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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阳这辈子经历过的最痛的事发生在松漠岭,经历过的最奇异的事也发生在松漠岭,要说他这辈子最难忘的是什么,一是月霜,二是梵尤,当然,他难以忘却这二人,不是因为他对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感情,只因这二人都非人类。
月霜是神,梵尤是魔。
一个死了,一个却活着。
宋阳不知道梵尤在哪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梵尤从没找过他,也从没出现过,而当年,救他和方意瑶以及霍海出来的,也不是梵尤,而是朱坚。
宋阳在初登琼州,拿着苏项的衣袖去找苏八公,对苏八公说的话半真半假,朱坚是朱帝的弟弟,是当时唯一一个正统皇脉的王爷,云淳反朱之后,苏八公的势力也浮出水面,朱坚领兵镇压,却在半道金蝉脱壳秘密回京,这是他与朱帝早就密谋好的计策,意在让云淳困死京城,朱帝在御宫怒斩苏天荷,一是报陵山母氏一族的仇,二是砍掉云淳的坚实力量,而云淳把苏项派往了松漠岭,京中坐镇之人对朱帝而言,不足为虑,再加上朱坚的在外援助,灭掉云淳足够了,但偏偏,这个世上的风云从来不是被人主宰的,而是被意外主宰,朱坚回京,松漠岭内的大战进入尾声,梵尤以单薄魂气与月霜交战半天,后又与周易之交战,单就透支了地魔魂气,他自己知道非常危险,一旦魂气散,就永不可能再有重活的一天,那么,他千百年的等待,他千百年的折磨,他千百年的恨,他千百年的念就永远随着他的魂散而灰飞烟灭,他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是以,朱坚被他引来了。
朱坚身上有龙脉之气,而这龙气正是梵尤需要的。
梵尤不能附在仙人的身上,这是当年凤来仪在他身上下的咒制,梵尤也不能附在人身上,这是他身为魔帝本身的特殊体质,那么,仙不能,人不能,魔又没有,要怎么办呢?
其实,还有一个种族,龙族。
朱坚身上的龙气正是梵尤可以栖居的气息。
是以,当时从松漠岭走出来的朱坚,真正的寄居者是梵尤。
梵尤以朱坚之身护宋阳夫妇和霍海回了衡州,到了衡州之后,梵尤没办法再继续呆在朱坚的身体里,朱坚身上虽有龙脉之气,可这气很薄弱,他本身是人,并不是龙,之所以身上有龙气完全是因为朱帝的关系,梵尤不能再停留,就只好离开,还好朱坚身上微薄的龙气让梵尤的地魔之气恢复了一些,不然,他到现在可能都没法苏醒。
梵尤离开后,朱坚的意识恢复,而这个时候,朱帝已覆。
朱坚对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衡州大感意外,意外之余听到江山易主,他觉得这就是天意,他一度很悲痛,也很自责,当然,也很无理头,很多的情绪堆积,让他难以原谅自己,然后,他就上了净尘寺,以净尘之名了却世上一切俗尘。
宋阳在衡州的北院一关就关十多年,闭不出户,一是因为方意瑶的病,二就是因为朱坚。
宋阳不愿意看到朱坚。
却在十多年后,在一片黑暗之地,看到了朱坚。
宋阳拉着方意瑶,霍海、叶知秋在他的两边站着,朱坚直挺挺地坐在地上,周围一片漆黑,可就是能够将朱坚看的清清楚楚。
宋阳眉头狠狠地拧紧,下意识地就抓紧了方意瑶的手。
霍海惊疑地看了一眼朱坚,又看了一眼宋阳,小声地道,“二爷,朱坚不是死了吗?”
宋阳抿嘴道,“他不是朱坚,他是梵尤。”
叶知秋不知道朱坚是谁,只把自己感受到的不寻常的气息说出来,他道,“此人的身上有很大的魔气,也有很强的佛气。”
宋阳道,“朱坚在净尘寺沐了十年之久的佛法,身上自然有很强的佛气。”
叶知秋说,“难怪刚刚我的佛光一入苏项的灵位,我们就被带到了这里,这是朱坚身上的佛光指引的。”
宋阳看着远处的朱坚,他没有醒,眼睛闭和着,整张脸异常安祥和乐,若是无方在这里,他就知道这是朱坚临死之前毫无留恋圆满死去的样子。
朱坚的尸体当时被薛凌之带回京,又被云苏保了下来,后来就一直放在停尸房。
周易之说她要朱坚的尸体有用,云苏不知道她要做何用,也就一直没管,只是派人看守着。
只不过,朱坚的身体在十年前就被梵尤看上了,哪可能留给周易之?
原来魔龙令被封印在琅海深湾,没有魔龙令,梵尤拿了朱坚的尸体也无用,而此时,他有魔龙令在手,凭着魔与龙的契合令,他能够顺顺利利地入住朱坚的身体里。
只不过,这得时间。
好在梵尤之前吸过朱坚身上的龙气,原本得很长时间才能将灵魂与这个身体融合,现在只需半柱香。
半柱香后,朱坚睁开了眼。
一样的面皮,因为住的灵魂不同,那眼神那气势就截然不同了。
叶知秋感觉到了危险,眼睛一眯,抬脚往前一跨,挡住宋阳和方意瑶,将霍海往后推了一下,他轻轻往那里一站,庞大的佛气就似沉闷的气压一般弥漫在四周,将刚刚苏醒的魔气辗压的支离破碎。
梵尤眼皮一跳,瞅着叶知秋瞅了半晌,忽然一笑,说,“真是……”话没说完,语调一顿,自言自语地轻啧了两声,对着叶知秋身后的宋阳说,“找这么一个人来,是想杀我?”
宋阳推开挡在面前的叶知秋,对着梵尤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缅怀我大哥和大嫂的,顺便让我妻子恢复记忆,看到你,并且看到你借助朱坚的身体苏醒过来,纯属意外。”顿了顿,又道,“当然,能看到你苏醒,最好不过了,如此你就能给我妻子看看她的失忆之症了。”
梵尤略带谨慎的视线又扫了叶知秋一眼,说实在的,他刚苏醒,可经不起眼前这个天佛之人的摧残,既然宋阳有事求他,正好可以做他的护命符,他挑挑眉,笑着说,“看病可以,但你得保证不让这个佛人对我出手。”
宋阳道,“可以。”
说罢,将叶知秋拉到身后。
叶知秋听话地站在后面不动了。
梵尤站起来,走到方意瑶面前,随着他的魔气越来越近,方意瑶抱着头不停地喊着疼,宋阳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像往常那般给她揉着额头,虽然知道这样并不能减轻她的疼,可宋阳还是做着,等到梵尤站到方意瑶面前了,方意瑶只感觉头都要疼的爆炸了,梵尤眯眼,手一伸,一股黑气渗进方意瑶的脑子里,黑气一入进去,就与里面的那股黑气相撞。
两股黑气在方意瑶的脑子里撕杀交锋,梵尤冷冷一笑,“本帝面前,还敢放肆!”
一句嚣张的话落,那股黑气瞬间就被梵尤的魔气吞噬了。
梵尤收回手,黑色随之没入他的指缝里。
方意瑶脑中一空,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倒下了。
宋阳大惊,霍海也大惊,梵尤一脸风轻云淡地说,“她脑中的黑气是死气加尸气幻化的,意在吞噬她的记忆,她这十几年记不起事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死气和尸气一度是本帝最讨厌的气息,所以,她失忆可不是我造成的,而是你们原本的敌人。”
宋阳一愣。
霍海也一愣。
梵尤看他二人一眼,提醒说,“当时要杀月霜的,可不是本帝,而是另一个人。”
宋阳眼神一冷,“周易之。”
梵尤道,“嗯,是她。本帝当年出来是因为感受到了蓬莱仙气,却从来没想过要杀谁,之所以对月霜出手是因为我想占用她的仙气回蓬莱仙岛找凤来仪,后来你们掉下去之后,我也想占用宋天的身体,可月霜护着,我没办法,周易之又在一边步步紧逼,非要杀了月霜,月霜身上有我需要的仙气,我不想让她死,可她宁毁仙根也不让我借她身体,最后让周易之得逞了,这一幕景象你们没看到,但在你妻子抱住月霜身体的时候,月霜通过最后一口气传给了她,所以,你妻子知道这仇人是周易之,而周易之自那天后也受了重伤,她得养伤,而她的身份又不能被外人知晓,所以,她要杀你妻子,是我及时拦住,但我拦住了她的杀机,却不知道她在你妻子的脑中种下了这种夺人记忆的阴毒之气。”
宋阳不解地道,“既然周易之也是蓬莱仙岛之人,你为何不夺占她的仙气,非要占我大嫂的?”
梵尤撇嘴,“因为月霜是守护凤氏一族的,经由她的仙气,我才能找到凤来仪,当然。”说到这,他又忽然一笑,“我若能找到凤来仪的后人,就更好了。”他挑挑眉,“所以,我要找到凤隐珠。”
说罢,他背手一转,身子如一团雾般消失了。
宋阳大惊,扬声喊,“你上哪儿去!”
有声音在漆黑的空间里回荡,“我有了肉身,就能感知到凤隐珠的隐藏之地,我去找她。”
宋阳连忙扯着嗓子道,“你别伤害她。”
梵尤道,“不会。”
宋阳又问,“我妻子的失忆症好了没有?”
梵尤道,“等她醒了你就知道了。”
说罢这句话,梵尤就彻底的离开了,因为黑暗的空间一下子消失,宋阳、方意瑶、霍海、叶知秋四个人又出现在了西方极乐园的牌匾前。
宋阳抱着昏迷的方意瑶,回城主府。
霍海跟上。
叶知秋也跟上。
四个人刚抵达门口,还没推开门,那门倒先被人打开了,肖雄、肖璟、薛少阳、田家严、王朔依次骑马出来,身上穿的全是铠甲,手握兵器,风驰电掣般地往城门奔去。
等烟尘散尽,霍海道,“看来又要打仗了。”
宋阳眯了一下眼,没应声,抱着方意瑶进了城主府,又去了自己的院子,将方意瑶安排在床上,等她苏醒。
霍海守在一边儿。
叶知秋站了一会儿,眼见没自己的事儿了,他就跟宋阳和霍海告了辞,回宋明艳的院子里。
宋明艳刚从玉香那里出来,正往外走,左雪、宋昭昭、容欣、薛贝紫都跟着,几个姑娘走出玉香的院子后,宋明艳问左雪,“玉前辈的伤没事吧?”
左雪揪着眉心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治这么重的伤。”
宋明艳一愕,“啊?”
左雪很是有力地道,“伤的很重,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恢复得好。”
宋明艳砸舌,“这么严重?”
宋昭昭道,“真是奇怪,段公子怎么突然间对玉前辈下这么重的手,就算六妹妹在云门真的出了事,可她如今也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宋明艳听着宋昭昭的话,摸着下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奇怪,段公子好像并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不说玉前辈帮忙护送军资了,就说她的女儿风樱,我听六妹说过,风樱可是为段公子挡过刀的,救过他的命,他就是念在这个情面上,也不该对玉前辈下这么重的手啊。”
宋明艳蹙蹙眉,深思地道,“难道另有隐情?”
容欣一直不说话,闻言笑着说,“段哥哥既做了,自有他的道理。”
宋明艳瞥她一眼,“你倒是很挺他。”
容欣笑着道,“当然啦,不管段哥哥做什么,我都百分百站在他那一边。”
宋明艳瞪她。
宋昭昭也看着她。
容欣无视她二人的视线,笑着走了。
薛贝紫谁的话也不接,看了玉香后回去跟薛凌之说情况。
宋昭昭和宋明艳一路嘀咕着回到院子。
无方也在玉香的情况确定下来后去向段萧回禀情况,段萧在哄了半天,终于将宋繁花哄睡着之后去了一趟书房,喊了肖雄、肖璟、薛少阳、田家严、王朔,让他们领兵夜袭,一来拖住苏八公、苏进、苏昱回京的日程,二来给元丰和马怀燕制造出城的机会。
段萧给段家军两个时辰去想破解十三飞骑的克制之物,但两个时辰过去了,段家军都还没来回复,也就说明,他们尚还没有想到对策,那么,时间就得拖。
不用拖太久,一天足够了。
段萧安排好各方事宜,拿了一本书回到卧室,见宋繁花睡着了,他将床帐用勾子勾起来,站在床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脱了鞋子,躺到床上,却没有睡,拿了枕头垫在身后,他靠在床头,双腿舒坦地伸直,打开书本,看了起来。
正看的津津有味,门外有敲门声响起,段萧低头看书的视线没抬,只轻声道,“进来。”
无方推开门,先进堂屋,再进卧室,进了卧室也只是立在门口,不敢往前迈进,出声道,“少爷,玉……”
话没说完,段萧眉头一蹙,打断他,“小声点,我听得见,软软刚睡,别吵醒她。”
无方一噎,心想,我声音哪里大了?他又压低了声音,小声地将玉香的情况说了一遍,说罢,他道,“少爷这么做,很多人都不理解。”
段萧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不需要他们的理解。”
无方道,“六姑娘真的出事了吗?”
这句话一落,段萧捏着书页的手一紧,顿时抬起头来,目光冰冷地越过屏风的范围,直直地射向他,“你今天问我就罢了,但你若敢在软软的面前问这句话,我封了你的嘴!”
无方吓一跳,连忙用手捂住嘴。
段萧道,“出去。”
无方片刻都不敢再耽搁,连忙跑出去了。
段萧继续拿起书本看着,看着看着心里就难受起来,他将书本合起来往床上一放,伸手掐着眉心,眼睛死死地闭着,可眸中的冰冷之气却透过一层一层的眼部肌理皮肤渗了出来,在那薄峭的眉峰上堆积成雪,汇成冰封千里的雪山寒气。
他想,他得亲手宰了他,宰了云苏!
段萧忍着血液里疯狂沸腾着的阴鸷狠戾,深深吸一口气,又将书本拿起来,打开,继续看,看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把环珠唤过来,让她照看着宋繁花,他去吃饭。
段萧不敢叫醒宋繁花,他怕她一醒就又胡思乱想睡不着了,这么长的夜,她不睡觉哪能行?
饭可以留着吃,觉却不能留着睡。
段萧一个人去了饭堂,饭堂里有不少人,宋阳、方意瑶不在,宋明艳和宋昭昭也不在,风樱、刘大刀、刘宝米也不在,容楚、容欣却是在的,温千叶和冬青也在,当然,韩稹也在,薛凌之、薛贝紫也在,左雪也在,段萧的视线在饭堂那一圈人的身上扫过,落在韩稹身上,片刻后又收回,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定。
坐定后容欣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问他,“宋繁花呢?”
段萧伸手拿筷子,面色无恙地说,“在睡觉。”
容欣哦一声,不再问了,低头拿筷子。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比较安静,虽然目前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也都知道云苏得到了十三飞骑,可似乎,没有一个人担心的。
吃罢饭,各人回各人的院子睡觉,韩稹也起身要走,被段萧喊住,“你等一会儿。”
韩稹起到一半的身子顿住,转头看他,问,“有事?”
段萧道,“吕如宁的伤恢复好了?”
韩稹眉头一挑,大概没想到段萧会问吕如宁,稍稍讶异了片刻,回答说,“好了很多,有我出手,又养了将近大半个月,怎么可能不好?”
段萧道,“那就好。”说罢,他站起身,走了。
韩稹眯了眯眼,跟着他走出饭堂,又跟着他往某个方向走,走着走着韩稹就笑了,他双手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段萧搭着话,“这个方向通向的可是吕如宁的院子。”
段萧唔一声,道,“是。”
韩稹道,“你要去看她?”
段萧又唔一声。
韩稹挑挑眉,暗想,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吕如宁那么遭段萧厌恶,段萧大概想把她扔到天边去,怎么还会去看她?
韩稹摸摸下巴,看着前面的男人印在夜色下的孤冷背影,直觉得段萧这一趟去看吕如宁绝非善意。
事实上,还真不是善意。
吕如宁被叶知秋所伤,伤的很重,韩稹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这近大半个月的时间,段萧不在松漠岭,宋繁花也不在松漠岭,温千叶又日夜陪着冬青,吕止言远在陵安城,吕子纶被韩老太太带去了雪域,吕府名存实亡,温千叶也没空去找吕如宁的麻烦,吕如宁一个人安静地养伤,倒也把身体养回来了,但她知道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待见她的,她也不去到众人面前碍眼,每天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足不出户。
韩稹会定时地来看她,当然,在段萧回来后,韩稹多次建议她离开松漠岭,因为她若再继续留下,会非常危险。
吕如宁心里也清楚,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听说今天晚上有大军出城,她原是想混迹在大军里面,跟着大军一起出城的,可是,刚把准备的工作准备好,衣服也穿妥当,还没离开院子,刚走出堂屋的门,段萧就来了。
吕如宁整个人面色一僵,神情高度紧绷,她差点儿忘了,这个男人,有一颗玲珑剔透心,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却又什么都算计在心里,谁都走不出他的算计。
所以,他一直不来,偏巧今天来,是知道她的心思了吗?
吕如宁忽然一阵冷笑,抱臂站着不动了。
段萧没看她,兀自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坐稳之后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走到堂屋石阶前的吕如宁,目光在她的衣服上扫一眼,男装,与金虎府三军一模一样的服饰,再看她的头发,也束成了男人惯常挽的高发,他抿了抿嘴,手指点着石壁桌面,慢声道,“想入我金虎府三军?”
吕如宁冷笑地道,“你明知道我这种装扮是想做什么,不必用言语挖苦我。”
段萧点头,“确实,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来给你一次机会。”
吕如宁眯眼,“什么机会?”
段萧道,“活命的机会。”
吕如宁五指抓紧了手臂,慢慢地哼出声来,“你想杀我,尽管杀,我不需要你给我活命的机会。”
段萧道,“不想活命,你就不会让韩稹给你治伤了。”
吕如宁一噎。
段萧道,“只有一次机会,你若真不想要,我就成全你,反正你们吕府也散了,死一个二个也不打紧,先收拾你,再收拾吕子纶,最后收拾吕止言。”
吕如宁大声道,“你敢!”
段萧抿嘴不言,只看她的那一眼十足十的轻蔑不屑,尤其在他的眼神收回之际嘴角露出来的那一股若有若无的不明淡笑看的吕如宁心头大惊,她攥紧了手,压低了腔调,愤懑不甘地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段萧轻笑出声,忽然抬了抬下巴,正视着她,“吕小姐不愧是被云苏培养起来的人,能屈能伸,还很识时务,那么,他教了你那么多,煞费苦心,不遗余力,异邪刀都给了你,这么重的恩情,你是不是得回报回报,师傅要大婚了,作为徒儿,是不是得孝敬一点儿礼物,嗯?”
最后一个嗯字,轻若鸿毛,轻飘飘的从吕如宁的心尖上刷过去,什么威力都没有,却让她的心脏骤然一缩。
她当然听出了那一个嗯字后面的含义。
无非是,血腥之路。
他为她铺的,亦为云苏铺的。
云苏与吕子纶的关系亲如兄弟,云苏待她亲如妹妹,虽然云苏与吕府不是一家人,可事实上,他们早就把彼此看作了一家人,云苏是师友、是长辈、也是大哥,她尊他,敬他,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要拿剑对着他。
吕如宁闭了闭眼,沉沉地说,“我打不过他的。”
段萧道,“不让你与他打架。”
吕如宁问,“那你让我做什么?”
段萧轻淡地笑着说,“我刚说了啊,送礼,送大礼。”
吕如宁一怔。
韩稹一直站在旁边听着,看着,此时也略带不解地看向段萧,段萧却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冲吕如宁丢一句,“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带上你的大礼进京。”说罢,往院门外去了,走到院门口,他又侧身,往后看一眼,那一眼,不轻不重,却透着浓浓的警告,“你想晚上走也行,到时候我送你们兄妹三人在奈河桥好好相聚。”
这句话说完段萧就走了,没去管吕如宁的脸色,也没去管韩稹。
段萧从吕如宁那里离开后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的灯笼都亮了,而卧室里的灯也大亮,段萧一惊,三步并作一步地走到堂屋门前,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