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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公元前17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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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1720年·斟寻

    二月初春,却仍是有些余冷,我披着裘衣懒散的斜卧在窗前,对着窗外的树发愣。

    一奴仆提来一桶水,细细浇养着,我随口问道:

    “此为何树?可会开花?”

    “回女郎,此树名为甘棠,盛春临尾时开花。”

    我一下坐起,望着立在我窗前的甘棠树,恍若忆起初入姚虞处时,对着院落中的开满树梢的甘棠花望的出神,响在我耳边的稚声道:“此乃甘棠树......”

    想那时,住在姚虞处时,我总喜欢瞧着树上那一簇簇的白,花期尽时,便期盼着它来年再开。

    这别院中栽种了这样一棵甘棠树,是巧合,还是他心思细巧,特意栽种下的?

    此般想着,那奴仆浇养完树后离去,树下多了一身影,是姜寒。她望见我,面露惊喜,得意洋洋的对我讲:

    “我就知你回斟寻来了,且在此处安住。”

    “何言于此?”

    “早一年前,那公子扃无端命人去寻养的最好的甘棠树,栽种在院中。城中的人只当是这公子扃的忽来的闲情,可我知你是喜爱甘棠花的,他也是知晓的,我便猜想你要回来了,故我进了公子行居处,碰巧见他独在案前笑盈盈地细看着兖婆发寄于他的密信,上书‘时经二岁后,零应诏,辅佐于公子扃’我便确定了,我所料不错,只是未料想你来的如此之快.....”

    她还在啰嗦些什么,我全然未在听,想着他在案前孩子般的看着密信笑的模样,忽而也不自觉勾起唇角。

    “何事如此开心?”

    我听到姒扃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知他何时至了院中,透窗瞧我彻底,我正身拜礼道

    “不知公子至,有失远迎。”

    他恍了会神,轻笑道:“先前我倒从未料想过,你会在我面前待我此般,毕恭毕敬。”

    我揣摩着他这句话后道:

    “那时在同在姚虞处,公子还小,臣下仅是拿公子当做一孩童相待,未顾礼数,也无人在意,如今,公子长大了....”我话语一顿,抬头望向他转而言道“臣下应了公子的诏令,身为公子的辅臣,待公子尊敬是臣下本分。”

    我话至此,同他一时相顾无言,幸而他的随身护卫匆匆进来后附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后便随即离去。

    “女郎,”那护卫折返回唤到我“公子邀女郎前去。”

    我观他模样,他身形应高有八尺,体态健壮,发高束起,一袭布缎紧衣,腰间佩挂着一把刀,他微垂着头,瞧不清模样,我依言起身,他抬首时我心中暗叹一声可惜,可见他浓眉星目下却是一道骇人的长疤,我随在护卫身后,他在前走着向我道:

    “女郎可唤我梓呙,日后若是下奴们有何事不顺女郎的意,又或是想出去走走皆可告知我。”

    他说的严正,字字清晰,声音有些许低沉,甚为悦耳,如此我便随意聊到:

    “你是自何时跟着公子?”

    “自先帝去时那年。”

    我暗自琢磨了一番,应是在姒扃十三四岁时,我忽而想起毕竟是过了这些许年,不知从前那孩子的脾性可有改变,遂又问道:

    “公子……脾性何如?”

    “公子平日少言,甚少见他言笑,却是个心善的人。”

    想来或是他的帝王心术,我追问道:

    “何以见得?”

    “单拿我来说,若非公子,怕是早已是宫中亡魂,那时后不知自何处听闻祭天之说,需找宫中十二三岁少男少女为先帝陪葬,我正在行列中,幸而公子至宫中劝阻后,后才就此作罢。”

    这叫梓呙的护卫倒是个直来直去的,问他便讲了这些详细。

    可同我在宫中的这些年对姒不降的认识,祭天这等事不像是他会做出的事。

    思至此,我忽而自嘲笑起,几年就能看出一人秉性,我何时有了这能耐,人深处的幽暗,我见识的可还少?这等腌臜之事,像是王室中人会做出来的。如此出神琢磨着,听到梓呙提醒道:

    “到了女郎。”

    我望去身处一房室院中,院内连一下人都未曾见,过分寂静,我向前走去,梓呙不再向前,守在院外。

    我推开门进了房中,见姒扃跪坐在席间,刻写着什么,我跪坐在他身侧,来时穿的单薄些,他这房室中又透不进阳光来,忽觉得有些凉意,下意识紧了紧衣衫,他余光瞟了我一眼,抬手敲了敲桌案旁的钟,一身影来至门前候着,姒扃对门外唤道:

    “梓呙,烧热个炉火进来。”

    稍后,梓呙进来收拾一通后退了出去,房内果然暖和了几分,姒扃默声不语,仍刻写着他的,他未避着我,我顺眼瞧去,原是些城中琐事,确是无聊,便开始琢磨起他桌案旁的小钟,这做工刻纹,应是出自姚虞之手,他睨了我一眼,开口问道:

    “听祖父讲起,早在少康时期,女郎以黄帝墓碑之石起誓须得尽忠于夏,不若将会受尽生之苦,可是真的?”

    我只当是他为了不使我显得无趣,随口扯起的话来,简略应了一句:

    “是。”

    “何以立此言?”

    “臣下忘了,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之前臣下生过一场重病,关于自己的好些事莫名都忘了。”

    他若有所思,看着木简出神,我目光便仍斜盯着钟,看这钟上刻着的究竟是什么图案,暗自怨着姚虞那时怎不送我这般精细物件,这么好半天他又道:

    “那誓言可有破解之法?”

    “须得夏王室中人亲自摔碎刻有誓约的碑石,方可破解。”

    “那碑石现在何处?”

    我听此一问,忽而沉默起来,我不知好不好直接告知他,他祖爷死后将那碑石攥在手中不放,带入了墓穴之中。

    他见我迟迟未有应答,收着木简道:

    “不好答吗?那便不提了。”他揉着发酸的手腕,瞧我盯着那小钟轻咳了一声,我自知失态又恭敬坐好,他又问“孔甲之事你怎么看?”

    我瞧他神色认真,方才的一通闲聊又让我忽想起他小时也这般一本正经同我谈政事,遂正色道:

    “臣下认同公子所讲,背后定有操控之人,但对公子却未必不利。”我抬眼瞧了瞧他神情,接着提到“臣下先前曾卜算,卦象显出的预示却有趣,公子可要听?”

    他来了兴致,示意我说下去,我轻道:

    “孔甲乱夏,四世而陨。”

    听到这句,姒扃如被针扎到,皱起眉头看向我

    “此卦象,女郎可曾对他人提起?”

    “臣下只对公子一人讲过,臣下是要日后辅佐公子,是要对公子坦言。”

    姒扃细细看着我,似在思量我这句话,我趁此说到:

    “臣下初遇公子时尚年幼,至此,公子同臣下同处两年,公子那时对臣下称意为王,字字砸在臣下心上,时隔多年,仍历历在目,仿若时经未久。”

    说着我从袖中拿出他先前给我的诏令,姒扃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接过诏令,我向他行大礼道:

    “臣下应公子诏令,当以尽心辅佐公子,伴公子身侧,直至公子为王,坐稳天下。”

    姒扃叹气起身扶起我道:“如此之礼,是生疏了,胤甲儿时是承蒙女郎教导,既如此,日后女郎便多费心,盼以后还仍同那时一样,是同一檐下人。”

    我抬首望向他,眸底尽显真诚,我回应道:

    “自当应公子所愿。”

    随后,他同我叙起旧来,从前桩桩件件,他都记得那样清楚,仿若如数家珍。

    我心情颇好的回至别院卧房中,姜寒飘了来,却见她神情落寞,随意问到她:

    “去了何处?”

    “找寻我生时的线索啊,我总不能总做鬼飘着。”

    “那是没有找到吗?”

    “哪会有那么容易,不过只是知道了,我不是夏国人,是东夷寒氏一族的人。”

    “东夷?”我脑中思索着这块地方道“东夷离此处有着八千里路,你怎寻到这里来了?”

    “我是死在从东夷来夏的路上的,成了鬼自然要遵循生时的遗愿,便来了夏,记得我是来寻什么人,可寻什么人呢?”

    “往生之事哪有这般容易想清。”

    “这倒是了,明日我再去寻一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