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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是个好苗子,我怕糟蹋了。”郡守摇摇头,“京城和娄云城可不一样,禁军和我手下的衙门也不一样。京城太过繁华,禁军的水也有点深,他又只是个少年,而且你知道,朝廷里也有人看我不顺眼,他们整治一个孤单少年太容易了。”
“卿……夫君是说你这次回去有危险?”郡守夫人问道。
“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无须担心,皇上有了龙子,我们这些忠臣现在好得很。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为上,要是因为我毁了一个少年,我会愧疚终身的。”欧阳郡守说道。
“爹,凡事要往好处想嘛。你这样愁眉苦脸的,老得快。”欧阳怜儿还是很会安慰人。
“怜儿说得对,夫君不要吓我,我看说不定你这次回去能一直留在中枢,到时候就可以大施拳脚,就像蛟龙入海,鸟飞高空,从此有所作为。”郡守夫人笑道。
“这话说的,难道为夫之前都是碌碌无为吗?”欧阳郡守朝夫人吹胡子瞪眼。
“爹爹之前是在地方有所作为,今后是在朝堂有所作为。”怜儿讨好地说道。
“哈哈”几人一起大笑。
“要是真想有所作为,光靠我一个人还是不行啊,之前那几个下属老友都得联系一下,活动活动,争取回京之后留下。而且燕止郡的事情也要安排好,不能给继任者留下一个烂摊子,那几个能干的曹司、县令我走之前也要上表称赞一番,看看今冬麒麟台考核之后会不会提拔他们。对了,还有这个高克明,顺路带去京城吧,做人情就不妨彻底一些。”欧阳郡守既是自言自语,也是让夫人听听他有没有纰漏。
“你这孩子,吃完了就快去洗漱吧,在这儿干坐着干什么?”郡守夫人本来想和欧阳郡守商量的,想到自己孩子还在一边,决定先把她打发走。
“哼,刚才还抱着人家,现在又嫌弃人家了。我走了。”欧阳怜儿本来还想再听听,不过现在父母明显是要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了,自己只能避开了。
“好好敷脸,你瞧你这头发乱的?咦?你画眉了?”欧阳郡守这个不合格的父亲后知后觉。
“真是的,女儿画眉都有半个月了,你才发现。”郡守夫人明显不满意。
“回去之后就和那些老友们商量,借点钱,看看谁家有合适的少年,引见引见,今年就了却这桩心愿。”欧阳郡守说道。
“还是先想想你的事,娘家人不行,怕是在夫家会受到轻视。世情恶衰歇,万事随烛转。”夫人说道。
“我看谁敢?”欧阳郡守当年也是提刀砍过人的,“不用担心,女儿眼光随你,当时候让她自己挑选,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你真的想好了?”陈曹司问道。
“是的,我这几天反复思索,觉得做捕头虽然安稳,却不是我的志向。我向道观的师傅请教,他让我自己想,假如我人生只能做成一件事,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假如是两件事呢?把这些事情从上到下写下了,不要为了后边的事情耽误前边的,也不要因为眼前的事情耽误了长远的。我把读书考功名写在了第三项,所以,如果您真的能帮我的话,我立即辞去这衙门的差事,去子衿书院读书。”高克明认真道。
“既然你下定决心,我就修书一封,寄过去,凭我这几分薄面,想来应该会收下你的。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先等回信,有了明确答复再走。若有万一,我就请从仪把你推荐到太府,不过到京城,你就要一切靠自己了。“陈曹司说道。
“一切全凭曹司做主。”高克明说道。
“别,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情,千万别说由我做主,这担子太重,除了你谁也扛不起来。你得自己想好。”陈曹司一脸严肃道。
“那曹司就先写书信吧,我这两日先收拾一番,和一帮兄弟们告别,随后就出发。若是子衿书院的人看不上我,还要再劳烦曹司一趟。”高克明拜谢道。
“这是自然,我帮不了你也不能害你啊。对了,几本经学书籍你买了吗?这几日要翻看,收下你之后,书院也是通过考校你经学,然后分书阁,虽然进不了天字阁,但是也尽量别落在黄字阁。至于这个会考名额,我自然会帮你,想来欧阳郡守离任前这事情就能办好。”陈曹司说道。
“那就有劳陈曹司了,深恩大德,无以为报。”高克明行礼。
“天助自助者。我只是推你一把,乘风破浪,还是要靠你自己啊。”陈曹司说道。“对了,排在前边的两件事是什么?”
“阖家团圆,睡遍天下美娇娘。”高克明说道。
“呵呵!”陈曹司忍不住笑了。
高克明也笑了。
……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高克明朗诵道。
“念叨郑西坡这两句诗干什么?难不成你看开了?也想清修?”玄悯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没有,我正直青春年华,秦楼楚馆都没去过一回,就这么出家,不是亏死了?”高克明说道,“早春这么冷,你还冷水擦脸?”
“为的是清醒,不瞒你说,我有时候挺怀疑自己的,明明诵读的是世间大道,无上真经,却和那些读书人一样,动不动就瞌睡,我是不是没有灵根啊?”玄悯放下毛巾说道。
“别问我,你们这些出家人的事儿我可是一点都不清楚。对了,桌上不是有本《太上感应正德心经》嘛,那可是数百年前的真经啊,你可以瞧瞧那个啊。说不定能洗涤你的灵魂。”高克明说道。
“别说了,这本抄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错,文法有些不通。我还问过师傅,也有可能是先代和当代词义文义变化的缘故,都弄不清楚。”玄悯说道。
“不是,这真经你们还随便改?古代和当代的还不一样?”高克明有点惊奇,不是说万世不易的真理正道吗?这才几百年,写法就改了?
“传承总有断绝嘛,经学不是当年也有今经和古经之争?总之,最后胜利的一定是真经,不然不可能流传后世。”玄悯说道。
这话听着有点问题啊,胜利的一定是真经?没有任何其他有力证据证明,就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断言,简单粗暴地划等于,那自己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有胜利才是真经。
“请问高克明兄弟在吗?”一个声音从外边传来,随即是一声欢喜,“我还以为你跟着家里的人回去了,没想到还在这儿。”
高克明扭头一看,锦衣佩玉,细眉大眼,赶忙起身:“唐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这过两天也要走了,你赶得也是巧。”
“是吗?巧了,我过两天也要走,去南边凤冀郡卫辛的鹤鸣书院,今年大半年就要耗在那里了。今天是出门前来这烧个香,求个平安。顺便看看你在不在,最近过得如何啊?”
“还行,不好不坏。我也是要去凤冀郡,不过要去的是子衿书院。不知道唐兄什么时候走啊?”高克明客气道。
“很快,真的是过两天,大后天就要走。不过你真要去子衿书院?我听说那个院长沙锦……涛?虽然学问不错,但是人挺怪,而且脾气也大,而且学生还要分三六九等,不是最好的不会亲自教授。”唐寅岫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听着不太妙啊,陈曹司这人看起来不错,他是怎么和这么奇怪的人有交情的?
“长辈和书院的人有些交情,推荐我去的,我自然是从命。”高克明笑着说。
“哦,有交情啊,那还好。其实我也是凭交情进的鹤鸣书院,我这人才学还是有些不足。”唐寅岫倒是很真诚。
“正是因为不足才进书院的嘛。对了,另外两位兄台呢?自从那日一别,就不见踪影了,也未曾拜访,不知二位现在如何了?”高克明假装热情地问道。
“唉,别提了。”唐寅岫脸色变黑,“殿秋还好,维平可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既然你我都要离开了,那我就告诉你实情。年前土匪绑人的事情知道吧,被绑的就是维平和他的新娘,两家人筹钱慢了,加上郡兵出动,两人在土匪窝待了一晚上才出来,据说都受了不少苦头,这婚事也黄了。”
“真的,假的?”高克明有点懵,至于这么刺激吗?结个婚都要遇见绑匪。
“那还有假,当初借钱都借到我们家了。本来我是要初七就走的,可是为了安全,硬生生是拖到过了十五,这外边没什么风声,这才准备上路。高兄弟,如果你方便的话最好和我一起走,彼此也有个照应。不然的话,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啊。”
“我想我还要再晚两天,唐兄你也是,走得这么早,要注意安全啊。对了,两个书院离得远吗?咱们也算是老友了,到时候走访一下。”高克明假意客气。
“这个还真不是太清楚,去了再说吧。”唐寅岫摇摇脑袋,“我也不打扰你了,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今晚和几个朋友告别,明天准备车马之类的事情,后天都安排好了大后天就出发。你也及早收拾,省得事到临头慌乱。”
“来,我送你。本来出门在外的东西就不多,也不需要特别收拾。”高克明起身说道。
送走唐寅岫后,高克明遇到一个青年道士:“那朋友送走了?”
“是,你刚才瞧见了?”高克明随口说道。
“哪有,只是他出来打听人,刚说出‘高克明’三个字,我就知道是找你的,二话不说就给他指了方向。”道士说道。
“那还多谢了。”高克明说。
“不客气,小道再给你指路如何?”道士笑道。
“指路?”高克明顺着道士的目光向后看去,一个空谷幽兰般的少女正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