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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陛下息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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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皇问他,“这鱼烧得不好吃,是么?”

    他睫毛不动,感受太上皇的视线几乎要在他脸上烧出洞来,“比原先难吃了些。”

    太上皇吃了一口,道:“这一次难吃,是没去头腮和鱼肠,腥味重,加之抓回来之后没有过净水养几日,所以泥味更重。”

    “原来如此。”景昌帝依旧是没敢抬头,听着他的声音,中气不足,怎么还是充满威严和压迫感呢?

    依稀恍惚,回到了那个杀意顿生的晚上。

    浑身不寒而栗。

    “所以,皇帝认为是鱼的错还是厨子的错?抑或是吃鱼的人失去了当初喜欢的本心,容不得半点瑕疵了?”

    景昌帝脸色煞白。

    太上皇盯了他许久,才扬手道:“再端上来。”

    宝公公应声,片刻又端了一盘小酥鱼上来,色泽金黄,香气扑鼻。

    太上皇亲自夹了一条到他的碗中,“再尝尝!”

    景昌帝惶恐,急忙跪下,“怎敢要父皇给儿臣夹菜?万万担当不起。”

    太上皇声音淡淡,“起来,吃!”

    景昌帝敛住了神色,慢慢地起身坐下,颤抖的手夹起了小酥鱼,往嘴里送去。

    牙齿一咬,便是酥脆香口,没有腥味,没有太油腻,更没有泥土的腥臭。

    甚至这一次连鱼骨都炸得酥脆了。

    “是否可口了许多?”太上皇问道。

    他点头,轻声回答:“是,好吃。”

    太上皇满意地点头,“喜欢吃便多吃点,人嘛,总是要吃饭的。”

    “孤这一口饭也是要吃,哪怕是有人不愿意孤再吃饭了。”

    景昌帝觉得胸口上的那团火又烧过来了,烧得全身发痛,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任由火焰蹿高,烧得他脑子成了灰烬,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

    他并未责备他做错了,但是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窝里。

    离开乾坤殿,他依旧觉得后头像是有一条恶狗在追,又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他牢牢地捏在了掌心之中。

    头皮发麻。

    呼吸困难。

    恐惧像潮水一般把他淹没。

    他什么都知道,他一直装作不知道。

    今晚是威胁,还是提醒?抑或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坐在帝位上的机会,还是再给他下手的机会?

    把话说穿了,回不去了。

    可纵然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有勇气下手吗?那一次没有得手,便再没有可能动手了。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他那利刃似的双眸。

    他回到御书房,依旧浑身滚烫,翁宝奉上了茶,他一把便抓住了翁宝的手腕。

    翁宝惊叫,“陛下,您的手怎那么烫啊?是不是发烧了?”

    景昌帝眼前一黑,全身发软,往前一倒。

    最后的意识,听到翁宝的再一次惊叫,“陛下!”

    因着他今日大肆撵走跪在御书房外的大臣,这些人离宫之后,便越想越觉得憋屈。

    尤其是钟御史,他亲眼目睹吴大学士当日吴大学士退朝之后的样子,仿佛灵魂被抽走了。

    那一刻他的眼底,全是死意。

    御史直谏的使命感让他浑身充满了激愤,当即掷下一句话,“明日早朝,我穿绯衣!”

    众人大惊,御史穿绯,意味着是要弹劾官员,但如今他是要弹劾陛下,非直谏,那就是抱着必死的心了。

    殿上那蟠龙圆柱没有染上云靳风的血,如今是要染钟御史的血吗?

    大家觉得不能再让陛下错下去了,当即分头行动,拉拢文官清流们明日一同直谏,或能挽救钟御史的命。

    同时,京中学子也早知晓此事,等到今日陛下依旧没有表态,更没下旨惩治蜀王,他们义愤填膺,决定要为吴大学士出头。

    翌日,四更天,京中百余名学子聚集在东华门外,跪地恳求上殿。

    他们是豁出去了。

    寒窗苦读的辛苦,就是为了一朝榜上有名。

    现在他们确实会榜上有名,永远不得出现在考场上。

    他们是冒着前程尽毁的风险而来。

    学子跪宫门,这是开朝以来不曾发生过的事。

    满朝文武上朝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是胆战心惊。

    少渊是打马上朝的,看到这一幕并不诧异。

    因为,这是郭先生和敏先生的手笔。

    主要是郭先生的手笔。

    郭先生才有这样的号召力,小敏这个满身铜臭的玩意,如今比不得郭先生的。

    太上皇说要让陛下受点教训,这就是教训。

    以后燕国史书记载,少不了这一笔的。

    怎么说呢?贤君的位置没他了。

    “殿下!”京兆府尹谢康急忙走过来,他满脸的担忧,“这事闹大了,怎么办啊?”

    谢康担心的是,他京兆府管着京中治安,回头陛下降旨拿人,他抓还是不抓啊?

    他更担心的是这些学子们,以后没了前程,害了一生啊。

    少渊叹气,“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一个个抬走,谁得罪他们,谁就要被写臭。”

    “若被追究,他们前程就没了啊。”谢康知道寒窗苦读的艰辛,寒门学子本指望着一朝登榜闻名天下,现在莫得希望了。

    “罪不责众嘛!”少渊耸耸肩,便走了。

    谢康急忙追了上去,暗暗问道:“殿下提前便知此事了?”

    “别瞎说,本王怎么可能知道?”少渊瞪眼珠子,甚是无辜。

    谢康伸手熨了一下官服,殿下肯定是知道的,搞不好就是殿下做的,那就放心了。

    “请陛下让我等进殿,问问吴大学士到底所犯何罪?”

    “请陛下要体恤忠义的老臣,莫要寒了天下人的心。”

    “君贤臣忠,国之盛也,陛下容不下忠臣,乃昏君也!”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群学子满腔热血,有报国心,但同时憎恨不公,他们吼出来的声音,震耳欲聋,透过黑压压的层层殿宇,抵达了景昌帝的耳中。

    景昌帝昨晚发了一场高烧,半夜才退,强撑着起来上朝,却听到一声高似一声的问责。

    他又怒又惊,几乎站立不稳。

    “乱臣贼子,一群乱臣贼子,把他们拖出去砍了,全部砍了!”

    他疯狂吼着,踢翻了椅子,推到了架子,扫落了满桌的早膳。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内侍跪了一地,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