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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克明刚回院子,就被周希夷喊到他屋子里去了。
“老乡会,去不去?说是给凤冀郡的人接风洗尘,顺便联络联络感情。”周希夷拿着一个名札问道。
“去什么啊,我只是学籍在凤冀郡,我户籍还在燕止郡呢。老乡会?我可不是你们的老乡。”高克明摆摆手,这种东西,形式大于内容,没多少意义,还不如安心多读书,更何况他真不是凤冀郡人。
“你不去就算了,我也觉得挺没劲,不过敦清说都是同乡,好歹见上一面,都是在外漂泊的人,互相有个心理安慰。”周希夷放下名札,笑道:“我这才出来不久,还不需要心理安慰。”
“你确实应该去,说不定还能交几个朋友,在外之人,总得抱团取暖,不然这世态炎凉,你一个人扛不住啊。”高克明掸了掸衣服说道。
“那你呢?”周希夷凑上前,“你不去打听打听燕止郡的?”
“打听什么?”高克明一脸黑线,“这么多年,燕止郡进太学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穷乡僻壤,哪比得上你们?我记得大姚各大书院都有这么个思考了吧,‘北衡水,南黄冈,届届科考都霸榜’,这说得就是你们和橙乡吧。”
“对,说起来为了避讳,当时州郡的名字都改了。不然杨钦算是衡水人,而不是金华人。”周希夷随口道。
“咦,说起来,咱们来太府这么久了,也没听到那帮家伙的消息,按照杨钦那脾气,不对劲儿啊。”高克明突然想起来,好久没听到那个拽小子的消息了。
周希夷突然笑出了声,然后在高克明一脸“你这是怎么了”的疑惑表情下,说道:“你是不知道,杨钦他们啊,现在估计最怕的就是出名!哈哈!”
“怎么回事?”高克明有些好奇,那家伙眼高于顶,爱出风头,怎么现在最怕出名了。
瞧着高克明疑惑不解的神情,周希夷坏笑道:“八月桂花香,举子忙。为了这会试,朝廷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京城历来都有在会试前清扫妓院的习惯,不过力度大小不一,有时候只是象征性的。今年负责的官员似乎动了真格,全程扫荡,想想啊,东西六十里,南北四十里的京师,每到黄昏、鸡鸣,都有衙役们突击,是不是很刺激?”
“难道?”高克明脸上浮起了惊讶、开心、幸灾乐祸的表情。
“没错,他们去喝花酒,然后被‘误中副车’,因为恰好身份是学子,被关了几天才放出来。”周希夷得意,“这小子这几天低调得很啊。”
“该,让他平时那么招摇。”高克明可没多少善心,“说起来又到会试了,不知道京师有没有吃桂花糕,喝及第酒的习惯。”
“不清楚,这会试一过,又有人有入太府的资格咯,咱们明年的考试,怕是又激烈了几分。”周希夷感慨。
“对了,你选好博士、教授了吗?”高克明突然想起这件事。
“定下了,鄂城人马邦德,教《大学》的,明天我就去备下礼品拜访。你呢?”周希夷说完反问。
“没有,一个亲戚说帮我问问。”高克明摇摇头。
“亲戚?”周希夷有些惊讶,然后又想说什么,又说不清楚:“那个,你不是那个啥,这亲戚?”
“在燕止郡认得一个亲戚。当时聊得很投缘。”高克明轻描淡写。
周希夷知道后也不多在这上边纠缠,毕竟这个话题很尴尬。
“对了,孔敦清呢?他去哪了?”高克明随意问道。
“大概是跑去喝酒了,下午见他拉着一个前辈往荷花巷去了。”周希夷说道。
又和周希夷闲聊了几句,高克明溜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躺在床上开始思考。
孔敦清此时正在听前辈高谈阔论,顺便品一品其中的真假。
“进了太府,读书是次要的,做人是主要的。说句不好听的,你读书是为了学问还是为了做官,然后建功立业?能直接被推免,去做个官,补个缺,谁还皓首穷经?如果你不是打算一辈子做学问的话,这选老师上边,务必多用心,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官场上靠得就是师兄弟。你学什么不重要,拜在谁门下才重要,在‘五经博士’门下很少有人能被耳提面命,但大家还是趋之若鹜,为什么?一个是这五位确实是年高德劭之人,有真才实学;另外就是他们门生故吏不少,拜在他们门下,相当于无形中多了不少助力,去了地方,留在朝廷,都有人照拂,不敢说官运亨通,至少不会受气。”
“说得对,来,我给你满上。”孔敦清笑呵呵地给前辈添满,现在他是求知者,只需要带耳朵就行了,只要前辈能说点有用的,他就没必要开口。
“你还年轻,刚过二十,没有结婚,前程似锦啊。你拜在那个谁……白猪头门下,求学第一求官;第二,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太府的学子,学业怎么样都得先做好,不然你老师和其他博士、教授心里都会看轻你,就是有机会了,也不会先想着你。你还没参加考试,前途不可限量。和我不一样啊!”前边说着喝了一杯酒,长舒一口气,“考试这个东西,真是众妙之道,玄之又玄。一半说学问,一半说运气,就我的老师,彭教授,当年考了三次,都年近不惑,打算放弃了,最后不甘心,打算最后再考一次,了了心愿,考前翻了几篇前人的文章,哪想到当年考得的内容正好用得上,于是他删改之后,自己又补了一小半话,一举中的,最后来了太府,一待就是二十年啊。当初我也是,没好好选,拜在他门下,师兄们都没出息,这考试失败后想花钱补缺都找不到门路啊。说多了,来,喝。”
孔敦清立即举杯,笑着喝下去,同时心想这位可是有点人生不顺利啊,不过自己想听的还是关于考试和太府学习的事情。
“废话有点多了,总之,这还有几天,你拜师越早越好,晚了的话,真是应了那句嘲讽话: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拜师之后第一件事,还是读书,不过不是读经典,而是读前人的应试文章,顺便读一读最有可能成为主考的那几位的文章;第二件事,自然是交友,天下才子一石,太府独占八斗,就不说我这个没用的学长了,其他前辈文章学问都有可取之处,你要收了在地方上的傲气,虚心求教;当然,太府也是鱼龙混杂,有的人有才无德,恃才傲物,你敬而远之即可,不必非要看他们脸色。来,干!”前辈说着又举起了酒杯。
孔敦清立即举杯,和前辈轻轻碰杯,而后小口呡酒。
“当然,这只是我的感受,或许你天资聪颖,不需要这些,明天能一举夺魁……”
“诶,前辈,您可别这么说,我要是那种人,就不需要十年寒窗苦读了。您这是经验之谈,我得好好听。”孔敦清立即打断了前辈的话,自己是聪明可还没聪明到大姚科举独一份这种地步,再说,这是前辈客气的话,自己不打断,没准他趁着酒兴再说什么狂话可就不好了,希望这门外和隔壁没人听到。
门外闹哄哄的,自然没人听到,隔壁人正忙着商量自己的事情,也没功夫听两个太府学生闲聊。
“大人,我听说,最近不是有个使团要去前线吗?只要您动动手,把他给塞进去,不需要再干别的。这来回几十天的事情,我自然有时间了。”国字脸汉子谄笑。
“塞人?这个倒是可以,不过,即使我把他丢进去护卫队伍去,他借口家里有事,我也不能拿刀逼着他去啊。更何况,这选护卫的事情是我姐夫负责,你知道我那个姐夫,那可是位无利不起早的人啊。”胖子揣摩着酒杯,轻飘飘地说道。
“大人,您可是军人啊,这行伍里,向来是说一不二,不容下属反驳和逃避的。这虽然不是什么军令,可也是国家大事,一个当兵吃饷的十夫长哪能抗命呢?这种事情都抗命,那上了战场打生打死的时候,他岂不是要逃跑?再说,我知道他性格,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是个死心眼的家伙;只要您命令一下,他必然会去。至于钱将军那里,我自然也有一笔银钱。事成之后,我派人给您二位送到府上。”国字脸汉子哈着腰说道。
“嗯……来,先喝酒。”胖子举起了杯子,国字脸汉子也慌忙端杯。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时间上有点紧,早两天就好办多了;还有,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银钱和遗产,能把自家兄弟送上前线,不出五服的亲戚都能这么对待,要是改日事发,说不定第一时间就把自己拉下水;不过话说回来,只要自己明面上按规矩办事,这事儿想被别人知道也难,只不过,这钱财方面自己还得考虑一下,二十两银子弄走一个人不算少了,回头瞧瞧能不能从给姐夫的银钱里扣一点出来。
胖子不说话,国字脸汉子心里急。姨夫病重,时日无多,要是不把表弟弄走,这家里的遗产,自己怕是一根毛都捞不着。几千两的产业啊,落到那个对生意一窍不通的家伙手里,最后绝对是便宜外人,还不如让自己这个自小就跟在姨夫身边的家里人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