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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我同行,有甚么不便之处吗?”
萧昭业婉言道:“御神医不是想要一览建康风土人情吗?可一旦进了随王府,为掩人耳目,就不能轻易外出,直到事成离开建康的那日……御神医不会觉得憋闷吗?”
“哪里哪里!我在莲山的山谷中独居多年,不也是乐得自在?更何况王爷府中富贵荣华、有吃有喝,再好也没有了!”御瑟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重申,“我必须去!”
何婧英不明就里地帮着说话:“算算日子,歆儿怀胎已近十月,御姐姐若能同我们一道去,也能为歆儿看看,以保万全!”
在御瑟的威逼之下,何婧英终于将改口唤她“姐姐”。萧昭业和杨珉之闻言,只有苦笑的份——这辈分简直乱得一团糟!
*
是以,第二日,他们一行四人自随郡王府前一个隐蔽的拐角堵住了早朝归来的随郡王。
“你……你……”萧子隆瞠目结舌,指着萧昭业,一时说不出话。
“不打算请我们进去?”萧昭业笑着提醒道。
虽然随郡王府依山傍水,周遭并非甚么繁华地带,但万一被人看见,难免生疑。萧子隆忙连声道:“哟,侄媳、杨……太医也没死啊……还有这位,请……请请请……”
随王府偏阁中,萧子隆几乎是用吼的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几个字:
“你小子!竟,然,没,死!”
偏阁在王府的犄角旮旯,桌椅台架上的灰尘就可以证明此处有多么人迹罕至。要是哪个丫鬟侍女轮上来这里每月一次的清扫,都得埋天怨地、嘟囔不休。
“我还在府中办了整整三天的法事,给你念经超度……”萧子隆万般无奈地摇摇头,一巴掌拍在灯挂椅的椅背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怎么这么多灰!”
此言一出,一旁的三人是愣的愣,笑的笑,唯有御瑟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何止银子?我这一‘死’,只怕还浪费了不少随郡王爷的感情罢?”
“可不是?你死了,答应给你堂弟的‘岁岁如意金玉扣’,我找谁要去?”萧子隆不无遗憾地叹道,“你小子果然命硬,早知如此,他们盖馆封土的时候,我就该冲上去闹上一闹……全天下都被萧鸾那个老匹夫耍的团团转!”
“你可省省罢!把他们闹得不得安宁,是要赔上你的小命的。”萧昭业正色问道,“不说笑了,现在朝中情况如何?”
萧子隆耸了耸肩:“昭文还是太嫩了,被萧鸾那家伙玩弄于股掌之间。”
闻言,萧昭业与何婧英对视一眼,蹙起了眉。
“此事也急不得。我看厢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们先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
“别怪我招待不周啊!萧鸾那双眼专门盯着朝中的大臣!若不是之前你在政事上一直同我划清界限,只怕他早就咬着我不放了。还是避人耳目些为妙!”
“已经很好了。”何婧英摸了摸褥子,回身说道,“还是不要丫鬟服侍了,免得人多眼杂,走漏了消息。”
“也好。”萧子隆点点头,“昭业已经提过,下午我就让歆儿入宫,把衡兰带出来。”
“进府之后都没瞧见歆儿。她快要临盆了罢?多有不便,还是别让她进宫了……”
“哪里就‘多有不便’了?”
伴着爽朗的话语,门框中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宽松的湛蓝长衫,肚子高高地隆起。她托着腰,健步走了进来:“别小看我,不就怀了个孕吗?进宫一趟有甚么的!”
“歆儿!”何婧英惊喜地走上前,搀住了王歆,“看你这样,身子没甚么不适吧?”
“你还说呢!”王歆气鼓鼓地控诉,“这几月我最大的不适,就是听到‘皇上驾崩、皇后失踪’的消息!”
“事发突然,来不及知会……”何婧英朝萧昭业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不,他的伤一好,就回建康来寻你们了。”
“甚么样的伤耽搁了逾四十日?”萧子隆犹疑地望向萧昭业,“他们说你身亡,并非无中生有?”
萧昭业推断道:“想来是昭文扯了个谎,说我重伤逃遁,萧鸾这才没有查到我们的藏身之所,索性对外宣告皇上驾崩,更立新帝。”
萧子隆越听越迷糊:“重伤?那日究竟发生了甚么?怎么又和昭文扯上了关系?”
萧昭业侧身看了何婧英一眼,后者心不甘情不愿地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当日我本已将萧鸾等叛臣擒住,缉押待审。不料他留有后招,派遣刺客伏于大殿之中,刺伤了我。后来昭文赶到,我本就预备传位于他,不若趁着此次机会改头换面,自此不问世事。我嘱咐他将我秘密送出宫,与阿奴重逢,寻得杨兄和御神医医治剑伤。近来听闻萧鸾重持朝政,不知其中出了甚么变故,所以赶来打听。”
“若非朝中生变,你们是不是打算连我们也瞒着!”王歆义愤填膺地拽着何婧英的手,“太不够意思了!”
“哎……”萧子隆抬抬手,“昭业这家伙说的是轻巧,当时的情况只怕危急得多。你也别忿忿不平的了。”
王歆白了他一眼,“罢了罢了……回来就好。”
“对了,歆儿。”何婧英笑道,“此番和我们同行的杨大哥和御神医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夫,就住在隔壁。眼看你这就要临盆了,待会子让他们为你把把脉,我也放心。”
“行行行,听你的!”
“你啊,也该对自己上心着些。以前,家里的嬷嬷总念叨,这时候身子若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
“好好好!”王歆连声敷衍着,“我说嫤奴姐姐,你这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就像深受其害似的!”
此言一出,何婧英先是怔住了,杨珉之的话在耳边回响:
“你因为长年服用凉药,造成身体阴虚,本就难以怀孕……倘若打掉了这个孩子,你的身体将亏空得更厉害,恐怕再也怀不上了。”
“我哪懂这些,不过有样学样罢了……”何婧英浅笑道,“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说错了些什么,王歆顿时安分了起来,连连称是:“正是正是!等神医给我把过脉,我就能安安心心地入宫一趟,把衡兰那个小丫头给你带出来。之前皇上的所谓葬礼上见过她一次,整个小脸憔悴的啊,人瘦了一圈。我邀她来随王府,她只说要留在宫中,说不准甚么时候你就回去了。唉……这丫头啊……不过你也别担心,你以前的宫女都留在了景仁宫,服侍现在的皇后娘娘,也就是以前的新安王妃。你也知道她,是个温婉的性子,听闻对下人很是照顾,你就放心罢!”
闻言,何婧英点点头:“那便好!”
“走吧走吧,说了这会子话,我肚子都饿瘪了!”王歆揉着她圆滚滚的大肚子嚷道,“叫上那两位神医,我们就在这小阁中摆一桌,为你们接风!萧子隆,吃不吃饭啊?”
“好好好,走走……”
午膳用毕,御瑟捏了一把王歆的细手腕,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女娃儿腹中的男娃儿半点儿差错没有,再有个十余日就该破土而出了,现在进趟皇宫是半点问题都没有!萧子隆大喜过望,和王歆一同乘上了入宫的车马。
萧昭业端坐在官帽椅之上,念及萧子隆方才的话,面有愁容。
……
“哎……昭业这家伙说的是轻巧,当时的情况只怕危急得多。你也别忿忿不平的了。”
妥妥地受了王歆的一个白眼,萧子隆面不改色地将萧昭业拉到了屋角,低声质问:“你给我从实招来,是不是昭文动的手?”
“怎么可能?”萧昭业淡笑道,“你多虑了。”
“若是昭文动的手,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此话何解?”
“萧鸾本已被捕入狱,第三日昭文却下令将他放了出来,官复原职,紧接着就追贬了你这个皇帝,还是以太后的名义。由此看来,昭文是有把柄握在了萧鸾的手中,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现在想想,这个把柄大抵是弑兄之罪罢?”
萧昭业沉吟了半晌:“这其中有些误会,子隆……”
“我知道你打的是甚么算盘。”萧子隆轻叹道,“不就是想让我当个忠臣,帮衬着昭文点儿?要我说,你这个兄长当得也真是够了,昭文他又可曾顾念手足之情?”
萧昭业摇头道:“话虽如此,昭文身上毕竟担着大齐江山的重担,我一味埋怨着他又有甚么意思?你们君臣齐心,铲除乱党,治理天下才是正务!”
“下定决心要归隐的人了,还操心这操心那的,累不累啊!”萧子隆一脸嫌弃,“罢了,昭文这小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帮是得帮着点。就是没料到他还有如此绝情的一面,以后我还是明哲保身、自求多福罢……”
“萧子隆,吃不吃饭啊?”
“好好好,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