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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己的饭菜准备的太好吃了,这位袁道长以为自己沉浸于美食,而忽视了军政要务。
当下解释道:“大师此言谬也,当初霍骠骑远征匈奴,也曾带了厨子队伍的,可见这国家大事,并不是一味艰苦才能处置的明白。小子年少,嘴巴贪吃了一些,没想到让您老人家误会了。”
袁天罡奇怪的看着罗云生,在他看来,罗云生年少成名,为大唐立下了赫赫战功,肯定是那种傲气冲天,目中无人的家伙。
谁曾想,他面对自己的指责,竟然坦然面对,竟然言语很是谦虚。
当下,袁天罡忍不住问道:“老道冒昧开口,大人不觉得心中不忿么?”
罗云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然后展颜一笑,“大师说的什么话,云生亦是唐人也,长辈指教,乃是云生的福气,何来不忿一说。”
袁天罡叹气道:“希望大人能坚守本心,此回长安,大人要面临的指责,怕是不会少的。”
罗云生呆愣不语。
袁天罡见他的模样,便知道他肯定没有想到,自己未来回到大唐的处境。
如今外敌已经除去,他昔日里的很多逾越之举,便会被有心人拿上台面上人。圣人作为一国之君,要维持朝局的稳定,肯定也不会过于关照罗云生。
所以很多关卡便要由他自己度过了。
袁天罡乃是时局之外的人,自然有些事情看的透彻一些,今日与罗云生投缘,便忍不住开口点拨了两句。
看罗云生的反应,很明显是还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之中,没有想通这一点。
许久之后,罗云生开口问道:“以道长之念,此次回归长安,小子该作何自处呢?”
袁天罡笑着说道:“大人可以多去道观听听长生之道,少干预些朝中大事,缓一缓便是守身之道了。”
袁天罡说完之后,罗云生一脸的无语。
这日子真的不容易,老子打了胜仗,还要装孙子。
这做人好麻烦,要不……直接跟李世民辞职,然后回家养老算了。
累了,不想瞎掺合了。
或者……直接拜师袁天罡,跟李淳风也做好朋友,然后我们一行三人来一个推背图?
话说,他跟李淳风两个大男人,推背图的时候,想的是未来之事么?
思绪无限发散,罗云生看向袁天罡的眼神逐渐变化,充满了邪恶的味道。
袁天罡放下筷子,恰巧看见了罗云生的眼神。
顿时感觉脑海里一片恶寒,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
这小子好厉害!
为何自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不主动去害人就不错了。
无量天尊!
烦躁缺觉的袁天罡在大营中度过了极其令人无语的一夜。
他被大唐观风使罗云生硬生生的拉着做了一夜的化学研究。
他可是一把年纪的老人家。
单凭什么硫磺、木炭、硝石怎么就可能发生爆炸呢?
莫非观风使得了失心疯,以为神仙便有无限伟力了不成?
关键是老道要是有那本事,何至于苦苦寻觅长生不死之道呢?
次日,来不及清洗的袁天罡,盯着黑漆漆的脸出现在罗云生面前,神色惊恐,他现在终于知道外界的传闻是怎么来的了。
这位观风使的钱没有一分是白给你花的,只要用在你身上,他就能从你身上炸出三两油来。
看着盯着黑眼圈,惨兮兮的袁道长,罗云生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着上前行礼。
作为晚辈,认真求学没有错吧?
你是道长,既然求长生之道,这炼丹之术怎么也要懂一点吧?
你既然懂炼丹,那化学也该懂一点点吧?
一把年纪的,都不会制造火药,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凉州是大唐的雄城,加上小子与一众朝中同仁的辛辛耕耘,现如今已经是丝路之上少有的繁华之城了,大师云游四方,寻求长生之道,不如试试红尘炼心,躲在市井之中走一走。我寻几个家将侍奉您,保护您。”
说着,罗云生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我看您挺疲惫的,不如去一趟红袖招,那里面的女先生,都是萧潇岳培训过的,一个个手法超绝,您这后背啊,手脚啊,有什么暗疾,他们都能舒筋活血。”
“当然,您年纪也不小了,加活就免了。这群蛮族之女,也配不上您的身份。”
袁天罡一脸苦笑,摆摆手说道:“多谢观风使,不过老道昨日与您一起研究这丹汞之术,略有心得……”
“哦?”罗云生眸中喜色一闪,“那道长在帐中好好搞科研也好,毕竟我觉得长生之道过于虚无缥缈,不如踏踏实实为百姓做点实事。有的时候,人死了,却为千万人牢记,未必不是一种长生之法。”
“这便是你常言的,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吗?”袁天罡一脸震撼的看着罗云生,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少年,竟然有这么高的境界。
罗云生哈哈笑道:“这是一个叫做罗贯中的说书人所言,非小子所语。道长且好生做科研,累了便好生休息,待圣人旨意一到,我们便启程回长安。”
听闻长安二字,袁天罡也一脸的感慨,“是啊,长安,那是我大唐的瑰宝,我也好久没回去了。”
罗云生看得出来,袁天罡虽然是方外人士,但是对于唐人这份身份,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
但话音刚落,袁天罡又说道:“贫道昨日也曾经跟大人说了,有一桩俗事缠身,怕是无法与您一通回归长安了。”
罗云生眨了眨眼,一脸疑惑的问道:“道长,再往前走,那是西域更深处了,莫非您要去高昌过喝葡萄酒不成?”
袁天罡笑道:“出家人怎么会在乎那些俗物。不过确实也是俗事。昔日游览四方,我曾经结交了一些草原上的朋友,许久未见了。”
罗云生好奇道:“草原上的朋友?您莫非要跟唐玄奘一样,偷偷摸摸出关不成?道长我跟您说,小子虽然与您关系不错,但是这通关文牒却给不了你,犯大唐律的事情,咱可不敢做。”
袁天罡笑道:“何至于犯大唐率,是突厥的阿史那飞鹰部罗的首领,贞观二年,我曾经与你首领阿史那骁豹偶遇,那家伙救过我的命,听我念过经,也很崇敬我们中原文化,此行的目的便是去寻他们,看看他们的变化,劝道他们在大唐的治下,好好的生活。”
“突厥各部落臣服大唐不易,老道虽然是化外之人,但是能做一番善举,也是要做的。”
道长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表情很回味,脸上的笑容很温暖,看来他跟阿史那豹骁确实有一段不浅的渊源。
可是罗云生的脸色却逐渐的变化了。
这个世界很大,达到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走出县镇,一辈子无法领略世界的风情。
可这个世界又非常小,小的随便两个人都能产生联系。
当然,这种联系不是罗云生希望见到的。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的人部分绝对的好坏。
可能在阿史那部落的子民看来,他们的族长阿史那豹骁,是带领他们反抗大唐暴政的勇士。
但是在罗云生的眼里,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徒,就是他联合了吐谷浑,进攻凉州城,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数千将士的性命,永远埋藏在这里。
甚至罗云生自己,都差一点被箭矢夺走了性命。
对于罗云生来说,阿史那豹骁这个家伙,没能力,不识时务,还偏偏有太大的野心。
这种死了,也就死了,自己不会在乎他一分一毫。
然而这种人,对于袁道长来说,却不一般了,这是他草原上的信徒,他的救命恩人,他希望用自己的信念去改造的对象。
袁道长很讲究效率,将一大叠稿纸交给罗云生,然后他哪里知道,其实罗云生他们早就研制出来了火药,只是希望他能改进配方而已,希望他能创新出新的东西来而已。
道长很认真的对罗云生说道:“大人,您所言的火药,我已经有一定的思路了,待研制成功,一定会交给您的。”
说完便要走,仍然拿着拂尘,一个人潇潇洒洒的赶往阿史那飞鹰部罗的方向。
罗云生犹豫了许久,在袁道长离去的那一刹那,忽然咳嗦了一声,止住了道长的脚步。
“道长,您还是别去了,西域的战事刚刚结束,路上也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太平,万一有什么乱兵贼寇,伤了您可就麻烦了。”罗云生的表情有些尴尬,甚至于劝人的话,说的都很假。
道长笑着说道:“县子您不知道,人人都盼着有来世,便是贼寇也不肯轻易对我们这些道人动手的!况且,您别看老道年迈,但是腿脚很不错,三五个毛贼,也是近不了身的。”
看着道长仍然是一脸即将看见旧友的喜悦,罗云生不准备继续隐瞒下去了。
思索了片刻,终于决定实话实说,这种事情隐瞒不住的。
“道长,实不相瞒,阿史那飞鹰部罗已经消失了,灭掉他们的正是小子,至于阿史那豹骁,更是魏征相爷亲自监斩的。”
这句话仿佛一道霹雳忽然出现在袁天罡的耳畔。
尽管老道长一把年纪,见过不知道多少风雨,依然忍不住身体猛烈的颤抖。
罗云生一脸遗憾的看着他,阿史那豹骁该死,他的解决从他背叛大唐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不管他做过什么好事,又是谁的朋友。
可是眼前这位云游四方,一心求道的道长,他的那颗纯洁的赤子之心,罗云生是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的。
这个世界想要找一个纯粹的人,实在是太难了。看书喇
袁天罡失魂落魄地呆立不动,目光落在罗云生脸上。却仿佛失去了焦距般空洞无神,久久不发一语。
、“道长,您知道的,国法无情,阿史那豹骁犯了唐律,便是大罗神仙来了,我也要灭了他的。”
袁天罡回过神,神情哀伤地摇摇头,两行浑浊的热泪从眼中滑落。
“是贫道过于追求长生之法,却忘了身边儿人,当初如果我留下,教化他们的部落,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田地。敢问大人,这阿史那豹骁,到底犯了何等唐律,要您亲自杀了他。”
罗云生道:“道长有所不知,去岁吐谷浑意图进攻我大唐领土,这阿史那飞鹰部以及其他几个小部落野心不死,竟然跟吐谷浑联合起来,在凉州一带作乱。我大唐将士为此付出数千人伤亡的代价,才维持住了平稳。”
“小子素来讲究睚眦必报,他们竟然敢侮辱大唐,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听罗云生缓缓将事情经过说出来,袁天罡长叹口气,泣道:“原来有因有果,怪不得别人。只怪阿史那豹骁自己,过于贪婪,这才有了此等下场,怪不得别人,更怪不得大人。”
袁天罡阖目喃喃念了几句经文,随即道:“贫道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大人为贫道搭一座法台,贫道想为老友最后尽一份心力,为他超度亡魂。”
罗云生点头:“自当遵从。”
罗云生一声令下,法台搭得很快,连一应道家法事用具都给袁天罡备得妥妥当当。
袁天罡在营帐内盘腿打坐,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夜里偶能听到营帐内传出低低的啜泣忧叹声,第二天,袁天罡身披道袍,坐在法台上念诵经文,这一坐,便是三天。
罗云生没有打扰他,并且下了军令,严禁营内任何人打扰袁天罡,法台方圆十丈内空无一人,只闻超度之声,苍茫大地间回荡不息。
这三日里,整个大营无形中都变得庄严肃穆起来,罗云生也盘腿坐在法台之外,静静听着袁天罡的超度经文,三日里,罗云生仿佛也领悟到许多。
这人只有吃饱了撑的,才搞这些玄乎的东西,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干活,多吃一口热饭。
当然,有些话确实不能跟道长说,他可能接受不了。
等待已久的圣旨终于来了。
贞观九年,三月中,凉州城东面行来一支骑队,大约一百多人的样子,这点兵马走在丝绸之路上,若在以往,或许多少有点冒险,丝绸之路的盗匪可是很猖獗的,然而自从罗云生率领大军,在西域打的吐谷浑抬不起头来之后,一时间丝绸之路上的盗匪大受震撼,人人自危,看见大唐军队打扮的骑队便自动自觉躲得远远的。
当一个强大的帝国终于露出獠牙后,得到的便是四面八方的敬畏。
这就是典型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骑队为首的是一位宦官,裹着一身麻布,连眉眼都遮得严严实实,离凉州城二十里,宦官发现骑队附近不时有骆驼和马匹载着人飞快往城池方向飞驰,不由大惊失色,待到同行的骑队主将悄声告诉他,这是戍守凉州的唐军斥候时,宦官惊魂方定,这才换上正式的朝服玉带锦冠,手捧黄绢圣旨,朝凉州城外大营浩荡而来。
制曰:“……往因离乱,保据州乡,镇静一隅,以待宁晏。识机慕化,远送款诚,宜从褒宠。
官的语调抑扬顿挫,展开圣旨念得摇头晃脑,非常陶醉,罗云生,崔雄,程处默,李君羡等一干人跪在帐前,俯首垂目,神情恭敬。
圣旨是非常正式的官方制文,四六成骈,对仗工整讲究,罗云生跪在前面听得两眼发直,完全不懂,依稀能听出李世民大概在夸赞他们守城有功之类的,直到最后,宦官才终于说出封赏的内容。
“……剌封,凉州别驾崔雄通议大夫,赐黄金三百两,丝百匹,敕封果毅都尉杜志静明威将军,上骑都尉,赐黄金二百两,丝百匹…李君羡……赐黄金三百两,丝百匹,与战者皆以战功论诰封,战死者厚恤……”
宦官念到这里,跪着的人群里纷纷皱起了眉,封赏了这么多人,偏偏对此战功劳最大的罗云生却只字不提,这道圣旨有点不正常。
直到最后,宦官快念完时,终于提到了罗云生。
“……观风使罗云生,着令即日启程,召还长安面君。钦哉!”
很不正常的圣旨,令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有参与此战的将士,包括李君羡这个摸鱼党都有封赏,是赐金又是赐丝帛,给他们加了一大堆衔号勋号,唯独刻意漏过了罗云生。
凉州有多重要,击败吐谷浑这到底是多大的功劳,大家都很明白。
罗云生作为三军统帅,在此次战争中发挥的作用有多大,大家都很清楚。
可是,所有人都有封赏时,唯独罗云生却没有,只是轻飘飘一句“召还长安”,这就令人万分不解了。
大唐军功最丰厚,而且自立国以来,一般都是赏功罚过分明,有功当场就封赏,从来不耽搁,罗云生明明是此战的第一功臣,偏偏他却没有任何封赏,官职也好,爵位也好,衔号勋号也好,甚至连黄金丝帛之类物质的奖励也没提一句。
宣旨的宦官念完旨后便离开大营进城了,崔雄朝罗云生扔了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紧跟着宦官后面,安排他在城里的吃住去了。
李君羡,程处默等人则站起身,拍了拍膝下的尘土,人群内顿时尘土漫天飞扬,呛得大家一阵阵咳嗽。
“这不对啊,罗云生为啥没有一点封赏?陛下怎么可以……呜。”程处默性子最急,当即便嚷嚷开了。
罗云生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瞪了他一眼,道:“宣旨的天使还没走远,嚷嚷这么大声,给自己找麻烦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