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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不是一个人,谁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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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习惯性躲在暗地里的人也开始想要走出被深埋的境地的时候,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够确保可以在光照下存活,何况,还是被人从地下拽到地面上。

    冰融季节的夜,看着挺大的公寓内只留着一盏很昏暗的夜灯,暖气什么的都没有,一个穿着背心裤衩的男人,就赤脚站在木做的地板上,背着落地窗站着。他似乎是畏惧窗外冷风的目光,丝毫不敢把正脸对着窗户,尽管窗户关得紧紧的,但他又像是不舍得把窗帘也拉上,就只留着那个看起来略显奇异的背影徘徊在冷夜里。他时而仰望辐射出昏暗光线的灯,时而低头似乎在哀叹什么。

    大概也没有什么人能够透过窗户看透他在想什么吧,毕竟,他把自己封得死死的。但是,人们总能够听到争吵声,像是他自己在跟自己吵架。

    他踱来踱去,显得相当亢奋:“叶扬若那个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她为什么要调查我,还把那些跟我相关的新闻写在那份该死的书稿里!”

    那个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了:“我何辜!那些新闻哪里是跟我有关系的!我不过就是个写报道的媒体人!”

    “得了吧!什么媒体人!不要侮辱这个词!不就是个拿着笔把肮脏的事情写出个人样出来的骗子吗!”

    “骗子!谁不是骗子!骗子就一定是杀人犯吗!”

    “我没有害过人!”

    “行了!不是这样的!那些写过的报道都是别人来爆料的,有哪一个是我自己编出来!不是!从来,我都是根据客观……”

    他像是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用一种几乎是看透后才会有的讽刺的语调:“客观?什么客观!从人嘴里说出来的跟自己有关系的东西有哪一件算得了客观!”

    那个声音开始变得委屈,甚至有些懦弱起来:“那些,也都是别人爆料的,我不过,就是把他们说的写出来罢了。”

    “就像,魏教授一样,也是别人说的,我写的……”

    “够了,够了,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在这种事情上纠结自己的过错!分明是叶扬若那个人!是她故意制造迷局,让我也觉得是自己的过错!她成了!呵,我就说过,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从第一眼看到我就知道!”

    “第一眼看到?第一眼看到你不是被迷得迷迷糊糊地吗?一口一个相信,明明就是罪人,杀人犯!还相信!相信什么啊!现在,落入人家的圈套了吧!”

    他变得有些无奈,又像是懊悔:“我怎么就能够这么不争气呢!”

    站在窗前的那个男人开始变得很焦躁,看起来相当不安,他一直走来走去地,好像还骂出了一句什么话之后又怒气冲冲地跑去开了一盏相对比较亮的灯,但灯光似乎太亮也刺激到他了,他很重地砸了一下灯的开关把灯给关了。然后,又像是不知道要做什么一样,一下子把头对着墙走,一下子又把身体背对墙面,脚还向后蹬,狠狠打到墙面,大概是用的力气太大了,他被弹到扑倒在地上,他像是被激怒了又像是在撒泼却找不着地方宣泄一样就趴在地上一直拿手拍打地面。

    他是哭了吗,声音有气无力的样子,可是又像是故作坚强一样带着较劲:“我就不信了,一个被关了两年的人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要说有罪的那个也是她!她凭什么把我写成个罪犯!罪名犯罪?真是讽刺!凭什么把人写成罪人!”

    “我没有杀过人!”

    “你究竟在介意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纠结这种……”

    “可是,我逼死过人啊……”这个声音很微弱,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那个声音变得冷静,甚至是有些麻木:“因为曝光后,有人死了,魏教授是意外,可是,当年那个民工……”

    他又开始吼了:“够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开始拿手拍打墙,还是拍打什么,一直拍一直拍,似乎想要用拍打声附和自己的说辞好叫自己冷静下来。

    大概是拍打得累了,他的声音开始消沉下来:“纪燃啊,纪燃,清醒一点!你就只是一个把别人反映的事情写成文字让其他人了解到的一个中介罢了,那些陈年旧案跟你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他们,自己心理素质不过关,跟你有什么关系!哪里还见过有人因为孩子长得不好埋怨接生的!你连接生的都不是,干嘛把罪过都推给自己!就是太傻了,才会把叶扬若那样的人利用!”他越说越激动。

    可是声音又变得听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机会后才会有的迫切感:“对,对,我是无辜的,本来就不干我的事,为什么要怨我!”

    他看起来相当激愤,可是下一秒又变得像是个怀着怜悯心的人一样。

    “我不杀伯仁伯仁……”

    “行了!那些都是不相干的事!我没有过错!谁都不能怪我,谁也不能够说我错了!”

    他愤而起身,似乎是因为地板的阴凉才让他有了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他看起来有些受不了那个优柔寡断的自己,甚至很嫌弃,他起身后很用力地蹬了蹬地面,但似乎还不足以泄愤又再多补了几脚踹下去。

    “死就死了!与我何干!”他像是嘶吼出来的这句话,可是说完后又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泯灭了人性的恶毒的话,他紧闭双目,眼上的褶子把眼睛埋了一层又一层,谁都看得出来他在痛苦,可他,就是还不愿放过自己。

    他疾步走到客厅,拿身体撞到沙包上,大概是因为太用力了,整个人被撞开后又被弹起的沙包再狠狠地打到地上,他好像是受到了足以震慑神经的痛感,用近乎是拖动的方式移动到浴室,像一滩烂泥一样打开水龙头,任由凶狠的水柱直接击打到后背,任凭滞留在地上的水灌入口鼻。然后,整间看起来宽荡的房子充斥着他近乎痛苦的咳嗽……

    究竟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不明不白的怨念,又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连串奇怪完全找不到逻辑的事情,估计,就连他自己也没法说清吧,也就是个可怜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