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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大副、尤利娅娜和其他船员的一致说法,从银月城到风险湾的航线大概需要五、六天的时间来完成。而随着季风号在与海盗的战斗上浪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再加上船只的船帆与船体出现了一些损坏,导致航行速度变慢,这段航程恐怕将会延长至十天左右。
而利昂甚至无聊到拿着地图比划了一下,发现若是选择传送去达拉然、之后再走陆路到灰熊丘陵的那条路线,所花的时间也就是半个月左右。
算了,多少不亏。
接下来的行程中,季风号没有再遇到海盗之类的麻烦,这算是个好消息。
但还有个不怎么好的消息是,这艘船的船长已经整整昏迷两天了,却依然没有醒过来。
尽管被一发落在身旁甲板上的炮弹带起的冲击波所击昏,但米哈伊尔的身体至少表面上是毫发无损的。经过安妮和另一名亡灵医生的检测,他也没有受到什么内伤。
总而言之,他看起来就像是单纯地睡着了一样,只不过旁人无法将其唤醒。
从银月城启航后的第七天深夜,利昂在吊床的摇晃中醒来。他茫然的看向四周,发现船舱里的其他三个人都不在自己的床位上。
难道又出事了?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任何杂乱的异响,只有大海上的阵阵波涛声。
于是,利昂也离开了床位,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进入了第一层甲板的过道。
呃……那是什么味道?
即便作为一名被遗忘者,他也忍不住对这股扑面而来的难闻味道皱起了眉头:亡灵非常适应死尸的气息,但这似乎是某种活生生的东西正在腐烂时发出的气味。
但他明明记得,那些战死的船员在战斗结束当天就被缝进帆布口袋里、安息在大海之中了啊。
循着这个味道,他走到了第一层甲板的宽阔地带。
此时,船舷两侧的炮门大部分都已经关闭了,而在仅有的几扇敞开的炮门旁边,是几名正躺在吊床上接受治疗的重伤员。
“我觉得你们这通风做得还不够。”利昂走上前去,跟正在那里照看伤员的安妮开起了玩笑,“我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臭气……”
“利昂,不要说这个。”对方却一本正经地劝阻起来。
“不用怪他,小姐。”这时,一名正躺在她面前吊床上紧紧裹着毯子的兽人伤员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轻轻说道,“我知道自己正在烂掉。就算他不说,我自己也能够闻到……”
利昂认得这名伤员,他正是在与骨枭号的第一轮炮击中被重伤的那位。
“得了吧,达尔戈。这不过是伤口的正常愈合过程而已,你振作一点。”另一名被遗忘者医生回应。
“少骗我了,弗兰克。我这辈子受过无数次伤,只有这一次……嘶,好冷!”
说着,这个被称为达尔戈的船员又将毯子裹紧了一点,但却依然在瑟瑟发抖。他原本绿油油的皮肤此刻变得黯淡无光。见状,安妮让达尔戈喝下了一些东西,后者很快便昏睡过去。
“他这是在……发烧?”利昂辨认出了这个伤者的症状。
“高烧。”弗兰克医生面无表情地回答,“安妮小姐,是时候动手了,你必须帮我这个忙。”
安妮则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恐怕只有如此了。”
而利昂一时没有搞清楚这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只好发问:“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你看了便懂。”
说着,弗兰克将达尔戈的右手臂从毯子里拖了出来。那条手臂的上半部分裹着厚厚的、血迹斑斑的绷带。
弗兰克递给安妮和利昂两条毛巾,示意他们捂住口鼻,而自己也用上了另一条毛巾。一切准备完毕后,这名被遗忘者拆开了这条已经变得脏兮兮的绷带。
卧了个大槽!
眼前的一幕让利昂一度产生了转身逃出船舱的念头。只见达尔戈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几乎完全坏死,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黑色。而在这触目惊心的腐**壑中,一道道黄绿色的脓水正缓缓流淌着。
“你们不是用朗姆酒消毒过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严重的感染?”他用惊恐地眼神望着对面的弗兰克。
“朗姆酒只能清理伤口表面,而我在战斗结束后又从他的伤口里取出了几片裹着纤维的碎木头……该死,那时候想要阻止感染已经太晚了。”
闻此,利昂又看向身旁的亡灵女孩:“安妮,你不是牧师吗?直接净化掉这种感染不就好了?”
“净化术是一种魔法,只能用在另一种因魔法而生的感染上。”安妮忧郁地看着他,“而这种感染……与魔法感染完全不是一个类别,我无法净化。”
“安妮小姐说得没错,这种感染来自一种我们称之为‘细菌’的微小生物。基本上,能够杀死这些微小生物的法术,同时也会对达尔戈自身造成严重的伤害。”弗兰克接着说道。
“细菌?”利昂敏锐地察觉到了弗兰克话语中这个似乎与“奇幻”格格不入的词汇,“既然你们知道细菌的存在,难道就没有相应的抗生素药物吗?”
“抗什么素?”弗兰克一愣。
“比如……盘尼西林?”
“恕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又叫青霉素。”
“青霉……素?这跟霉菌有什么关系?”
“见鬼,你们不知道有的霉菌可以分泌一种有抑菌杀菌作用的物质,可以用来治疗这种伤口感染吗?”
“我拜访过很多炼金师,但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神奇的药物,先生。”弗兰克耸了耸肩,“对我们而言,严重到这种程度的感染,其治疗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截肢。”
说着,他招呼安妮和利昂将昏睡中的达尔戈抬到了旁边的一张桌子上。而利昂虽然此刻相当窝火,却也只能照做。
“虽然刚刚已经服下了麻醉药物,不过最好还是把他绑起来,然后把嘴堵上,以防他把舌头咬断。”
在其他两个人按照自己嘱托行事的同时,弗兰克又去前舱里取来一个装满了各种手术工具的木箱。
只见他从箱子里取出几条细皮带和一把锯子,随后将这些皮带用力绑在达尔戈感染手臂的上端,又把锯子放在旁边的炉火中消了一次毒。
“抱歉了,兄弟,这是目前能让你活命的唯一方法。”
随着锯条一下下的摩擦声,鲜血不断从达尔戈的手臂中喷溅而出,并流淌至桌子下面的木盆之中。
在仿佛是经过了上万年的漫长时间之后,达尔戈的右臂终于从此不再和自己的身体有任何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