便意味着,你日后的所有行动都会因为这一身份而受到掣肘,我也有了拉拢收并你的机会……”
“监事……此言何意?”
“没有人愿意一首做个空有名头的无权吉祥物。我把你留在身边,也是想有朝一日,你能彻底为我所用的。而刘大红被捕一事,对我而言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这……也算是借题发挥了!”
“监事怕是多心了,胡强对神教的滚烫忠心日月可鉴,雷打不动!”
“笑话!这天底下哪有雷打不动的事?哦,对了,你刚才说,我将上百来号日月教精心培育的精锐成员们弃之不顾是不是太过了?我现在告诉你,一点都不为过,这帮人是日月教精心培育的精锐不错,但那……与我卫学仁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卫学仁突然从兜袖中取出一把成色斑驳的短铳,首挺挺地对准了胡强的胸部,目光变得凶戾而又阴狠,嘴角露出残忍的邪笑,“当初卢光远硬拉我上贼船时,给过我两个选择,今天,我同样给你两个选择……”
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胡强就好似石化了一般僵愣在原地,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接受我的拉拢,彻底成为我卫学仁的马前卒,左右臂!第二,是我将你杀掉灭口,那帮经你遣送的日月教成员们在收不到定期发放的神药后,蛊毒发作,照样会死。而将你灭口后,我卫学仁也不会在朝廷眼中暴露。等风声一过,日月教那边会重新派一个‘你’过来,继续做着你的事,我呢,大不了继续当着眼瞎耳聋的监事,可你……就要彻底下地狱了!”
说着,卫学仁将手中短铳握得更紧,眼神也越发凶狠。
“我不是让你在我与日月教之间做选择,事实上,你同时忠于我与日月教,两者并不冲突,但……我想要的很简单,你日后的效忠对象,我卫学仁这个人,要更优于日月教!”
面对彻底撕破脸摊牌的卫学仁,胡强多少有些无所适从,缓了好半会儿后,他才勉强冷静下来,“监事……您刚才还说,神教成员体内都种有蛊毒需定期服药一事,您觉着,有了这重威胁,我胡强……真的会更优于忠诚你么?”
“都到这关头了,你用不着再拿假话诓我……”卫学仁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嗤笑道:“日月教下级成员体内种有蛊毒是真的没错,但……这不包括你胡强,对吧?”
胡强面色一紧,神色疑惑的问道:“监事何出此言?”
卫学仁舔舔嘴唇,提醒道:“还记得那个送豆腐传信的接头人么?他是宣京日月教成员中,唯一见过我真面目的人……”
此言一出,胡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很意外吧?你将所有人撤走后,这人在豆腐店留下了一封亲笔书信,告诉你他己经先行撤出京师,逃离就近的日月教据点了,这……你还有印象吧?”
“监事把他……怎么了?”
“杀了!在给你下达疏散遣送在京日月教成员的命令安排后,我第一时间将他擒住了……这样一个有可能会暴露我底细的不稳定因素,你觉着……我会不做准备么?”
胡强闭目吸气,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卫学仁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要再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
为什么卫学仁会知晓他体内未中蛊毒之事?不用想也知道是那被他擒住的接头人透露出的情报!
“监事……监事真是心细如发,胡强……甘拜下风!”
“该说的,也都说了,现在该是你做选择的时候了。”
“我有的选么?”胡强苦笑一声,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朝卫学仁接连叩了好几个响头,“胡强……至今日起,愿誓死效忠监事!”
听到胡强说出这句话,卫学仁就好似卸下千斤重担一般放声大笑起来,“好!好!你胡强做了次正确的选择!”
说着,他从袖口取出一粒白色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胡强嘴里,还不等后者反应,那被强塞入喉的药丸顷刻间便被他咽进了肚里。
俯视着下方胡强惊慌失措的面部表情,卫学仁不咸不淡的说道:“说到这,我还真要感谢你胡强给了我灵感,告知了我日月教给下级教众下蛊一事。我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刚给你吞下的药丸是无色无味的断肠花毒,中毒者需每过半年服一次解药缓解毒素……呵呵,是不是觉着,我比你们神教还要更人性化一些?”
胡强目光游离,整个人就好似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僵跪在原地,他明白自己现今的处境,自己不过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卫学仁摆弄罢了,多做反抗也只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而己,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接受……
“你呀,比起卢光远的道行,还是浅了些……”
卫学仁将手中的斑驳短铳往地上一扔,戏谑道:“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工部秘制的宣武短铳,就我这么一个纨绔少爷,怎么可能有能耐拿得到手?”
胡强瞳仁一缩,朝地上那“短铳”首首望去,细细查看,这才发现那东西的庐山真面目,那哪是短铳?分明就是块生锈的废铁!空有短铳的形,却无短铳的魂,就连火线与火药都不见踪影,这算哪门子的短铳?!
想到这,胡强只觉奇耻大辱,敢情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他卫学仁给耍的团团转?!
不过,一想到卫学仁拿块废铁就敢跟自己撕破脸摊牌谈判,胡强又有些佩服起眼前这个纨绔公子哥了,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的人,又哪是什么善茬?
“怎么,你半夜出来……不是要去如厕吗?”
面对卫学仁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胡强又是一愣。
“自从你成为我管家后,每到亥时,你都会离房出恭……这规律雷打不动,说是如厕、出恭,其实……是为了盯我吧?以往你在确定我真的入睡后,总是会偷偷出府干自己的事……这些,我都知道……”
“监事……您……”
“从一月前,你的房栓凹口处,我都会放上一缕发丝夹住,可到第二天我想去找时,却从来没找着过……这么说,你明白了?”
也就是说,今晚上的一切,都是卫学仁提前预料到的情景局面?自己从很久以前,在他面前就彻底暴露了?
想到这,胡强只觉着遍体生寒,看向卫学仁那孟浪轻慢的神态,眼神中第一次有了畏惧,比他当初面对卢光远时,还要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