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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小人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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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奚画往前走了几步,看得分明,口中喃喃道,“他的手怎么在抖?”

    “哪有?”金枝抬手覆在眉上,展目望去,雀鸟群飞,满眼皆是翎毛,场上关何已然拉开弓,侧耳听了听,便开始放箭。

    她瞧着并无什么异样之处。

    “这不是好好儿的么?你什么眼神儿呢。”

    “我看错了?”奚画纳闷地皱了皱眉头,可再往前头细细观察,关何虽仍是箭无虚发,但动作速度显然和平时截然不同。

    “奇怪……”

    这蒙眼射鸟的题目并不简单,那场上两人素来只练箭射靶子,就是狩猎也未曾蒙眼。如今自然只得伸手胡乱拉弓一通,满天的箭头,若不是有铁网挡着,怕是得射出不少在场外。别说伤及左右坐着的院士和书院学子,就连王爷王妃也要遭殃。

    “想不到,那个罗冲还有几把刷子。”金枝踮脚张望了一番。

    另两个外行她瞧不上眼,原以为这人也该是个绣花枕头,想不到竟还能与关何不相上下,每一箭尽管不能百发百中,可手速甚快,不多时就抽了百来根,即使不能全中,能中个二三十也算不错了。

    相比之下,关何的身手就愈显迟钝,偏头侧耳拿准了方向,半晌才射出一箭,让人看得都着急。

    “哎呀,怎么这么慢!”金枝跺跺脚,“再这么下去非输了不可!”

    此时,一直对关何十分看好的雷涛也有几分沮丧,抱着胳膊,摇头轻叹。

    “诶,失策失策啊,早知道,也该拿几只鸟儿让他练练的!”

    从场上退下来的尚远正走到奚画身边,拧眉沉默了一阵,忽然道:

    “不对劲,不对劲,这可不像是他以往的作风……”

    奚画扭过头,也不住颔首:“你也觉得?”

    “是啊!”尚远拿指尖在下巴上摩挲,“难不成是有人在弓上做了手脚?”

    奚画心乱如麻,此时也接不上话,更没心思细想,手扶着栏杆,眼睛一寸没在关何身上移开过。

    但见他在原地立了半晌,蓦地抬起手抚上蒙眼的巾子,瞬间又一僵,缓缓放下胳膊,仍旧挽弓。

    观台之上,香渐渐要燃到底了,在这儿这么远,情况又混乱,也不知他到底射了中多少。

    一炷香时间很快将至。

    执事管家瞥眼瞧了瞧香炉,清着嗓子喊道:“停——”

    “烦请几位放下弓。”

    四下便有人去卸了拦着的铁网,关何伸手便把蒙眼布扯了下来,微微晃了一下头。

    执事管家略一颔首,吩咐左右:“去把箭数数,呈给王爷瞧。”

    “是。”

    总算是等着香烛烧完,眼见他步履蹒跚的走过来,奚画忙迎上去。离得远是不曾看到,这会儿凑近了,竟见他双目通红,眸子外布满血丝,很是吓人。

    “怎么了?”她忙扶着他慢慢走,心头焦急,“眼睛怎么搞成这样了?”

    关何拿手摁了摁眉心,想触及眼皮,又狠狠移开,只是摇头:

    “我眼睛疼得很……”

    “疼?怎、怎么会疼呢?”奚画咬咬嘴唇,“……那要不要去瞧瞧大夫?”

    场外金枝几人也陆续跑过来,一瞅他这模样亦是吓了一跳。尚远扯过他手头的黑布于鼻下轻轻一嗅,登时皱起眉。

    “这么辛的味道,里头怕是被人灌了辣椒水。”

    “辣椒水?”听着不是被人下了药,奚画倒无端松了口气,“那得赶紧去洗洗,拿酒水敷一敷,半天就能好了。”

    “哎呀,这么大的事儿,你方才怎么不和执事的说一声。”钟勇谋直拍大腿,“有人这么陷害,第一场肯定是不作数的!”

    王五一摇头叹道:“能早些发现就好了,现下都比完了,你再去说,人家定然不认。”

    “刚一戴上倒也不觉得怎么。”关何勉强抬起眼皮,“就是到后来越发感到灼辣,才知道被人下了套。”

    “谁啊!”金枝当即一怔,“这可是王爷亲自主持的比赛,谁有那么大胆子?”

    “那说不准。”钟勇谋遥遥朝对面兰亭书院方向努努嘴,“没准儿人家财大气粗,连王府里的人都买通了呢?这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宫里尚且地方使银子,何况只是个王府。”

    “依我看,那个管事的肯定有猫腻,只怕你方才若是当场揭穿,他还会拿别的幌子搪塞过去。”

    “行了行了。”奚画把他几人拨开,“好歹还是射中不少,其他几个也没见多厉害,指不定咱们就是伤了也能赢……我先带他去洗洗眼睛。”

    “诶,成……”王五一点点头,“一会儿有了结果,我去酒楼找你们。”

    “好。”

    较场上一地的鸟雀尸首,十来个王府家丁蹲着身子在数数,关何回眸瞧了眼,隐隐生出些许不安。

    “不如,等数完再走吧?”

    奚画不由分说拉着他:“眼睛都这样了,还在意那个作甚么?”

    “可是……”

    “可是什么,哪有可是,走了!”

    *

    离此地最近的一家酒楼,一进门便满是人。

    奚画向小二要了温水和一壶酒,只得往后院走,寻了两个矮凳过来,一手就挽着他要去抚。

    “没事……”关何笑得无奈,“不过是眼睛疼罢了,又不是走不得路。”

    想想也是,她担心过了头,一时平复了情绪,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好笑。

    “那你坐着,我瞧瞧你的眼睛。”

    “嗯。”

    酒楼后院设有一方小水池,假山青叶,红鱼游摆,山头上还挂了个小水车,瞧着格外精致。

    他二人便在假山后坐了,正巧也能靠着此物遮挡住身形。

    奚画一手拿帕子沾了温水替他擦洗,一手撑在他肩头,细细打量双眸。

    目光于他眼圈上落下,又不禁气愤:“哼,能使这么卑鄙的手段……定是那个娄方亮!怪不得昨儿他旁边的人会说那话,自己没本事赢你,就整这一出,不要脸。”

    “也是我们太大意。”关何轻叹,“一心只想着解药的事,倒没把他放在眼里,不承想,这人竟不好对付。”

    “不要紧的。”奚画拧了拧帕子,宽慰道,“他们算什么?就是伤了眼,你也比那些个人强。”

    “话也不能说早了……”关何迟疑着垂下眼睑,“我想了想,自己恐怕只射中了几十只。”

    “几十只也不少了啊。”

    “对旁人来说是不少。”他涩然笑道,“不过蒙眼时,也曾听到点声响,其他几人虽是身手不如我,但有一个也射中不少,就怕他比我多,那便难办了。”

    “……”奚画说不出话来,抿着嘴把帕子摊开。

    从前也和兰亭书院比试过,因为那时没见他们背地里玩阴的,自也没往深处琢磨。要是第一场输掉,士气必然会受影响。

    怎么办好呢……

    一面沉吟,一面抬起头来接着给他擦脸,不想蓦地颔首,才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短短一寸。她眉眼正对他眉眼,四目相视,隐隐感到他鼻息轻喷在唇上,便骤然回忆起那日晚上的情形,两颊蹭的一下飞红。

    “小四……”

    关何轻轻拿手在她耳垂上掠过,笑问道,“你脸红作甚么?”

    “我……我几时脸红了。”

    “你自己摸摸看。”他握住她的手,抚上脸颊,“怎么样?”

    指尖碰了水本就冰凉,这会儿一触及皮肤,果真是烫得很。

    奚画无言以对,呆呆望着他,清澈的眼瞳里似乎还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模样。

    关何心中一动,缓缓凑上前去在她嘴唇上亲了亲,大约是顾及在外,亦不敢深吻。

    触感仍旧是温软得如水一般,奚画不禁生出贪念,也偏首往他唇边一吻,双手忍不住环上他脖颈,轻轻抱着。

    关何伸手搂住她背脊,将她贴近自己胸膛几分,脸同她脸颊厮磨,良久才长长嗟叹。

    “我倒是……很想很想早些与你成亲。”

    奚画听得高兴不觉莞尔,埋头在他怀里:“我也是。”

    默了,又转念一想。

    “不过现在这样……好像也蛮有趣的。”

    关何:“……”

    “小四,关何!”

    楼门外就听王五一的大嗓门直朝这边走,还没来得及起身,他竟已绕到假山后面。

    “我跟你们说……”

    话才起了个头,入目见到这场景,他顿时吓傻了眼,急忙避开。

    “对不住,对不住,打搅二位的好事……我我我我,我去外头等着,你们若是好了,便唤我一声……”

    这言语说得稀里糊涂,奚画忙松了手,满脸通红:“你你你别胡说……我们才没有……”

    “不不不不妨事,我方才什么也没看见!”他捂着眼睛,正儿八经地转身背对,“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见他此时过来,只怕是较场口那边胜负已分,关何遂问道:“如何?是有结果么?”

    经他一提,似乎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王五一一拍脑门儿:“诶,差点给忘了。”

    “不好啊,不好!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你和那罗冲,平局了!”

    闻言,奚画眨眨眼睛,并未觉得有什么,关何脸色却瞬间一沉,眉头紧锁。

    “都是多少?”

    “嘶……好像两个人都射中了一百只。”王五一搔首思忖,“这箭的数量王爷王妃都有过目,应该没作假。”

    “既然如此,只算平局?”奚画觉得有点亏,“那可便宜他们了!”

    王五一摇摇头:“哪能啊,瑞王妃发话了,一会儿还要再比试一场,我这正是找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