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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梦长梦短俱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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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朝我打过来的时候,我依旧装着醉,并且潇洒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圆滑地躲开了。她扑了空,身子随即向前倾去。楚姬夫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妫薇就像一只藤球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朝着玉阶下面滚下去。于此同时的还有她杀猪一般的叫声。我震惊的看着台阶上的血红,不知道该怎么办。

    “装醉,晕倒,快。”楚姬夫人看了我一眼,冲我轻轻地用口型说着话。

    桃花夫人妫薇因与醉酒的合欢夫人起了争执,从椒兰宫的玉阶上摔了下去,导致胎儿早产。跟随着桃花夫人一同前来椒兰宫的婢女,惊得花容失色,连忙跑去喜乐阁请示蔡侯。而只有楚姬夫人沉着冷静,见此立即当机立断,吩咐身边婢女先去将宫中当值中的医官叫来。

    我似是闯了大祸,因此乖乖地听了楚姬夫人的话,装晕趟在玉阶上,后被身边的小侍女,慢慢地抬回了屋子里。

    我心无旁骛地继续躺在床上装着醉酒,一直到第二日的下午,妫薇产下一个公主之后,我才“渐渐”地醒过来,并且悻悻地跑回了合欢殿。因为她扑空摔了那一跤,虽然孩子平安的降生了,可被医官断定为以后再无法生育。听闻此事,我深感到很愧疚,但是后来一想,息侯本来就是个无能,这一次妫薇本就是被蔡候给意外了,肯定不会有下一次了。这种想法使我充满负罪感的心里,相对好受了一些。听小雨说,妫薇在知道自己生下的孩子是女儿时,曾一度想把这个孩子掐死,后来是楚姬夫人抢过孩子并且带回了椒兰宫自己的寝殿才救了这孩子一命。不难理解妫薇的心里,陈蔡息三个国家,只有陈国没有明确表示公主不能继位储君,蔡息两国的宗族文牒里面都有很明确的写着,公主是不可参与继位储君的。况且这九州上除了周王室曾经出了一个清河公主作为王室的储君,剩下诸侯国基本不会让一个女人去做一国之主。大部诸侯的宗族贵族认为,女人只有延续血脉和供男人取乐的这个功能,做一国储君,那简直是天地间最好笑的笑话。

    小雨让我这两天稳稳当当地继续在合欢殿里装死,一直到息国侯夫妇离开蔡国。期间,锦湘和妫薇都以各种理由要见我一面,妫薇我倒是理解,毕竟在她的意识里,一定是我这个恶妇将她别有用心的推了下去,导致她不但生了个女儿,从今往后都不能再有孕了。只是锦湘举措,让我十分不解,我不知我与她还有什么旧情可以续说,所以也不明白她为何一定要见我一面才肯罢休。

    为了逃避与她们相见,有时候我会跑去椒兰宫,躲在楚姬夫人那里,有时被堵在合欢殿,就只能让小雨挡在殿门口,称我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锦湘知道我不愿意见她,也不会为难守门的婢女,只有妫薇,不仅对守门的婢女谩骂,甚至还会说一些难听的话来侮辱我。我躺在床上叼着梅子肉,任由她在门外乱吠,还好是在蔡国,她自然不敢像在息国那样颐指气使。

    息国侯夫妇离开之时,并没有带走妫薇生下的女儿,他们二人本就是这世上最与众不同的夫妻,这样离奇且匪夷所思的决定虽然使我错愕不已,但也很快地就接受了,我无比庆幸自己娘亲并不是像妫薇一样的人,否则我的命运也会和这个无辜的初度一般,出生便被人抛弃了吧。

    我皱着眉头十分不惑地趴在小床边,看着睡的正香的小人儿,她现如今在蔡国这尴尬的位置,我真不知道叔怀会给她一个什么身份。

    小床对面的楚姬夫人正在认真地一针一线地绣着小衣服,她那慈爱地模样还真让人有一种,这孩子就是她亲生的错觉。

    “长的可真丑。”我轻弹了那婴孩的小脸蛋儿嫌弃道。

    “她才这么小能,能看出什么美丑来,更何况,你小的时候说不定比她还要丑。”楚姬夫人搔搔头,满脸闪耀着母性般的光辉。

    “我小时候肯定比她漂亮多了。”我吸着鼻子走到她身边,拿着她绣的样子开始端详。

    “你不会打算就这样给妫薇养孩子吧?”我沉默了一下,便又问道。

    “谁养不是养,况且我要是不养,这孩子回去也是一个死,他们早就在息国的宗族里过继了一个男婴给桃花夫人,她只要确定以后息国侯不在了,她的下半生依旧荣华富贵就好了。”楚姬夫人卷着小簸箕里面的丝线,无奈地笑了笑。

    “况且,我也一直想要一个孩子,这孩子的身上还有叔怀的血脉,虽说不是我生的,却也是叔怀的血脉,我作为母亲将她养在身边,又有何不可呢?”她心满意足地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地摇着她,哄她入睡。

    “可是你有想过以后吗,若是你不在了,这孩子要怎么办?”我知道楚姬夫人的身体状况,于是开口担忧道。

    “我会把她送回楚国。”她抬起眼睛看着我认真地说道。

    送回楚国?我震惊的看着她:“你要把羊崽子送到狼窝去?”

    “她不是羊崽子,她是我的孩子,”楚姬夫人看着我说道“而且她叫芈炎。”

    这孩子的名字,估计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取好了,只不过那时没有用上,现在她倒是终于有个借口可以用上了。我百无聊赖的看着小家伙吃了又睡,睡了又吃。想到她以后的路,定是比我还要坎坷。

    离开椒兰宫的时候,楚姬夫人送了我一坛子翠缥茶,我这才知道在我离开的那些日子楚王派了使节来到的蔡国探望楚姬夫人,并带了诸多家乡的特产,碧儿也是那个时候被送到楚姬夫人身边的。见了那么多不正常关系的亲近,可算是遇到一个正常的了。楚王既爱惜自己的姐姐,又给够了足够自由与惦念,估计他自己也在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将楚姬嫁到蔡国来吧。

    捧着坛子往回走,却在半路巧合的遇见了锦湘。我不知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时常去椒兰宫,便在半路故意等我,与我假装偶遇。

    我见她身后尾随的婢子,比我这个侧夫人还要多,这样的排场,与之前想较,更有天壤之别。她身后共七位婢女,两位持香台,两位执羽扇,两人分别抱着锦湘的双生子,锦湘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挺拔,胸部滚圆的女人,我猜这女人应当是双生子的奶娘.

    这两个小公子十分讨蔡侯的欢喜,每日都要由锦湘抱进宫里来瞧瞧。听小雨说等到孩子能跑能跳了,蔡侯还希望他们可以进宫生活,并且亲自教导左右。首先我知道蔡侯一定是对这两个孩子的其中一个打着储君的心思,其次我觉得像蔡侯这种人能教导出什么样的苗子来,这让我感到十分有趣。

    “走吧,楚姬夫人今天给我翠缥,我就割爱让你尝一尝。”我见她是故意堵在路上等我,客套话也没说,转身走在前面。

    身后窸窸窣窣地跟了一堆人的感觉果然不是特别好。

    小雨见我带了这么多人回到合欢殿时,显然已经猜到了我是在半路上被人家给堵了,索性什么都没问,守规矩地行了礼后便备煮水泡茶去了。

    我指了指内廷的雕花桌椅对锦湘说道:“随意。”

    锦湘依旧步子缓慢并且支着义肢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如同往常一样,我斜靠在榻上,支着腿靠着软枕像往常一样看起了书,全然当做他们不在。小雨进来煮水烹茶,也是做事规规矩矩丝毫没有怠慢。茶香四溢,最先忍不住的是锦湘那两个孩子,估计是折腾饿了,一直啼哭着想要吃奶。小雨将那位胸脯丰硕的奶娘与抱着两位小公子的婢女一齐引入了内室,屋子里才又安静了下来。

    “要打仗了。”锦湘终于打破了沉默说道。

    我抬起头看了看她,微微笑着说道:“所以呢?”

    “你真天真。”锦湘笑了起来。

    “息国侯的女婴留在蔡国是因为桃花夫人的抛弃,你被送回蔡国是因为蔡侯的念念不忘,合欢夫人,你真的以为这些众口所言就是你相信的吗?”

    我将书丢在了小塌的圆桌上,笑着说:“我信不信与你又有何干,我妫翼知道自己的分量,从不多管闲事。”

    “若是有一日蔡国的军队抵达了陈国的都城下,不知你是否也像今日这般可以置身事外。”锦湘笑的奸佞。

    “你还真的认为蔡国能打赢楚国,顺便顺手牵羊个陈国,而后再荡彻九州,简直是不自量力。”我讥笑着。

    “今年入春,楚国的羊雍河开始发水,并且势不可挡,若是民间再有动荡的谣言,国自然可倾。”

    若是一国这样好颠覆,那么周王朝在讨伐已经摇摇欲坠的郑国时就不会倾动的半壁江山的力量,以至于一蹶不振到现在,任由楚国撒野。如今郑国虽然已变成流放之地,若不是有骠骑将军罗尽穆严酷镇守,恐怕郑国姬家的后族早就掀翻了天。

    “若是蔡国真的有一天兵临陈国的都城下,我妫翼亲自为蔡侯引路入城,可否?”我觉得锦湘说的就是一个笑话,所以也懒得跟她讲道理,顺着她的话说就好了。

    “记住你这句话。”她笑着站起身,就如同像已经是这场战争的赢家一般,高傲地走出了合欢殿。

    “真不知道在得意个什么劲儿。”小雨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后,见锦湘那高傲的模样,气得嘴巴撅了老高。

    “这是要打仗了,自己身为备受万众瞩目的将军夫人,自然尾巴要翘的高一些才行。”我哼着说道。

    “我看就算羊雍河淹了整个楚国,她的丈夫叔姜也不是那战神白素的对手。”小雨收拾着桌子上的茶碗义愤填膺地说到。

    “想当年仅仅因为老姜王不把孟姜嫁给楚王,还在祭天神云中君祭礼上,列举楚王的十罪以示天地,楚王听闻此事之后,就派了十万大军给白素,轻而易举地将姜国的五十万大军给灭了,还活捉了孟姜,坑杀了姜国上下那么多的百姓,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真不知道要是叔姜落在白素的手里结局会如何。”听小雨说话的口气,似乎还对这位屠杀百姓的将军带着万分的崇拜。

    “畜生。”我拿起书继续。

    “公主你说啥?”小雨回身问道。

    我摆摆手,没有再说话,眼神虽然定在了书上,可心里却在祈祷这位白素将军能早日归西。

    天气渐渐地暖了起来,又是一年春日,阳光刚好的时候,小雨将衣柜里受潮了一冬日的衣裙都拿到太阳下去晾晒,并且告诉我由于我胸前的两团肉以发疯似地成长,导致我现在有一部分衣裙已经完全穿不进去了.

    无奈之下,她才去了尚衣局,跟里面的掌事说了此事.尚衣局的掌事知道后,安排希绣庄的雉儿在近些天内,带着绣娘和织工过来为我重新量体裁衣。

    我眯着眼睛躺在树下的摇椅里面,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胸,觉着似乎确实是比以前丰满了许多,估计是最近这些日子,吃了睡,睡了吃,又深居简出给养回来了。

    再见雉儿的时候,她整个人看上去都与以前不同了,骨子里再没有了以前的卑微,从容而温柔,不卑不亢,她活成了最好的样子。我们聊了很久,她这段时间的际遇,我这段时间的遭遇。她不再依赖任何人,可以撑得起自己的天与地。

    她绣庄的人都尊称她为先生,自然而然地,姜先生的这个天下闻名的绣衣师父的名号也响彻了九州大陆。

    衣服被送到合欢殿是在五日之后,我百无聊赖地欣赏着雉儿高超的绣艺,却在这几件衣服里注意到了唯一一件纯白色的衣裙。照理来说宫里是忌讳穿纯白色衣裙的,尤其这件衣裙还是被一件绯色的袍子包裹住的。我展开衣裙,赫然发现在衣裙的背后,绣着一直紫色的蝴蝶,与我后背上的续命蝶所处的位置是一模一样的。我继续翻动衣裙,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