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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放心绫儿,”君婀仰头面向燕君:“你给我一些时间,让绫儿接受你,然后我把谷主之位传给君执,再回来这里。”
君婀姑姑的心到底是软了,少公子幽幽地叹着气,抬起眼睛不悦地盯着燕国君。
“我不要以后,我就要你,现在。”燕国君斩钉截铁地说道。
“连芷,你莫要太过分,今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你也好自为之?”两人势均力敌,却又都不甘示弱。
“倾慈,我们之间是谁比谁过分,你用这借口骗我不是一两次了,你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还杀掉了我们的孩子。”燕国君的双眼通红,带着委屈和怨恨的声嘶力竭,他指向天空的手突然放下,而后四周传来了拉弓的声响,少公子将君婀护在身后,抽出腰间的含光剑。
几百支羽箭在黑暗中凌空而起,从燕国君的身后射出,直直地朝着少公子和君婀射去。
含光剑出鞘,以剑柄为心环绕,画出了一把无形的盾牌且将飞来的羽箭全部打飞,而后少公子仰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燕国君眯起眼睛,再度抬手命令身后的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放箭。
少公子才要举起含光剑迎接下一次的羽箭,却见一两支金钗风驰电掣一般地从他的身后朝燕国君飞了过去,这丢金钗的手法倒是与白老头教给他的十分相似,少公子侧眼看着君婀姑姑,想是他从未见过姑姑在蝴蝶谷使这般功夫,所以才十分惊讶。
燕君身边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用桃花扇子接二连三地挡下了,他动作干净利落,单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少公子暗藏了个心眼,方才他在偷听燕君讲话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气息被唐途发现。可这位唐途的内力却不及拿着桃花扇的年轻男子,或许从少公子站在窗边的那一刻伊始,这位年轻的男子就已经知道隔墙有耳,可他偏偏却不提醒燕君,一直到唐途破门追少公子,才跟了出来。
“君夫人这一手飞刀倒是丢的好。”男子收了扇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君婀姑姑霎时将头上的金钗全部拿在手里,一个接连一个地朝着燕君丢了过去。金钗的一头被磨出了锋利的尖锐,仿佛比少公子之前丢的飞刀还要尖锐万分。君婀的长发四散,漂浮在夜里,犹如随风而飞的绫罗。
“君执,走。”君婀将手里的金钗全部丢了出去,拉着少公子飞奔了起来。
暗夜之中,风声飒飒,少公子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可却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夜已深早已不见前路。他带着君婀姑姑逃到了庄荀先生的农庄上,这才发现,姑姑的腿上插了一支已经通红的羽箭。
路上逃得急,君婀又不想拖累少公子,所以才一直忍着痛不说话,风里带了的少许血腥味道,就是从君婀身上传过来的。
少公子抱起君婀,踹开了农庄的大门,却不见农庄有一个人。少公子心一紧,莫不是澹台和庄荀出了什么事?他抱着君婀大步流星地穿过廊子往庄子里面走去,看到湖中的楼台上亮着点点火光。他找到了浮桥,往湖心台上去了。
似是听到了少公子的动静,庄荀先生开了窗子,看到了少公子抱着受伤的君婀正往这边走,连忙走下了楼,将湖心台上的灯火都燃了起来。
“先生,麻烦帮我烧些热水,拿些干净的布和剪刀来。”少公子将君婀放在小榻上面,用瓷枕将她的腿垫高,以防流出更多的血来。庄荀有些恍惚,可见到满地的血迹,转身回到小楼里面忙活少公子吩咐的事情去了。
少公子用匕首将羽箭斩断,才瞧到这支羽箭是穿透了姑姑的小腿,不过幸运的是没有伤到筋骨。
少公子环顾四周,发现庄荀的农庄与往日不同,这偌大的庄子仿佛只有这湖心台是亮着的,也不见简蓉和澹台的身影,少公子心里觉着不对劲,他一早来到这里的时候,好像也没见到简蓉的身影,由于满心思想的都是怎样救出姑姑,也忘记问这档子事情了。
庄荀将烧好的热水,剪刀还有干净的棉布都拿了过来,还递给了少公子一瓶止血的药粉。
“先生,怎么不见简蓉和澹台不言?”少公子接过剪刀,将君婀伤口附近的布料剪开,并用棉布覆盖在伤口的周围。
“这事说来话长,你且先将她的伤治好,然后尽快离开这里。”庄荀没有透露过多的话语,转身又走上了小楼。
少公子没有再说话,专心地帮君婀清理伤口,拔箭,撒药,包扎。忙完了之后,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涾湿,回身看到已经昏睡过去的君婀,又在小炉上煮了汤药。他盯着漆黑的湖面上看,心里翻滚不止,不得安宁。
喂了姑姑服了汤药,少公子直奔小楼而上,却见庄荀正与他自己对弈。
“她若是好些了,你们便快些离开,农庄后门的马车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若是她情况不妙,就先去南米的澹台家住上一阵子。”庄荀不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他手里的白色棋子换了三个位置之后,最终落下。
“老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少公子坐在庄荀的对面,拿着黑子加入了棋局。
庄荀轻叹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简蓉那孩子着了燕君的套,现在被关在刑讯牢里,澹台不言召集了我平日在九州上曾教过的学生,今夜去救她出来。”
少公子手上一顿,这件事情,澹台不言并没有同他讲。他也才恍然大悟,与君婀姑姑被发现之后怎会这样轻易的就逃了出来,而且方才身后还一直没有任何追兵过来迹象。澹台不言啊,澹台不言,跟着庄荀学聪明了,居然利用了少公子做了声东击西的棋子。
少公子持黑子落下,扯了嘴角笑了笑,心里依旧没有任何埋怨的话,反而关心起澹台不言的处境:“他违背了燕君,他在南米的家和他的那些嫁到燕国公卿之家的姐姐又该怎么办?”
“那小子从齐国叫来了自己的师父万俟忌,想是他自己心里已经有办法了,我们暂且不用为他操心。”庄荀心平气和地填白子。
“先生可否告知是出了什么事,为何简蓉会被燕君抓起来?”少公子吃了庄荀的棋子,转守为攻。
庄荀叹了口气,好长时间没有再落子。
“韩子先生赴约垂钓,想是那连芷小儿觉得指望不上我,便开始打起了韩子的主意,他要大公子拜韩子为师,可偏韩子又是个执拗的性子,他的妻子就因为权势的斗争死在他眼前,他更是恨毒了这些事情,无论如何都不收连慕君为徒。”
“于是在韩子回蔡国的路上,幼稚的大公子将韩子的马车撞翻了,韩子的腿受了很严重的伤,想是以后不能利索地走步了。”
少公子放下棋子,随意地依靠在小榻上面。这连慕君说幼稚还真是幼稚,可若说是有意的话,那么他的城府就与他的老爹一样,藏的太深了。至少从少公子接触他这几次来看,他并没有这样深的城府。那么就只剩下幼稚,不过这倒是给燕君留下了很好的棋路,以供厮杀。
“简蓉是个性子烈的,又年轻气盛,连夜闯进了大公子的府上,将连慕君鞭笞了三十二鞭,然后被燕君扣下了,送入了刑讯牢里。”
少公子倚着窗子,看了一眼楼下小榻上躺着的君婀。怪不得方才燕宫相遇之时,姑姑说的那些话。想是那连慕君受了重伤,也真是活该。
“先生不如和我们一起离开吧,燕君眼皮子下面将简蓉救走,先生必遭怀疑,若是燕君起了杀心,先生就危险了。”少公子想起方才刚进入农庄之时的一片黑暗,心里萌生了不好的想法,庄荀先生这股架势,倒像是准备好了玉碎的模样。
“老朽这一生坦荡荡,无需要躲藏,倒是你和楼下那个人,趁着天没亮赶快离开吧。”庄荀拒绝了少公子,并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少公子稳如泰山,一动不动,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庄荀像是再与他诀别一般。他们虽相识的时间不长,但庄荀毕竟名望九州,又曾与少公子站在一起,如师亦友,不可多得。
“先生不与我离开,可是为了澹台不言。”少公子坐直身子问道。
庄荀没有说话,却重重的点了点头。
少公子神色略显失望,庄荀这样一樽神佛未被他所用,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先生既然已做好了选择,晚辈即不再逼迫先生与我同去了。”少公子起身踱步出门,可刚到了门口,却停了下来。
他回身看着庄荀,缓缓地又走回到他的身边,朝他跪下磕了头才离开。
少公子带着君婀连夜往南米去了,由于君婀身上有伤,赶路期间的几夜,是在沿途镇子上的客栈之中度过的,少公子下了两贴猛药,君婀的情况才显得好转,只是腿依旧用不上力气走不了路。
待到南米澹台家的农庄上时,澹台大伯看到少公子抱着面色苍白的君婀,险些将自己手里的花盆丢出去。喊了老夫人和他的妻子照顾君婀,便与少公子一起进了澹台家的珍宝阁寻觅灵药去了。
少公子与大伯交谈时得知,在他和君婀离开南燕庄荀先生的农庄之后,澹台不言和齐国将军万俟忌救出了简蓉,之后由万俟忌做主将简蓉带去了齐国,澹台不言抽身赶回到庄荀先生的农庄上,想要接庄荀先生离开。可此时燕国派来了几百兵卫,将庄荀先生的农庄围了起来,胁迫澹台不言与庄荀一同入南燕宫。
澹台不言见无处可逃了,与庄荀两人进了南燕宫。可这次燕君下了万全的狠心,庄荀即不愿入仕,那这九州之上便再无庄荀,他甚至逼着澹台不言杀掉庄荀以示忠心。
少公子见大伯满脸担忧,自是知道对于澹台不言来说,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杀了庄荀便背了不义之名,可不杀呢,他的三个姐姐是否能完全,南米的这个家是否还能保得住?少公子想要帮忙,发现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不过多日又传来了消息,周王想要请庄荀前去安阳的紾尚阁给宗亲和士族家的孩子讲书,并且命令燕君要即刻将庄荀送往周地。少公子不知周王如何得到庄荀受难的消息,不过想到燕君这一盘胜利在望的好棋,却被从天而降的黄雀给抓乱了,少公子莫名有些欣喜。
听闻周王生怕燕君反悔,还派出了周地的郎中令前来燕地接应庄荀。
澹台家危机暂且解除了,于是澹台府上由上至下大都暂且松了一口气,一连几日汤食未尽的澹台小喜和狗子两个姐弟也恍如劫后余生一般,多吃了几碗饭,当晚撑了肚子难受,跑来找少公子寻药。
可少公子却为澹台不言担忧,虽然他是暂且没了两难的选择,可长此以往地继续留在燕君的身边,因着此事的发生,他往后的日子必定是步步艰辛。
几日之后,君婀姑姑的腿伤渐渐好转,能动能行了之后,与少公子两人离开了南米回到了蝴蝶谷。
君绫见君婀平安的回来了,一步上前抱着自己的娘亲,失声痛哭。并且发了诸如,不听话天打雷劈的毒誓。君婀欣慰的笑了笑,即刻拉着君绫和少公子去了凌霄峰的观星台。
记得君婀姑姑曾与少公子说过,当年君家的老祖宗君佘就是在凌霄峰上的观星台,为蝴蝶谷布下了八卦阴阳阵和五行奇门阵。少公子对于这些阵法略懂,只知其解开前行之法,却不知是如何布阵之法。每次来到观星台,见耸立的圆台四周围着许多紧挨在一起的石阵,犹如八卦图一般排列,却看不出什么奇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