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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道长跟着骆渊到了京都。起初也是四处闲逛,没事就去做做法事填补盘缠,直到一天骆渊说带个朋友来见见他们。
没想到这个朋友竟是少年登基的大成元帝,赵应澄!骆渊解释道他和陛下是年少好友,因听骆渊提过这三位谪仙般的道长便想私下见一见,从不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话虽如此,可他哪想过自己能见到当今天子,依然手足无措。
却没想到明霁轻松自若,顺口一说:“天子为天意所授,行人间之事,我们修道之人于人间所育,行天道之事,也不知是朋友还是对手呢?”
这句话却让赵应澄颇为惊奇,也不顾玄阳解释这师妹快言快语请陛下莫怪,浅浅一笑:
“那朕倒是希望和明霁道长成为朋友,而非对手。否则,道长会是一个很让我为难的对手。”
李玄阳道是当今元帝乃一代明君,用贤相,重武将,尚还年轻就做事果断,很有魄力,将大成治理得国泰民安,今日一见才知这位万人之上的天子谈吐优雅,智慧明净,心中由衷崇敬。
而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师妹就已对赵应澄芳心暗许。那时元帝还未立后,也倾心于明霁,竟是两情相悦。
时光如梭,他们也和元帝逐渐熟识,并答应协助他平天下,让大成百姓衣食无忧。李玄阳出来闯荡江湖本就有一番抱负,自然倾尽所学给司天监不少支持。骆渊戍守西南边境,无奚本不感兴趣,但为了骆渊也充当了一个成国和礼国之间调解的角色,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战乱。苏丝儿那时还是另一个身份,但利用她的情报网也为元帝搜集了不少被文官隐瞒下来的民意。后来尉迟正豪生意壮大,也给戍边军务提供了很多便利。
赵应澄和李明霁虽已定情,但明霁深知他居天子之位,身不由己,从未想过能终日相伴。他需要立家族背景足够为他巩固江山的女子为后为妃,她想要自由,有自己的道要修,只需要心系彼此,她便无所求。
李鸣鹤的心境却起了变化。他虽然不苟言笑,却是他们其中最有野心的人,比起司天监做个闲职,他更想要权倾天下,证明自己的能耐。赵应澄心中明朗,从不重用他,平日也尽量保持距离。长此以往,李鸣鹤知道天子并不信任他,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当时的梁王赵连义,也就是现今成延帝。梁王早就有夺位的计划,李鸣鹤便一直暗中协助,提供情报,并用道术帮他铲除异己。
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有事都瞒不过彼此,后来他也露出了破绽,被明霁发现,两人大吵了一场,明霁认为他为了一己私欲想颠覆朝政,这样做势必让百姓处于水火之中,而李鸣鹤却坚信明霁被自己对元帝的感情迷了心智,妇人之仁,做不了大事,反而对他颐指气使。两人甚至拔剑打了起来,玄阳拼尽全力才阻止。至此之后李鸣鹤便离开了他们,再无音讯。
十八年前,梁王集结兵力,依靠李鸣鹤使用邪术加害元帝,伺机篡位,同时勾结礼国奸佞,企图在边境发动战乱转移视线同时牵制骆渊。李明霁那时恰好有了身孕,强行和李鸣鹤对抗,最后力竭,被京中挚友颜震和杨彩云夫妇救走,凭着最后一口气产下一女,失血而亡,随后元帝驾崩。梁王和李鸣鹤四处追杀李明霁,骆渊怕带兵进京反而被抓住把柄陷害西南守军谋反,便独自快马进京,从颜震手上抱走明霁的女儿立即回到西南。
那时礼国已开始进犯,无奚分身乏术,李玄阳之前为了抵抗梁王势力身受重伤,受了明霁托付将她遗体焚烧扬灰,等赶上骆渊时恍如隔世。骆渊即将披甲出征,于是将襁褓中的婴儿托付给了李玄阳,让他顺着三峡有多远走多远,然后躲起来,等待风平浪静。
李玄阳乘船行至巫峡聚鹤山,从此隐世不出。这孩子是骆渊拼了命救回来的,他就为她取名骆汐。可之后他得知骆渊在苦竹寨失踪,后来收到无奚传信才知道骆渊被救走带去了苗疆,让他等待时机。而这一等,就是十八年。
他并非不愿与老朋友相见,只是实在不想让师妹唯一的女儿再卷入种种是非,只希望能尽自己的力量让她平安快乐过完一生,于是将骆汐的身世隐瞒至今。然而天意使然,世间风云变幻,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也瞒不了一世。骆汐已经长大了,有自己路要走,应该由她自己去寻找真相,然后自己决定要走的路。后来他也想开了,便假借让她下山帮疏林的理由,让她走出自己的保护,观这番天地。
骆渊的确不是骆汐的生父,但对他的恩情足以值得她的一声阿爹。骆渊一直想让她认为自己才是生父,这样就不用面对更为残酷的事实,就让曾经这些悲剧,悄然沉没在历史长河中。
骆汐听后展眉,心中的一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她是何等幸运,有那么好的生父生母,有舍命搭救的骆渊阿爹,有养育她十八年的恩师,有那么多一路上帮助她父母和她的人。
天动星回,而辰极犹居其所。这是曾经她阿娘经常提的一句话。也正如明霁道人一般,无论斗转星移,她的道心未改,也从未放弃认定的人和道路。
师父当初让她下山寻道虽是幌子,但确有所获。安身之所、安心之处,常应常静,实为真道。
巧合的是应了天意,因这句话取字的两个人,在十八年后相遇,命运再次连在了一起。
......
待昆虚子睡下后,颜辰和骆汐才洗漱好回房。见颜辰又开始打地铺,她轻声开口:“你明日是否就要去青居大营领兵和北境的兵力会合?”
颜辰抬了抬头,又继续整理:“嗯,瑾煜和婉安正月大婚,这就是一切安排妥当的信号。兄长已经拿着我的信物先行去了北境,之后我会领兵北上会合,一同进京。”
“行军路上我没法带着你,我已经和瑾煜说好,你过两日打点好就和你师父去京都,这段时间我父亲和母亲会照顾好你们的。沈望和李征也在,你一定不会无聊。你就在京中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骆汐点点头:“嗯,我也想见一见开国侯和夫人,当面感谢他们。若不是当年他们尽力相救,或许我也不会存在于世了。”
颜辰笑道:“我父母一定很喜欢你。特别是我母亲,到时候肯定天天念叨,你反正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
骆汐嫣然一笑:“好,我记下了。这句话我原话告诉侯夫人。”
颜辰停下来,转头苦笑:“好啊,现在都会告我状了!”
骆汐又笑了起来,自从到了益都后,种种疑团线索让她思虑过度,而总有一个灿烂如阳光的人在身边支持着她,保护着她,为她开心,为她难过。她今天是一年最轻松的时刻,所以倒也想“从心”一回。
“瑞白?”
“嗯?”
“明日你就要出发,这段时间一直睡地板,贫道大发慈悲,你要不要......到床上来睡。但说好了,不许动手动脚!”
话音未落,这大个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她,然后倒在了床上,将头埋在她颈窝,轻笑的呼吸声惹得骆汐直痒。
这段时间颜辰也是忙于军务和筹备工作,之前为了引出喻清平和汪霄也下了不少功夫,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深,她实在心疼。如今即将实行那最大的计划,他接下来要带兵日夜兼程赶往京都,还得严防黎有敬势力阻挠,可能又有好几天阖不了眼,那至少今晚让他睡个好觉。
颜辰闭上眼睛,声音已经带上倦意:
“能不能请星回道长再大发慈悲一次,为我念一下清静经?”
骆汐愣了愣,随即笑道:“我还以为颜大将军找我要护身灵符呢?”
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不是都放进我包袱里了吗,数了数还有好几个呢,星回道长要是收费更贵了我可付不起了。”
“不过我可以交换。”
说罢便吻在了骆汐唇上,两人唇齿纠缠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分开。
感受到怀中人那成功使坏的笑意,骆汐一阵无奈。
“我当时困在云顶寨幻境中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对我念静心咒,才让我想到突破之法,想来招魂铃让阴阳相通,或许冥冥中受到了我阿娘的点拨。我念给你听。”
颜辰安静下来,不再乱动,呼吸渐深。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愿颜大将军,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嗯。”
......
翌日。颜辰率两万精兵从青居大营出发北上,与当年他麾下一万北境颜家军会合。在将军营帐,由骆汐为他穿上战甲,在他身上塞了好几个护身符。颜辰不禁发笑,骆星回强买强卖的能力依然令人佩服,不过欠债就要还,至于还什么还多少,就由他说了算了。
一切准备妥当,他跟骆汐告别后跃身上了战马,正欲发号施令,不禁回头看了看骆汐。
他想起当初出兵去剑阁之前,也是这样的情形,只是那时他意图决绝,认为再也回来不了见不到他,而这次他觉得有无穷的力量,他一定能平安回到京都见他,完成他应做的事。
然后他想和她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想及此处,他把缰绳一拉,转向骆汐,高声喊道:
“骆星回!等我回来,做我的将军夫人,可好?”
在场将士几乎全都听到了,先是惊得呆住,接着就开始起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骆汐可真是没想到这大狼狗把让她嫁给他这件事可以说得如此高调,一时羞得不行,说不出话。
颜辰可什么都不管了,又继续喊道:“你不回答也没用,反正你只能嫁给我!”
这下场面彻底失控,众将士不嫌事大,也开始附和自家将军:
“道长,您就答应了吧!我们将军可好了!”
“我们大将军就是好样的!提亲都那么爽快!”
“我们要有将军夫人啦!”
骆汐看着这热闹场面,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她用尽力气回应:
“好!”
颜辰欣喜若狂,连战马都感受到他的心情,跳了几下。
众将士更是兴奋,已经比誓师大会还有士气了。
此时意气风发的颜将军的眼中只有那一人,一袭白衣,眼睛明亮如星河,如他们当年在益都城外的初见,那一见便是永远。
他心中之人,将会成为他的妻子,携手度过每一个春秋。
他朝着骆汐一笑,似是无声的誓言。然后手臂一挥,朝将士喊道:
“众将士听令,随我出征!”
战马奔腾,红缨似火,怀化大将军起兵辅佐璟王除昏君,登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