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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面罩垂落望其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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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1723年·九苑】

    梓呙带着一众人,来到我的屋室,我坐于帘后喝着茶,听到梓呙通报头也未抬,梓呙见我久久未有响应退了出去。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一刻后我唤到梓呙道:

    “公子阙敬道赏些铜贝珠宝,让他们出去吧。”

    梓呙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待事情办妥后,梓呙回来禀报,见他仍立在那处不走,面色犹豫我笑道:

    “我是有了二心要为有鬲氏谋事,你可要告知公子?”

    “女郎.....不会。”

    “我说过我非好人,有鬲氏待我不薄,做成此事后能得不少金银珠宝。”

    听我此言,梓呙忽然笑了:

    “女郎若是说图有鬲氏别的什么,我倒真信了,可女郎说徒有鬲氏金银好处,那想来此事又是女郎做的局罢了。”

    “何以言此?”

    “女郎有所不知,整个西夷最穷的就是有鬲氏。”

    我被他这话噎住,倒没想到此事,先前未了解过这族落,不过现今推起,有鬲氏族落乃一蛮族,能得此威望全是靠将旁余小族打服的。这些年来,招兵买马的花销想来应是不少,再加之忙于征战未得重视农业商贸发展,他穷也是应当。我看了眼梓呙道:

    “先不忙说此事,我且问你,你先前同我讲,那擅长鬼魅之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巫女,你说她长什么模样?”

    “外形如七八岁孩童,声音嘶哑,行踪难以捉摸,常出没于西夷至东夷地带。”

    倒是对上了我那日所见的疯疯癫癫的女子,她像是有意碰到我,寻上我的,她说她叫什么来着?

    “寒明......”我喃喃道。

    “女郎,说什么?”

    “寒明,寒族大司礼,你可知是谁?”

    “寒族不是早已灭亡,纵有余孽也被驱逐于东夷,女郎好端端的问此作甚?”

    “我好似,见到了你说的那巫女。”

    “女郎见到了何人?我也甚是好奇,可同我讲来听听?”

    听音抬首,见是姒扃走进来,梓呙行礼后退了出去,我道:

    “是先前初入西夷九苑时,遇见一怪人,说自己是寒族大司礼寒明,她说话疯疯癫癫的,兴许是随口拈来的话。”

    “这倒是有趣,寒明?”姒扃唤来梓呙道:“去查一查可有什么线索。”

    梓呙领命后便不见了踪影,我为姒扃倒上茶道:

    “今日见那鬲阙敬,公子觉得如何?”

    “他是有趣的人,样貌不出众为人倒风雅谦和。”

    “所呈现的,不过是希望被人看到的样子罢了。”

    “女郎此话甚为有理,同我所思一样。”

    姒扃喝了一口茶,皱着眉看向杯中的茶水问道:

    “你将茶叶带来了此处?”

    “莘西吉的院中有一棵,只可惜被当做野草,藏于角落,我采下后泡了茶,好东西总需被挖掘的才不算可惜。”

    姒扃握着杯盏,琢磨一番后道:

    “空桑,是个可用之才,只怕你若再不回去,他命便要没了。”

    “我回去定会能见到他。”

    “女郎何来的自信?”

    他放下杯盏,我为他续上茶推到他面前道:

    “因为,我知公子,公子知我。”

    姒扃勾起唇角扬起笑,抿上一口茶站起来道:

    “这莘西吉为了达成议和倒是捧了一颗真心,同意赠与我夏战马百匹,女郎随我去马园看看吧。”

    西夷地处洛水环抱的一处平原之地,地势开阔,草料鲜美,马匹喂养的自然也是好,能得西夷战马是件好事。

    我跟在他身后走着,谁知他忽而停下来,让我差些撞到他身上,他转身离我仅咫尺之远,我听的他呼吸一滞,慌垂下头向后退了一步,从袖中拿出一那铜面罩道:

    “女郎......可还需此物?”

    我接过那面罩,将面罩放于脸上,转身将后背给他,他意会到我的意思,伸手为我系上固定面罩的绸带后轻声道:

    “好了。”

    我回身站定等他先走,却见他似是出了神不知在想什么,我抬眸望向他,我还从未这般近距离的看过他,今日一看他的眉眼生的倒是真真好看,尤其是含着笑意的样子,他道:

    “女郎这是在瞧什么?”

    听他声音我晃过神,我这般是在做什么,他倒是心情颇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先行,让我反应好一会。

    去至马园,见是鬲阙敬同莘朔早已等候多时,见姒扃来两人向他行礼。

    鬲阙敬抬头间我观其模样,同我见他的模样并无大差,他的五官并不出众,拼在一起却是舒服的,浑身自成一袭风雅之气。

    侧看去那莘朔,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去他身上,面容上是难掩的春色,连姒扃身边凭空多出了一个戴着面罩的奇怪人,她也未曾在意,直到鬲阙敬发问,她才注意到我,歪头瞧了好一会道:

    “这位,倒是我没见过的,公子何时将她带来的?”

    我垂眸不语,姒扃道:

    “是我一近侍,想来朔卿未注意到也是正常。”

    莘朔点着头,虽有疑虑自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她看了看一旁的鬲阙敬,一双眸子里重蓄满了笑意后回头对姒扃道:

    “公子要来看马,那便随我来吧。”

    “有劳。”

    四处瞧看这马园后,我倒是发现一处有趣之处,在这马园西北角,马厩后似是藏着什么东西,见是有奴仆从内出来,却是个个都罩着眼,我瞧着那处正专心听得姒扃问道莘朔:

    “那西北角的马厩后是什么?”

    “那处啊,听父亲说,关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囚。”

    “哦?这倒有意思,不知我可否去瞧一瞧?”姒扃问道。

    莘朔正犹豫着,望向一旁的鬲瘸敬,鬲瘸敬道:

    “我也有些好奇,但若是不便那便算了。”

    听到鬲阙敬这般一提,莘朔扬起笑意道:

    “那就去瞧瞧?”

    说着,莘朔便拽着鬲阙敬往那处去,看来这莘朔待这鬲瘸敬倒是一片真心,只是不知鬲瘸敬可是也怀着同样的心意。

    马厩后却是有一方小屋,窗户却被钉死,门锁着,莘朔推了推门拉过一旁的马奴道:

    “可有这屋的钥匙?”

    马奴摇摇头,莘朔颇为失落道:

    “看来应是见不到了。”

    鬲阙敬忙安慰道她:

    “无妨,应是族长担心你的安危,想来一罪囚而已,不见也罢。”

    他说着眼睛却一直往我这处瞟,我低垂着头,他竟直接看过来道:

    “其实比起什么罪囚,我更好奇公子身旁的这位郎君面容。”

    姒扃侧身挡于我面前道:

    “她面相丑陋,不宜见人。”

    “既如此,那便算了。”

    说罢,他用不知从何处捡拾的石子,悄然弹向我的面罩,面罩就这般要滑落下来,在面罩滑落之时,我别过去脸,姒扃揽过我用他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我,沉声问道:

    “有鬲氏一族竟都这般放肆无礼?”

    鬲阙敬慌忙捡起一旁的面罩,双手奉上行礼道:

    “是臣下一时贪玩,失了礼仪,不知公子竟这般看中这近侍。”

    姒扃接过他手中的面罩为我重新戴上,顺手为我理了理鬓边的散乱的头发,他望着我对鬲阙敬道:

    “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莘朔在一旁瞧得仔细,忽然笑起来,这笑引得姒扃看去,莘朔道:

    “这位怕应不是什么近侍,而是,公子悄藏在身边的宠姬?”说着又带着些责备之意向一旁的鬲阙敬道:“敬哥哥这竟也瞧不出,真真是个木头。”

    姒扃听得淡然一笑,有意将我向他怀中圈,我听得他心跳的厉害,莘朔倒是明事理,拽走了一旁仍在思索打量的鬲阙敬,姒扃这才松开向后退了几步道:

    “方才,多有冒犯女郎。”

    我心又慌张起来,才忽然反应过来,莫不是我对他生了别的心思,他确实生的一副好样貌,对我也是颇为照顾,但他同我只应是是君臣,不该有别的什么。我拂了拂衣袖,按下自己萌生的心思道:

    “无妨。”

    听得莘朔唤到我们去射箭,遂恭敬向他行礼道:

    “公子请”

    他面带笑意走了两步回头道:

    “即已被人疑是我带的宠姬,女郎不若在我身旁走。”

    “这,不合礼数,公子为君,我为臣......”

    “也罢,便随着女郎喜欢。”

    他没再强求,我随在他身后,回头看向那方小屋,才发现竟有许些鬼魂飘荡于那处,那屋子里,究竟藏着谁?

    射箭场设在马园一角,奴仆呈上来弓箭,姒扃歪头问我道:

    “你要不要试试?”

    “奴不擅长射箭。”

    姒扃听我此言,神情忽然显得落寞,拿起弓箭射向草靶正中心,看他射箭的模样,总觉得我似乎是在何处见过,他侧目瞧见了我盯着他看的目光,不自觉勾起唇角。

    “姊姐?”

    我望着姒扃正出神,竟一时未注意到莘朔何时来我身旁,她这般唤到我,倒吓了我一跳,我回头见她笑的别有深意,她又道:

    “我觉得是应该称呼你为姊姐,就这么叫了,这射箭是他们男子的所擅长,不如我们去别处看看?”

    我看向姒扃,姒扃回首点了点头,当是默许,由此我便应了莘朔。莘朔拽着我来至一处草亭之下,奴仆端来茶水,她为我倒上放到我面前,歪头瞧了瞧我道:

    “公子说你是他的近侍我才不信,公子待你不似旁人,所以我推断出姊姐应是公子的宠姬。”

    我由着她做自己的推断,手摩挲着茶杯,她又道:

    “看来姊姐同公子应是两情相悦”莘朔忽然想到什么歪头做了些思考道:“不过我听闻公子扃是有妻妾的,姊姐倒是不介意?”

    我垂头不语,并不打算理她,想着方才那屋前飘着的鬼,究竟什么人才能让孤鬼聚集一处,久久不散,总觉得莘西吉藏着什么秘密,看来接下来倒是有事情做了。

    莘朔自顾说着自己的话,竟生起气来,拍桌吓了我一跳她道:

    “他是公子,便可这般任性妄为了?要我说,女子就是应嫁给自己心仪之人,姊姐莫怕,我这就为姊姐讨一个公道,他夏王室固然厉害,他身旁的那个妖婆也是有点本事,但我西夷族也是不怕她的。”

    她怎地就推断编排这种故事?这妖婆,莫不是说的就是我了?莘西吉的小女儿自个编故事的能力倒是厉害,不过,她这性情倒是个可利用的,我琢磨了一番倒不如顺着她的戏做下去。

    于是我顺着她的戏演下去,故作委屈的垂下头,莘朔竟握住我的手,万分同情的道:

    “不怕,我帮你,不过他身旁的那个妖婆不是好对付的,”说着她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她会法术,能凭空召唤出她的万千鬼兵攻城,听爹爹说,她活了几百年,说不定是个吃人的妖怪,爹爹还说她手段残忍,杀人如麻,一言不合便屠尽城中所有人,我爹爹亲眼所见她屠城时血染江河千里,万鬼哭嚎三日三夜不绝,所以爹爹同她斗智斗勇好些年,为了西夷才不得不答应她提出的议和条件。但我给你想个法子,咱躲着她就是了。”

    我屠城的时候他爹爹还不知在哪呢,况且自从淮奴故去后,我身上连个带尖的器物都没有,这些年来血气都极少沾染更别说杀人了。吃人的妖怪?莘西吉为了哄骗自家女儿,涨自己威风,什么混话故事也都能说出口。正待盘算着如何向莘西吉讨这笔账时,莘西吉确是来了,莘朔便立即拉起我道:

    “爹爹,这位姊姐实在可怜,被公子扃强留在身边,我见姊姐一见如故,想留下这位姊姐做个伴,爹爹可同意?”

    “胡闹,那公子身边的人岂能是说留.....”莘西吉说着看向我,我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他一眼认出了我转而言之:“啊.....留下倒也未尝不可,为父去同公子交涉。”

    说罢,莘西吉便向姒扃走去,莘朔雀跃拉住我的手不放道:

    “姊姐可以去找自己所爱之人了。”

    我淡笑之,望去姒扃同莘西吉做些交谈,莘朔拍了拍我道:

    “姊姐不必怕。”

    我收回视线望向莘朔,她是个自幼被庇护,心思单纯的姑娘,在卷入棋局是非之前,谁不是如她这般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