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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中间少了一段,等一会来看
改完会换标题
郑菀行到拙蒲堂, 才发觉大门从内关上了。
其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声不断,听起来极是热闹。
“师尊。”
她叩开拙蒲堂大门,才进门,便发觉师尊已经回来了。
拙蒲堂内比昨日又多了几人,一眼看去,大都身上元息厚重看不清深浅, 想来都是各派赶来参宴的道君。
而师尊眉目宛然, 一手持着酒盏, 一手搭在支起的腿前,懒懒散散饮酒。
一举手, 一投足,俱是风情万端。
“徒儿来了?来, 来,饮酒!”
紫岫朝郑菀举了举酒樽。
堂中众人却早就注意到,拙蒲堂门口处袅袅行来一位美人。
也不知为何,明明昨日才见过, 今日再见,却分明有更殊异之感。
天羽流光衣并未分去她半分光彩, 裙如雪,发如瀑,雪肤花貌,笑意浅浅,猛一眼看去竟让人有种心头鼓胀、目眩神迷之感。
堂内灯光未见迷离,可胸腔内一颗心, 却仿佛多饮了酒,晃悠悠,晃悠悠,半天着不了地。
那些个曾经读过的旧诗,不约而同、乱七八糟地涌了上来:
美人如花隔云端。
云想衣裳花想容。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常妩道君抚掌大笑:
“紫岫,你徒儿这《莫虚经》修得不错!又突破了?了不得!”
《莫虚经》作为仙经要卷,自然有些不凡,每突破一层,异惑之力便会更胜一筹,意志不坚定者犹是,此时状态不过是因刚刚突破,元息未稳,才无差别攻击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明玉忍不住垂眼看了看酒盅里那个着宽袍、披星冠不修边幅的自己,她受挫多次,近来已经很看得开。
此等美貌风情,沉溺在所难免,离微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以修道年岁论,尚不过是个稚儿,稚儿为色所迷,实在太能理解。
她,完全等得起。
另一边千霜则咬着唇,心中千般纠结万般复杂。
昨夜她阿耶借酒装疯,让她脸面丢尽,如今她未等阿耶醒来便不顾羞耻地进了拙蒲堂,心里带着点自己都说不出的祈盼,可如今一看,却有些自惭形秽。
不说修为,不过一夜,那人便入了知微,便是这美貌……也尚有不及。
离微道君莫非便是如此……
被诱惑了?
而李司意则一下子便撇开了那千重万重的迷离,推推一旁入迷了的侍剑弟子:
“暧,是不是比昨天看上去……还妖些?”
侍剑弟子讷讷点头,目光左右犹疑,竟似被这艳光扰得不知往何处放,只道:
“是,是更好看了。”
唯有紫岫道君见惯不惯,他甚至对郑菀突然晋升都未有多诧异,只懒洋洋地继续喝着酒。
“我徒儿自是不凡。”
常妩被他噎了一噎,顿时不自讨没趣。
倒是郑菀走到师尊长几旁,又唤了一声“师尊”。
她闻到他周身萦绕着的浓烈酒气,也不知喝了多少,才有这等浓烈的酒味。
“坐。”
郑菀绕到师尊长几后,她之前便坐这个位置,这回也依然如此。
待坐下时才发觉那处被细心地摆上了一个绸软蒲团,几上一只青玉盏,一碟茂覆果,以及她之前多品了那么一盅的红芳醉。
倒是细心。
郑菀朝身后侍酒的归墟弟子道了声谢,弟子一愣,只挠挠后脑勺:
“真君客气了,其实……”
话未尽,大门又开了,鹿厌道君揉着额头进门,一脸懊恼:
“对不住,对不住,昨日怕是败了诸位的兴致!诸君见谅,诸君见谅!”
“无妨,些许小事,来,喝酒!”
天鹤道君掩了过去。
郑菀发觉,紫岫道君盯着鹿厌道君与千霜真君的时间长了些,忍不住出声提醒:
“师尊……”
紫岫道君这才收回视线,先饮了一杯酒,转头见郑菀眼神奇特,莞尔一笑:
“怎么,徒儿莫非是看为师看入神了?”
郑菀笑嘻嘻地道:
“徒儿看,师尊是在喝闷酒。”
“光喝酒,自然是闷的。”紫岫扬声问上首位的天鹤道君,“天鹤,你们归墟门摆酒,便真的只让我等喝酒?甚是无趣!”
“是啊,天鹤!好歹来些余兴节目!”
“想当年本君尊者大典,可是请诸位看了一场脱衣舞!”
这帮老不修!
尤其是隔壁那个为老不尊的!
天鹤道君很想翻个白眼,告诉对方,自家不是那玉楼春,只到底念到今日难得徒儿大喜,便一拍手:
“来人,上‘剑器浑脱’!”
剑器浑脱?
郑菀顿时来了兴致。
凡间界,她曾在太子那看到过一卷书册,记载古有公孙氏剑器浑脱舞,一舞惊王孙,这剑气浑脱……是否便是那记载的剑器浑脱?
一队归墟白袍执剑列队而入,他们有男有女,个个身挺背直,宽袖大袍,风一吹,便袍摆翻飞,颇有股古朴之趣。
丝竹之乐渐起。
紫岫取了一支筷著敲着酒盏,道:
“徒儿,你运气倒是不错,这归墟门的‘剑器浑脱’,可是整个玄苍界出了名的,既剑且舞,可成阵列杀,当年兽潮席卷,归墟门便靠这‘剑器浑脱’将破门之兽杀得屁滚尿流,剑意破霄,寻常根本见不到。”
话落,白袍们已执剑而舞。
翩翩似鹤,袅袅似云,可又肃杀冷寂,萧瑟如风。
风起时激荡,风落时和缓,白袍剑修们列阵而歌,他们个个都相貌不俗,长剑指处,锐气千条,白袍挥处,似裂帛匹练,一剑出、百剑和,有千军往来之不复,有万夫叩关之汹汹,其势如虹,不可阻挡。
郑菀心想:那公孙氏怕是使不来这等雄浑壮阔之剑。
最后一剑落,堂屋内好一阵死寂。
在这万籁俱寂里,拙蒲堂的大门,又一次开了。
门外进来一人。
首先进入人眼帘的,是一双纯白皂靴,其色如雪,不染纤尘。
往上,却是花花绿绿的袍摆,纯白底色,大幅度染了绿的草,黄的花,那色彩层层皴染,几乎将大半个袍摆占满,及至腰间,以纯白腰带束住,往上,亦是纯白,唯独在袖口绣了半片花草。
再往上——
却是一张世间任何画笔都描摹不出的容颜,浓发如墨,冰玉作颜,一双眼眸漆漆,向堂屋内扫来时,似带了沉沉的风雪。
方才还占据了所有视线和惊叹的白袍弟子们悉数淡褪成这一片鲜亮之色的背景,无人再注意。
而这般斑斓之色,一般人穿来常常显得过分轻浮,却叫这人眉眼间的孤傲压了下去,成为他本人的陪衬。
崔望跨了进来。
千霜捂着心口,只觉得那颗心如小鹿乱撞,又一次噗通噗通乱跳了起来:这样的离微道君,她从未见过……
既鲜活,又冰冷。
远在天边,却又仿佛近在迟尺。
明玉震惊地站了起来,她从未见过离微穿过旁的,即使是旁的,也多数是黑色,这般花……
她下意识往郑菀看去,却见这人正笑盈盈地转过头与师尊说话,似是完全未留意离微。
明玉也不知,为何自己突然松了口气。
“参见道君!”
白袍弟子们齐声行礼,响声震天。
他们看着崔望的眼神晶晶亮,崔望“唔”了一声:
“退下罢。”
白袍弟子们鱼贯而退,崔望这才往前。
天鹤道君神情诧异地看着小徒弟,这般张扬的衣着,而且右手……还提了鸿羽流光剑在手,剑修不到出剑之时,都会将本命剑纳入丹田温养。
离微却把它提在了手中。
天鹤心中一个咯噔,越发怀疑。
这般模样倒像是换了个芯子,莫非……是被人夺了舍?
他抬手便是一剑,白光化作流星倏忽而至,及至崔望身前时,突然剑芒暴涨,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去,天鹤暴起:
“何方神圣,竟敢在本君徒弟身上作恶!”
崔望抬手轻拂,并未用鸿羽流光剑对敌,反倒发出一道剑意,将对方剑气逼回:
“师尊!是我。”
他声音沉沉,带着不易觉察的懊恼。
天鹤感受着熟悉的剑意,讷讷收回残存剑气:“徒儿,真的是你啊,你突然这么穿,师尊也没认出来。”
众人:
“……”
郑菀这才抬头,她发觉崔望已经行到师尊长几前,脚步顿了顿,走了一步,又顿了顿。
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紫岫也跟着抬头,问:
“道君可是有事?”
崔望抿紧了嘴:
“无事。”
他又抬脚走了一步,鸿羽流光剑被他往上提了提,紫岫道:
“道君这剑甚美。”
郑菀只笑,不说话,她发觉,崔望瞧着自己的视线有些怪,等一道雪色影子滑过眼前,看着那熟悉的双结,她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道君这剑穗,甚美。”
“紫岫,这位便是你那小弟子?倒是人才根骨俱佳。”
一位男道君看着郑菀,双眼发亮。
天底下人种千千万,道途千千万,道君性子自然也各有不一。这位发话的,便是玄苍界出了名的贪色,道号“溺情”。
溺情道君有一座四季美人殿,四时花开,壁如水晶,壁上挂满各色美人图,这些美人,身处年代不一,却个个风情万种,端的上皮相骨相都是顶尖——
能经得起溺情道君那双挑剔眼睛的美人,才算是真美人。
苍栏报便曾对这美人殿上的美人大书特书,甚至有册子专门为此排了个千年美人谱。
是以,虽则千霜真君近年来因着年轻貌美以及背后身家,被誉为玄苍界第一美人,但其实,大多数活得久一些的修士并不买账。
只因这美人殿并未挂上这位千霜真君的美人图。
而现下,溺情道君那眼神,却是在告诉众人:他,又中意了一个新美人。
上一个被他看中的美人,尚在两百年前——
可惜红颜薄命,一百多年前,便已香消玉殒。
“紫岫,你还未与我介绍你这位徒儿。”
溺情道君笑眯眯地道。
“徒儿,来,溺情道君。”
紫岫并不恼,溺情道君在玄苍界名声不坏,他虽贪花好色,好逐美人,却不下流,亦不会因美人拒绝,而行强迫之事。
“见过道君。”
郑菀盈盈一福。
“好,好,甚好。”
溺情笑得温良,活脱脱一副多情公子哥儿样。
他已是无相境,生生活了三千岁,却还生得唇红齿白少年样,态度虽有些轻浮,却不叫人讨厌。